第二卷 薑國篇 第十八章 月亮之下
距離炎國和祁國的大戰還有不到十日,在這短短的十時間裏,炎徹終於可以抽身去這個剛剛屬於自己的土地上遊走了。雖這是自己的國家,但是除了這個孟朝城和遠方的筱家村外,他一無所知,就像一個剛剛成年準備踏上路途的青年,前途坦蕩卻一臉迷茫,不知該往何處去。就如同現在,眼前皆是路,都通向遠方,炎徹卻不知該如何選擇。這麽多過去,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炎徹找來燕輕侯,問他這個國家有什麽值得他去的地方。
燕輕侯便北方靠近北陸凉國,那裏常年冰封,隻有每年立春到夏末不到半年時間氣溫暖,現在正是夏,那的牛羊正是最肥美的時候,可以去吃吃烤全羊,騎寶馬在草原奔馳。
炎徹是好氣又好笑,他:“我不是去玩的,你的這個風景和美味,好像我真的是個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閑人一樣。我已經看到了你們最繁華的城市,雖然不過如此,皆是粉飾掩蓋後的假象,但是邊境遙遠,遠離朝政中央,那裏必定還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惡勢力沒有解決。我的目的是那個。”
聽見炎徹這般回答,燕輕侯自知誤會了炎徹,便道:“燕某出生與北方的順州,那裏是我的故鄉,不知不覺就向魔王提及了。”
“原來燕將軍是北方的,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這種事不值一提。順州與北陸凉國連接,有一條狹長的通道稱為”雪花之路“,是凉國與薑……炎國唯一的陸路通道。但年凉國與我國也算是難兄難弟,他們的土地長年冰封,一旦入冬青草不再生長,牛羊就會餓死,部落便會衝突。他們是遊牧民族,到了那個時候,就會有很多人向順州聚集,我們自然也是以禮相待,賣給他們草料,讓他們在城外紮營。關係持續八十多年,兩國一直和平共處,直到祁國開始犯兵我國邊境。薑王當年執政,舉國之力與祁國對抗,征收全國上下的糧草和馬匹,其中也包括了賣給北方凉國的草料和毛皮。凉國的人沒有了草料,也就沒有了生命之源,等待的隻有凍死和餓死。也就是在那一刻,凉國第一次舉兵對準了我們這個鄰國,一個友好相處快要百年的朋友。那一年,國家兵敗如山倒,東麵丟失了刺州和餘城兩座城池,北方的順州,也被凉國侵略了。當時我才二十二歲,剛從劍聖那裏學藝歸來,回到家鄉便第一次經曆了戰爭。妻子在那一年也流產了,我不但失去了孩子,還失去了家園。更可笑的是當年與我一同向劍聖學藝的莫飛雪也是凉國人,我們本來是好朋友,無話不談,常常把酒言歡,就因為那場戰爭,我們真正第一次敵對,拔劍相向,從此分道揚鑣。我便放棄自己七劍的名號,來薑國當兵,希望不要再有人失去故鄉,無家可歸。我知道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渺的,隻有全部人團結一致才能化險為夷,渡過難關。”
聽燕輕侯講起了北方的故事,炎徹對這個正義感爆棚的中年大叔有了更深的了解。尤其他口中提及的“七劍”以及“莫飛雪”,引起了炎徹的注意。
“你,你跟莫飛雪都是七劍?”
“是的,當年江湖人把劍聖席下七名弟子稱為七劍,在下是力劍斬鐵,莫飛雪則是斷劍無影。魔王大人為何對莫飛雪有所在意?據我所知,她應該在北陸有十年沒有出來了,自從凉國占領順州,也沒有人在東陸和中陸見過她的身影。”
“可能看見她的人都被她殺了吧?”
“什麽?”燕輕侯被炎徹這隨意的一句話震懾到,他不知道炎徹這放浪不羈的外表下,到底有時候的是認真的話,還都是開玩笑的胡話,倒是炎徹剛剛的那句,他希望真的隻是空穴來風。莫飛雪跟自己還是有幾年的交情的,當年的品性他還是有些了解,莫飛雪雖然是個固執己見的人,也不至於濫殺無辜的。但是真實的情況就是炎徹本人最清楚,昨在祁王王宮的禦書房外,他就親眼看見那個蒙著麵的女人悄無聲息地殺光了在禦書房外的所有人,哪怕對方是手無寸鐵,毫無威脅之人。縱使隻有一雙眼睛露出,炎徹也沒能從那雙眼睛上看出一絲憐憫。那種被仇恨包圍的人,正是炎徹想要拯救的人。
不過就算跟燕輕侯講出事實,他也不會相信吧?燕輕侯這個人還別人固執己見,自己不也是一根筋麽。炎徹便笑道:“隨口一,不要當真。那麽多年過去,你們沒有見過麵,那有什麽方法可以互相聯係嗎?”
“若真是想見麵,就會到當年恩師修行的山裏見麵。山裏有號令箭,射於際,隻有劍聖的弟子才能看見。又或者,去七劍的故鄉碰碰運氣,隻是七劍除了我以外,每個人都是顛沛流離,四海為家,我已經很久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七劍除了你們,還有誰?”
“還有祁國人花劍四季常青,萊國人心劍櫻落柳生,祁國人殘劍馭風淩風,雲國人雷劍霹靂周雲龍,雍國人毒劍釋厄穆如先。我們當時都不認識,隻是劍技在江湖上漸漸有了名氣,七人機緣巧合之下成為劍聖的弟子,學藝三年各自離開。”
“你對他們很了解嗎?”
“大概三年的時間裏,多少有些了解。”
“那隻了解一個人的三年而已,人的一生有很多個三年誰都不會知道三年之後會發生什麽變化。你看看我的同伴,他們有些人陪我度過了快要九十年,從來都不會猜測對方的心思,也不會懷疑對方的想法。蚍蜉雖,亦能撼樹,但是要所有蚍蜉團結一致才可以,蚍蜉在壽命那麽短暫的時間裏,有多少能夠一心一意地做一件事?還有十就要打仗了,我允許你回家鄉看看,看看家鄉有哪些變化,回來告訴我。”
“魔王大人是否一同前往?”
“暫且擱幾日,你先行出發,後麵我會跟上。我想去西部看看,先看看月虛宮那些人,然後再往西。”
“再往西?再往西過了月城就是萬蛇國的地界了,那裏有獨照密林,危機四伏,寥無人煙,還是不要去的好。”
“現在這個大陸上,有誰能比我還危險?換做是別人,巴不得我去那送死吧?就先這樣吧,你去準備吧。”
燕輕侯被炎徹剛剛的一番話醍醐灌頂,他自己也懷疑了自己,他之前居然為魔人的安危擔憂,這讓他剛正不阿的心理,第一次有所動搖。
炎鐵戈問炎徹,為何突然要去西部,炎徹便隻是想先給燕輕侯一點放鬆自己的時間,沒有他在燕輕侯在自己的故鄉可以釋放最真實的感情。而自己想去西部,僅僅隻是想看看當年薑夢笙是如何在那種環境下生存的。炎徹還想起當年是趙益歌的父親趙景祺在獨沼密林下救下薑夢笙,於薑夢笙而言,趙益歌也算是她恩人之後,應該一同帶去,讓他感受他父親當年的英雄事跡,對他心路曆程一定會有很大的作用。這仇恨就是埋藏在泥裏的種子,要想它不發芽,就要一直不斷蓋上泥土,然後在它的頭上中上新生的種子。
炎徹後來見到了薑夢笙,把想去西部並且想帶上她的想法全部出。當時炎徹見到夢笙,心中依舊是波瀾,看到她的樣子母親的微笑就會在腦海裏若隱若現。薑夢笙就像是現在炎徹活著的支柱,支持他沒有變惡的水閥。
夢笙聽後倒也是意外,畢竟自己十六歲,還從來沒有踏出過孟朝的城外。王城的高樓,一眼望去隻有山川,不知道那邊的人情世故。她體內的血有著本能的反應,讓她想不停地遊走,去世界看看。隻是因為身份特殊,這幾年一直隱藏宮裏,足不出戶,內心早就對外麵期待不己。夢笙倒是想問問薑王的意見,聽她這麽一,炎徹便直接道薑王一定會同意,因為薑王要聽自己的話。而且現在朝政革新,日新月異,新鮮的血液即將輸送到朝廷,也不要讓薑王分心到其他事情。這老頭活了大半輩子,他自己都想不到最忙碌的晚年時光,才是他最充實的一段日子。
第二,燕輕侯已經啟程,回到他的故鄉順州。那裏已經是凉國的地界了,但是那裏的人對他都有一種敬佩,縱使是凉國人,燕輕侯的名字他們也都是如雷貫耳。燕輕侯獨帶上妻子和女兒,踏上征途,不帶一兵一卒。他倒是想帶上趙益歌,炎徹不同意。在燕輕侯的心底還是擔心趙益歌被魔人同化,怕他成為魔人的玩物。但是江湖人稱七劍之力劍的燕輕侯,也有抬不起劍的時候。
他的女兒燕穆然問他:“父親,我們去哪?”
“孩子,我們回家看看。”
“我們的家不是在孟朝嗎?”
“那是我們重新安置的家,我們出生的那塊土地是順州,那是北陸接壤的城池。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住在那。”
“那你為什麽離開了?”
“那時候年輕,想名揚四方,闖出一片地來。結果等到回家時,發現敵人已經占領了我的故鄉。那城牆上的人穿的不是我們國家的服侍,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不讓我進城。後來我和一個朋友決裂,因為她是凉國人,更重要的是他覺得是我們國家對不起她們在先。我和她比試了一一夜,打成平手,雙方都力竭倒下。醒來時自己已經在順州城裏,城裏的凉國人沒有為難我,他們看完了我的決鬥,向我許諾我可以看完這個地方最後一眼,並且有機會還可以回來看看。十多年了,我終於才有機會像一個平民百姓一樣回到家園,曾經有數萬人都像我一樣,背井離鄉,都不知道家在何方。我隻希望將來我要是死了,可以埋在順州,落葉歸根。”
“父親,不許你這樣的喪氣話。”
“嗬嗬,乖女兒,是為父不好,這次我帶你們母女倆回去,踏踏實實地過上一。”
燕穆然坐在燕輕侯的前麵,色陰沉漸漸睡去。燕輕侯左手托著孩子,默默地騎行在泛黃的土地上。那黃色的土地,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讓人流連忘返。
另一邊,炎徹準備去西部看看。據鬼十裏所,那毒沼密林所在的東陸是萬蛇國的地界,那裏皆是人麵蛇神以及各類爬行的獸人,西陸也是曾經女媧呆過的地方,過去生機盎然的森林,如今也變成了人類無法踏足之地,估計,就是最早闖入森林偷食禁果的人類,引發大陸上戰亂不停打得三千年,讓整片森林都與人類為敵了。
炎徹著輕裝,已經早早地起床準備出發。在大廳裏,薑夢笙和李鏡已經早早等候。這李鏡也真是不識趣,有炎徹隨行他這個保鏢形同虛設,他還是硬要跟來,和夢笙寸步不離。隨行的人炎徹隻帶了花蕊一個人,其他人都沒有獲得同行的許可。至於為什麽選擇花蕊,而不是兩個姐妹一起隨行,炎徹是覺得花瑤性格太開放,與這次低調的西行不符。花蕊平時沉默寡言,辦事的時候卻無微不至,而且她是花界的人,花界曾經也是西陸上種族,而且還是女媧身旁的守衛。正是三千年前她們沒能守好欲望之果,讓欲望在人間肆意萌芽,最終她們也脫離神籍,加入了魔界。獨找密林野獸毒物肆虐,她的解毒本領也能派上用場。其他不能隨行的人自然也是遺憾,紛紛托付花蕊在路上悉心照料炎徹,這女娃子倒是真的淡定,這麽多人一一囑咐她,她也隻是點頭,多一句話也沒有。青狼還問她到底聽清沒有,其實清者自清,明者了然,她不多餘的話,正是會把別人的話牢牢記住腦海裏。
這個女孩在花苞裏幾十年都沒有綻放,就在炎徹接觸的一刹那便開放了。她還誤以為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父親,那時候炎徹笑的合不攏嘴,忙另一邊的神農花和曼陀羅花才是她的父母。但是,對炎徹最原始的崇敬,早在那一刻便開始萌芽了。
他們四人,一路西行,動作比燕輕侯是快的不少。花蕊直接控製了一棵參大樹,讓那棵樹成了樹人,馱著炎徹四人一路高歌猛進。這樹人一步就是成年男子快跑二十步,別提速度有多快了。坐在樹人上的李鏡嚇得腿都站不穩,但又不敢麵露怯色,強裝淡定,實則兩腿瑟瑟發抖。夢笙公主倒是笑的開朗,她第一次坐上能夠行走的大樹,那笑聲以及充滿治愈的氣息在樹頂上撒發開來。那一座座城池,有時候就像一座圍城一樣,呆在裏麵的人太久了,連世界都陌生了。那河塘裏遊泳的孩,農田裏勞作的農民,以及飛在身邊的飛鳥,讓她對生命的了解有了更新的認識。隻不過這麽行動,倒是把一路上的路人嚇壞不少。到達月城的時候,門衛把城門緊閉,以為妖獸入侵。要不是李鏡帶著通城的關蝶,可能炎徹又要強行進城,引來騷亂了。
月虛宮便是在月城西邊,新掌門星月早就聽有魔人入城,心想很有可能是炎徹。她便帶領女弟子前往城裏迎接,半路兩夥人相遇了。
星月穿著月虛宮掌門的服侍,現在她的法號是星月真人。星月以為炎徹是來考察她們門派的,讓他住到月虛宮裏,來看看月虛宮的新景象。炎徹雖然是路過,本意並不是去她那,但這麽一確實應該去看看,畢竟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當初對這些女人了話,讓她們十日後與祁國大戰時也要出一份力,這些女人也是有誌氣的女人,真的有真心在準備。雖然炎徹也就是口頭,畢竟這些女人他肯定不希望她們上戰場的,隻是拉攏人心的一種辦法。後來,四人便一同前往了月虛宮。
月虛宮坐落於擎峰之巔,有大三座。那擎峰直插雲霄,如同一隻筆直直挺立,峰頂直插雲霄,抬頭望不見山頂,隻見白雲環繞,是一處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自然風景。平時求學的人便是要徒步攀爬這座山峰,達到山峰的人寥寥無幾,多數人摔死在山澗裏。後來為了方便世人登山求學,月虛宮的人便修建了棧道,隻是一根木棍相隔一米插入山體,卻讓無數人在這險峰裏能夠化險為夷,有更多的人可以登上山頂,拜師學藝。
星月召喚出五個月輪,讓炎徹等人踩在上麵,用月輪送他們上山。月輪慢慢升高,李鏡有點恐高,身為男人卻害怕地雙腿發軟,又不敢抓住夢笙以暴露自己的膽怯,隻得抓住花蕊的肩膀。這花蕊一路上沒什麽話,第一句便是對李鏡的:“別把我按矮了。”
這一句話讓眾人哄堂大笑,一路上笑語不停。
登上山頂後,眾人真正體會到什麽是一覽眾山。雲下的風景盡收眼底,山底也被白雲遮擋,自身猶如置於仙境之中。
當時月虛宮的女子們都在迎接炎徹,每個人都是英姿煞爽,氣宇不凡。其中有很多的女子都是在孟朝城裏為妓的女子,他們在炎徹的安排下,一部分人跟隨星月來到月虛宮修行,與俗世隔離,重獲新生。其中一個人特意感謝了炎徹,雖然炎徹並不認識那位女子,但是那位女子姚姐在王宮裏沒有被虐待,魔王與普通的魔人不同,大有善心。
這話讓炎徹自然是很舒服,但是他並不能表現出來,他要在人類麵前至始至終都表現出一個人類眼中最傳統的、最邪惡的魔人。他毫無避諱地道:“正是因為你們是女人,沒什麽用我就打發你們走的,不用這麽感謝我。想讓我看出你們的價值就要拿出表現來。”
炎徹的話讓那位女子倒是意外,原來魔人還是魔人,沒把人類放在眼裏,女子隻好默默地走回去。
見女子走回,炎徹又問:“那個姚姐後來怎麽樣了?”
“她與我們分別,想好好生活,之後沒有了聯係。”
見氛圍不好,星月趕緊來打圓場,讓弟子們露下身手給炎徹看看。炎徹這麽多人,沒必要一個個看過來。他指著李鏡道:“這個人是夢笙公主身邊的侍衛,你們之中誰能與之一戰?”
女人中頓時鴉雀無聲,連李鏡自己都意外這魔人居然把自己推了出去,絲毫沒有考慮到他的感受。然而還是有人從人群裏脫穎而出,她是當下最有賦的女弟子,星月也是剛收她為親傳弟子,名字叫彌月。
炎徹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眉宇之間皆是光芒,仿佛真的有月光從眼睛照射出來。這種自信正是人類所欠缺,炎徹想看見的。
“好的,那你們就比試比試,點到即止。”完,炎徹便走向了建築,留下李鏡一人獨自麵對上百女子。他心中甚是尷尬,根本不知該如何出手,可那彌月卻是一臉自信,似乎等待這場比武早就迫不及待了。兩人的比試就在眾人的圍觀下進行,隻是炎徹時絲毫不在意結果的。他覺得人類隻要有變強奮鬥的心就好了,至於結果並不重要。人類努力的結果,往往都要幾代甚至十幾代人才能產生。
行走之時,炎徹便注意到不遠處有一處高台,停下駐足觀望。星月解釋那是登月閣,相傳境界達到一定程度,便可與月神溝通,甚至飛往月神之境。炎徹心中卻想:月神早在第二次人魔大戰中被炎鐵心打敗,元神禁錮與月亮之內,大陸上不會再有月神的影子了。他又想到在筱家村,傅晴骨曾經想近距離接觸遠在昊之外的星辰,在當晚,他便萌生了一個想法。
當晚晚宴過後,炎徹獨自一人回到房間。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他走出房門,徑直來到登月閣。他在登月閣上施法,打開了混沌裂縫,另一邊是他第一次來到的地方——筱家村。在他走出裂縫後的第一眼,正是傅晴骨在院子裏鼓搗些什麽,他高興地看著傅晴骨,剛打聲招呼,對方卻像失了魂一樣,沒有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