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停戰協議
而長孫壽早已顧不得孰勝孰敗，目光迷茫，有如神誌不清般，拖著蹣跚的步子向城內走去。誰也沒有理會他，自己犯的錯，自然是自己承受。“顏兒，顏兒……”此時，長孫玉顏也雙目無光，一步，一步緩緩的向她的老父走去。
鳳涵天下了馬，血染的戰袍飛舞在暮色裏。依然殘陽如血，依然野風陣陣，空氣裏彌漫著塵土與血腥的味道。但，卻少了之前的緊張壓抑，多了幾分暢快淋漓。他的眉心雖然舒展開來，眸底卻帶著淡淡的憂傷。這是不屬於他的眼神，不屬於他的表情。以致於她經過他身邊時，他都沒有看到她，
“王爺！”她眸光裏滿是期盼，滿是愛意。
他駐足，緩緩側目，“我答應你的事，就決不會食言。”這才是屬於他的眼神，屬於他的表情，冷得讓人心寒，一直寒徹骨髓。
“王爺是指？”長孫玉顏不是不明白，隻是她不願意明白。可是此時的鳳涵天真的不想再多與她說一句話，他不自覺抬眸望向高高的城樓。那一刻，他的眸底升起了薄薄的霧氣，是驚，是喜？他微微一笑，卻看到了城樓之上的冰冷的麵色，不帶一絲感情的眸光。“王爺，不要趕玉顏走，玉顏要永遠侍候在王爺身邊，王爺！”長孫玉顏依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她情不自禁的從身後攬住鳳涵天的腰身，將自己的臉旁緊緊的貼在他寬大的脊背上。
鳳涵天眉心微皺，輕輕鼓動了兩頰，一咬牙，拉開了她的雙手，“不要逼我！”
“王爺，王爺，玉顏對你的心，蒼天可表，你都知道的，不要趕玉顏走，不要趕走玉顏……”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抓住鳳涵天的衣角，仰視著他，楚楚可憐的哀求著。無意中，她亦看到了城樓上的身影。“王爺，若是你不答應玉顏，玉顏就死在你麵前！”忽然，長孫玉顏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頸上，“我不明白，王爺為何就容不下我？王爺就那麽討厭我嗎？為了王爺，我什麽都可以做，求王爺留下我。”
“死與活，都是你自己的事！”鳳涵天狠狠的從她手中扯掉自己的衣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王爺，你竟這般狠心，你會後悔的！”哭聲撕心裂肺，痛斷肝腸。長孫壽走到自己女兒身旁，勸說著，安慰著，
“顏兒，王爺不殺我們，已經是萬幸了，我們就走吧。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我們重新過我們的日子吧。”
淚水模糊了雙眼，鳳涵天的身影在她的眸光裏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直至看不見。紅腫的雙眼，嘶啞的聲音，“為什麽，他為什麽如此對我，愛他，我有錯嗎？”長孫壽挽起女兒，一瞬間滄老了許多，拉著她，一步，一步走向遠方，消失在暮色裏。
站在城樓上眺望，青山翠莽下，是森森白骨。滔滔江河裏，是殷殷鮮血。平都城是保住了，可是卻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秋風，淩亂了她的青絲，飛揚了她的裙裾。被風卷起的沙子，撲打在臉上，泛起微痛。
“謝謝你！”他輕輕的走到她身旁，並肩而立，兩人卻始終不肯正視對方。
“先不要急著謝。”樂清靈說得很輕很淡，然後驀然將目光投向鳳涵天，“此次，我幫你，不是白幫的。”
“你說吧，”從未有過的溫柔，在他的唇間溢出，“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
樂清靈有些意外，她微微蹙了下眉心，“如今，孤竹的江山子民已是你的，我也知道，你有雄霸天下的宏大誌向。可是，你看看這具具殘屍，昨天，他們都還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們也有爹娘，也有妻子兒女，可是今日就這樣沒了，躺在這荒野，甚至連親人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樂清靈悲傷的眸光，十分堅定的看著鳳涵天，“我要你與我訂個協議。”
鳳涵天微怔，有些意外，“什麽協議？”
“我隻能代表我射月，而你目前亦隻能代表你孤竹。我要你保證，在你有生之年，要決對保證與我射月不動幹戈，友好和平的相處。讓兩國子民也過些安樂的日子。”樂清靈瞪大了眼睛，嚴肅認真的看著鳳涵天，眸底深處，有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鳳涵天微微揚了揚唇角，好一個聰明的女子，“好，我答應你！”他的目光少了平時的冷冽與銳氣，如今卻是溫柔了許多。這是未認識樂清靈之前所沒有的。他輕輕的看著她，等著她繼續往下說，可是等了許久，卻隻聽她淡淡的說了一句，
“天色不早了，我累了。”便緩緩轉身，向城樓下走去。
鳳涵天怔怔的看著她，她心裏明明記掛著我，可為什麽又對我如此冰冷。他亦明白，表麵上，她是以條件交換這次援助。可是他們都明白，此次停戰協議，於孤竹於射月都是隻有利而無弊的。她更明白，如此做，不僅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也給他一個台階。她能想出這麽萬全的計策，多半都是為他。
“清靈，清靈！”等他追上去的時候，已不見了她的蹤影。偌大的平都城裏，要去哪裏尋她呢？
有些話，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卻斷然不能說出口。一說出口，便是不可消除的傷害，固然她的心底有諸多疑問。他隻能用實際行動去彌補，去補償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清幽的月光下，她獨自漫步在青石街巷裏。偌大的平都城，她卻不知道該去哪裏？雖然在孤竹呆了這麽久，卻從未出過皇宮，更未在平都城裏逛過。眼看中秋在即，平都城裏萬家燈火，火紅的燈籠掛滿了大街小巷。滿滿的月亮自憐的垂在西樓，夜漸深，稀稀落落的人群，或雙影雙隻，或三五成群，獨影獨行的，似乎隻有自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今日今時，卻獨獨少了這杯酒。清涼的月光灑滿麵旁，心中是滿滿的惆悵，不禁潸然落下一行清淚。她想起了那個時代，那個時空，每年的中秋，都會吃到媽媽做的可口的飯菜，與她一起度過的，還有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