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計將安出
林宗義見到李翊滿臉疑惑的表情卻並不在意，拿出一方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淚痕，正容道：“老夫有感而發，大人莫要見笑。想當年，老夫先祖為大唐開疆拓土，建立了不世之功，而我等不肖子孫，鬥酒石飯，日夕逸樂閑遊，無所事事，起來誠可悲也。”
“方今中國，豺狼當道，民不聊生，哀鴻遍野，生靈塗炭。我等空讀聖賢之書，虛過有生之涯，不能解黎民之倒懸，建治世之寸功，愧之何如、愧之何如啊！”
言畢，淚水又涔涔而下，不可抑止。
李翊雖有同感但卻無言以對，沒想到林家竟然是大唐開國功臣之後，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大唐之初還有哪位林姓的功臣呢？一時間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易見李翊若有所思，知道他對此不得其解，忙道：“我林家原來並不姓林，開元時為避安史之亂，才改姓為林，後經數次遷移，才來到雲南這個地方定居下來，至今已四十餘年。先祖乃是大唐的衛國公，不知大人可記否。”
什麽！衛國公？衛國公不就是唐初四傑之一的李靖嗎？沒想到林家竟然是用兵如神、智計百出的李靖的後代，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想到那位儀表絕倫，才氣過人的李靖，李翊的心裏就充滿了敬仰之情，那可是自己最佩服的古代名將之一啊。
他那連環計擒殺蕭銑、三千騎消滅突厥的傳奇經曆，曾經讓自己無限向往。怪不得，林易等人謀略膽識俱佳，這可是家傳遺風啊！
想到這裏，李翊滿懷敬畏之心道：“沒想到老先生一家竟然是衛國公的後人，晚生得遇名將之後，實在是與有榮焉。”
著，李翊站起來深施一禮。
林慶良等人連忙站起回禮，連‘不敢相受’‘不敢相受’。
林宗義見此情景，卻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黯然道：“老夫早就不敢以衛國公後人而自居了，怕得是辱沒了先人的令名，致有門戶之羞啊！大人如此重禮，老夫怎敢消受。”
他頓了一下，忽然道：“自唐末以來，下紛亂不堪，百姓流離失所，此景已有五十年矣。俗話‘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亂世之中，總會有一德才兼備之士，逞黎民之望，興仁義之師，蕩滌汙垢，掃平寰宇，建立不世之功，還中國一個蓬勃嶄新氣象。”
“李大人乃當代名士，以你所見，當有何人可擔此重任呢？”
話一完，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靜靜的等待著李翊的回答。
李翊暗暗好笑，這樣的問題可是沒法回答了。
因為現在還是後唐時期，根據年號計算，現在是公元九三五年四月，後唐明年就要滅亡了，取而代之的是石敬瑭的後晉。這時候有能力統一中國的柴榮、趙匡胤等人還是十幾歲的娃娃，自己若將他們出來，恐怕也沒人相信啊！咳！先隨便杜撰一個，糊弄過去也就是了。
李翊望著林宗義熱切的麵容，故意思索了一下，然後亢聲道：“我大漢皇帝承祀兩漢，縱奇才、睿智通達，坐擁嶺南兩廣之地，富甲一方，且有帶甲之士數十萬，假以時日，必可掃清寰宇，一統下。不知老先生以為然否？”
“嘿嘿！”林宗義搖頭一陣冷笑，“莫怪老兒言語刻薄，那劉岩昔年也是一代梟雄，征戰無數，屢戰皆捷，這才保有兩廣六十餘州。但如今年不過五十卻心誌早失，早將雄心壯誌丟諸雲端，更兼重用閹人、淫樂無度，殺人如麻、喜怒無常，偏安兩廣已是非份之福，怎敢望其一統中國。”
“再數十萬之眾？嘿嘿，大漢人口不過二、三百萬而已，怎能擁有數十萬精兵？”
著話更是不住的搖頭冷笑。
李翊裝作有些惱怒的道：“吾皇乃英明睿武之君，誌向高遠，如今暫棲兩廣，久後必可成就大業。況且其五子越王洪昌以賢孝為名，親厚百姓，士人皆讚其賢明，日後若承繼大統，未必不能有所作為。”
“李大人差矣，劉岩有子十九人，按照長幼之序，卻如何能輪得到劉洪昌。即使此兒得立，以其柔弱之姿，保有江山已屬不易，怎敢妄有他求。”到這話，林宗義已經毫不客氣的直呼劉岩之名了。
李翊聽到這裏，不由得暗暗佩服這個老頭，他足不出戶，卻把當今大漢的形勢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不讓人心生敬意。可是自己卻不能就此罷手，還是要再試探一下，看他胸中到底有多少乾坤。
想到這裏，李翊徐徐道：“當今大唐子李從珂據有中原之地，帶甲百萬雄師，四方諸侯紛紛來朝，已是略具盛唐朝氣象。老先生以為如何？”
“唉！可笑啊可笑！非是我瞧與他，那李從珂乃魯莽無道之人，其器量不足、難成大器，況且為人傲慢自負，藩鎮俱都離心離德，何談朝氣象，此子身死不遠矣，唉！”林宗義是大搖其頭。
李翊被林宗義的輕視之心激起鬥誌，繼續沉聲道：“在下聽，西蜀之主孟昶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年僅弱冠卻治國有道。而其治下沃野千裏，民富國強，百姓安居樂業，俗話的好‘盛世之下必有明主’，他若有心東顧，中原必可唾手而得矣。”
“孟昶，嘿嘿！年輕毛嫩，乳臭兒也，隻知吟風弄月，哪有逐鹿中原之誌哉。不妥啊，不妥。”林宗義又是大搖其頭，顯然相當的不滿意。
李翊故作無奈的道：“吳國的徐知誥與我大漢針鋒相對，不提也罷，晚生能想到的，都已闡明，除此以外確實是不知道了，還請老先生指點迷津。”
林宗義聽了這話，卻緩緩的將眼閉上，許久才睜開眼來，目光炯炯的盯著李翊道：“老夫昨夜夜觀象，發現一團紅雲裹著鬥大金星落入鍾靈山中，早已心生疑懼。今日卻又邂逅李大人，才知道昨日李大人正在山中。”
“剛才更是得見李大人濟世救民之誌，心中疑慮豁然而解。推本究源，老夫可以斷定，李大人乃是上太白金星轉世，日後必可成就一番驚動地的偉業啊。”
這番石破驚的話語，聽到李翊的耳裏，不過是感覺到好笑而已！自己一個憑空穿越過來的人，隻不過碰巧落在了鍾靈山中，就被附會了這麽神秘的色彩，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這古代人真是迷信的可以，什麽太白金星轉世，這不是瞎胡鬧嗎，曆史就是曆史，那是不容篡改的，二十五年後，北宋就將在趙匡胤的手裏建立，什麽轉世也阻擋不了這個既成事實。
這老頭裝神弄鬼，不知道有什麽目的。自己能安安穩穩的做個宣撫使就不錯了，還去成就什麽偉業，真是吃飽了沒事幹撐的。
林慶良見李翊尷尬的神態，忙正容道：“李大人莫要心存疑慮。我父精通星相占卜，隨起一卦，無有不準，這是遠近皆知之事。李大人現在雖在難中，那不過是癬癤之疾，嗣後必將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先生切莫恥笑在下了，在下乃大漢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豈能做背信棄義之人。此事萬萬不可再提，否則，晚生的身家性命可就難保的很了。”李翊苦笑著大搖其頭。
這時色已近傍晚，林宗義欲言又止，不再多，而是令人重整杯盤，再置佳肴，大家分賓主坐下，開始討論平叛大計。林宗義作為寧州附近頗有勢力的大戶，其實早已知道孫德成將叛漢自立的消息，今出門正是前往郭家寨，與親家郭家寨的寨主郭頌商量應對之策。
這時，聽了林易謀劃的計策，認為此計非常可行，隻是在人手方麵略顯不足。如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錢士塘和簡錚身上，一旦二人之中有一個人臨陣反悔，就有可能使平叛大計毀於一旦。
為此，要從自身做好充分的準備，以防事出突然，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因此，林宗義提出，準備明派林通將郭頌請到林家堡，聯合郭家寨的力量，使實力得到進一步加強。另外，駐紮在南邊的馬街巡檢司巡檢使何守傑，也是一個可以爭取的對象。
此人謀略、勇力皆佳，曾經在前些年的蜀漢之爭中屢立戰功，後來調到寧州擔任馬軍指揮使，因與孫德成等人脾氣不和，且看不慣牙兵的驕橫跋扈，數次製止牙兵的胡作非為，因而深深得罪了孫德成，而被降職調到馬街當了一個的八品巡檢使。
何守傑為人謙和，愛兵如子，從不打罵體罰士卒，因此深得部下的尊敬，連遠近的老百姓都交口稱讚，親切的稱他為‘何菩薩’。
何守傑調到馬街後，並沒有意氣消沉，而是經常和士兵們一起進行訓練，朝夕不輟，僅一年時間，就使得馬街騎兵的戰鬥力迅速提升，成為一支精銳的野戰精騎部隊。
難能可貴的是，在訓練的閑暇，何守傑又組織士卒開墾荒地，種植糧食蔬菜，圈養雞、鴨、豬、羊，使得軍隊的夥食非常豐足。
最重要的是，何守傑與林家堡關係密切，經常到林家堡談文論武，與林慶良、林易等人惺惺相惜，互推為知己。這樣的人若是使用得當，定然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將帥之才。
聽完林宗義的介紹，李翊當然非常興奮，如果真能得到這樣的人才作為臂助，不但能分化瓦解孫德成的實力，而且若能平複叛亂，今後治理雲南豈不更是事半功倍嗎！
當下眾人商量好，第二，由李翊和林易親自前往馬街巡檢司，去會一會這位人稱‘何菩薩’的儒將，爭取將他服過來。嗣後，將接著到越州衛去見簡錚，無論如何也要把這支軍隊控製在自己的手中。
明日一的行程，也就決定了李翊今後的命運，成功或者失敗也許就在此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