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老頭
“師傅，車裏讓抽煙不？”
剛上車沒多久，小老頭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包軟玉喜，試探著問。
“……抽煙？”姬妵皺眉，從內心深處出發，他是拒絕的，因為，不能你想在車裏抽煙，我就馬上點頭讓你抽。
第一我要試一下，因為我不願你抽完之後還給我差評，再加一些髒話上去，評價“Duane”的一下，很水，很差，這樣別的乘客一定會取消訂單的，根本就是黑心司機師傅……
最終還是考慮到之後的五星好評，想想還是算了。
何況，都已經有王金龍這個前車之鑒了，一個人抽也是抽，兩個人抽還是抽。
不過，下次要記得在車裏準備一個煙灰缸了。
“沒事，你抽你的，把窗戶打開就成！”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一單全程開的空調。
冷風吹的人涼颼颼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小老頭強行笑笑，打開窗戶，點上一顆香煙，緊皺的眉頭頓時舒緩許多。
“沒事沒事！”
姬妵順手關了空調，又將主駕旁的車窗打開。
這樣做，可以降低油耗，從而降低成本。
“大哥，來一根？”
或許是姬妵的善舉引起了他的一絲同情，遞上一根煙，好像這樣就可以從陌生人變成能夠聊天的朋友。
“不好意思，不用了，我不抽煙！”姬妵也沒側頭，專心開車是每一位司機必備的優秀品質。
“哈哈，不抽好，不抽好！”實際年紀已經四十多的小老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暗淡的呢喃兩聲，便將香煙揣回了口袋。
“大哥，你孩子今年多大了啊？”也不知道是小老頭眼拙，還是因為姬妵的扮相顯老，那胡子稀鬆的小老頭，認定姬妵同他就是一個年代的人。
哪知道，姬妵壓根就沒注意聽，還以為這大叔是在問他：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啊？
“嗨，二十三了！”
姬妵正聚精會神，觀察前麵是否具備超車條件。
“呦，孩子都二十三了？那可真好，過兩年你可就是當老太爺的人了！”小老頭估計是個自來熟，言語中慢慢的羨慕，不過隨即又聽見他唉聲歎氣的講道：“唉，說起來，我家大娃要當年沒去河裏洗澡，今年……應該也到成家的年紀了吧？”
姬妵沒有去打擾他，隻是默默將有些悲傷的音樂關掉。
場麵一度安靜下來，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
一根煙在風的照顧下很快燒成灰燼，殘留的火星燙到了男人的手，男人夾煙的手指哆嗦，煙頭隨即自他手中滑落。
煙頭撞在快速倒退的瀝青路麵上，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隨後又很快熄滅，隻剩一點點殘煙也很快被風吹散。
……
“不好意思，老哥，讓你見笑了！”男人興許早已接受失去兒子的事實，曾經的悲傷已經不能讓他滄桑的麵容上浮現痛苦的顏色。
“……”姬妵不知道如何回話，隻得好好開自己的車，連小老頭隔三差五的老哥也不敢糾正過來。
充其量，用點頭和嗯應付小老頭的絮叨。
“我老婆也死了……”
小老頭突然繃不住了，他紅了眼。
“上個月八號走的……不好意思，我實在憋不住了！”男人突然抱頭痛哭。
這一次，他很久才緩過神來。
“讓你見笑了！”
小老頭很糙，袖子上呼的全都是鼻涕眼淚。
車裏是有紙巾的，可是姬妵實在是不忍心打破小老頭宛如宣泄般的痛苦。
他這會心情也壓抑的很。
“不礙事，大兄弟，都能理解！”這種情況，姬妵也隻能順著小老頭說話，貿然糾正小老頭對他的稱呼，即便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也於心不忍。
“何況現代詩人海子不是說過嗎？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大哥，我為你加油！”思來想去，沒有社會交際經驗的姬妵，也隻能這麽說了。
總不能來一句：大兄弟，人生三大幸事，升官發財死老婆，你這是中獎了呀！
我特麽祝你幸福！
會不會打死不知道，但一定會被老頭錘的鼻青臉腫，外加極致差評一條。
並被詛咒生兒子沒腚眼，生女兒像猩猩等等惡毒的話語。
“唉……我自認為已經足夠堅強了……也許是在小兒子麵前撐的太久了，撐到現在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不過現在哭出來也挺好……你說的沒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小老頭平複心情後，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
“我跟媳婦九一年認識，九三年結的婚……九四年生的老大。”說到這兒，小老頭又不忍不住的歎息道：“可惜，老大六歲那年下河遊泳讓閻王爺給收走了……”
“那時候，因為老大的緣故，我們兩口子的狀態一直很差，而且感情基本上也已經破裂了……本想著離婚後個過個的，沒想到那會兒又給懷上了……”
“第二個孩子我們兩口子看的很緊，甚至他母親在生完二寶之後，還專門辭掉工作貼身伺候著……也許是我們看的太緊了，讓孩子喘不過氣來……唉～”
“孩子不都這樣嗎？”姬妵作為一名合格的傾聽者，頗顯“感同身受”的說道。
“是啊……可我沒想到，他非得跑去那什麽大不列顛留學……他母親走的時候，一直在嚷著他的名字……”
“唉……算了，不提也罷！”
小老頭搖搖頭，顯然是她老婆臨終前沒能看到小兒子最後一眼。
“大哥，人這一生，世間萬事皆有定數……還是看開點吧！”
姬妵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杵著檔把，通過來回切換檔位讓自己盡量不要沉浸在故事之中。
他眼窩淺，小學尿床被人揭穿了，都能把自個捂被子裏哭個三五夜，更別說這麽煽情的的故事了。
可即便如此，也是心情沉重。
“老哥，你今後是怎麽打算的？”姬妵絞盡腦汁，想要把話題往愉快的方向牽引。
“嗨……能怎麽打算？反正小兒子此番臨走前，就說他以後就待在大不列顛不回來了，我還能怎麽辦？”小老頭略顯糾結：“加上國內又沒什麽親戚，小兒子又鐵了心不回來了，我也隻能去大不列顛陪兒子了唄！”
“謔～”姬妵訝然：“您這就打算……移民了？”
他記憶中自己可是連西陝都沒出去過。
“那可不是！”總算，小老頭被轉移了視線，突顯傲嬌。
“房子前些日子就給賣了，到手四十多萬，剛才又把車給折騰出去了……我想怎麽著，加上這些年的存款，等去了大不列顛也能有個住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