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高燒不斷
盛晉煦是這家醫館最小的病人,他虛弱地躺在床上,額頭上是一層薄薄的汗。
他年紀太小,醫生不敢用止痛藥,就隻能硬扛過去。
沈妤摸了摸盛晉煦的額頭,將他的頭發撥到了一邊,她柔聲道:“煦兒真乖,剛才大夫還說,你是個小小男子漢,接骨的時候特別勇敢。”
盛晉煦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他的腿已經包成了粽子模樣,用石膏固定,然後用白色的紗布一層一層裹著,比他的腰都要粗。
他清醒了一些,舔舔幹裂的嘴唇,道:“娘親,我想喝水。”
他哭喊了半下午,嗓子都啞了。
沈妤讓荷香去拿水,一轉身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本來就心軟,更何況在她麵前的是朝夕相處的孩子,還喊她一聲娘親。
這一夜格外難熬,盛晉煦睡不安穩,總是被痛醒。
第二天一大早,盛老夫人就趕了過來。
她燉了雞湯送過來,見盛晉煦腿傷成了這幅樣子,老夫人自責地道:“都是我沒看好他,打了個盹,他就跑到了街上,出了這種事。”
“沒事的,小孩子頑皮。”沈妤安慰道。
要說老夫人有責任,她的責任更大。
她一門心思都在製茶上麵,由著盛晉煦四處野,甚至於她都忘了叮囑下人好好跟著。
說到底,她沒帶過孩子,不知道對小孩子來說到處都是危險。
折騰了一夜,盛晉煦總算睡了過去,卻開始斷斷續續地發燒。
大夫道:“骨折的病人大多會發燒,身體有了傷口,就會有炎症。隻要能退燒,就說明在恢複了。”
沈妤又提心吊膽地盼著盛晉煦退燒。
荷香過來送飯,見沈妤眼底都是血絲,眼袋烏青,心疼地道:“大少奶奶,你也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是連你也倒下了,家裏就再沒有能主事的人了。”
沈妤點點頭,大口大口吃飯。
清醒的時候,盛晉煦問:“娘,小花呢?”
沈妤扭頭問謝長裏,謝長裏眼神卻躲躲閃閃的。
小孩子總是要哄的,沈妤就道:“小花也嚇壞了,你好好養病,等你的腿好了,就能快點見到小花了。”
盛晉煦信以為真。
私下裏,沈妤問謝長裏,“到底怎麽了?你有什麽瞞著我?”
她的眼神陡然嚴厲起來,眼底有鋒芒湧動。
謝長裏不敢再隱瞞,如實道:“小的去追查撞人的車輛,才知道那是外地的客商,路過清水鎮,現在已經不知去向。至於小花……”
謝長裏看了沈妤一眼,眼神晦暗,“小豬仔帶回家當天晚上就死了,小的檢查屍體的時候才發現,小豬仔口鼻流血,它是被人摔死的,當時就受了重傷,怪不得會趴在路中央不動。”
沈妤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有人知道盛晉煦養了小豬,故意摔傷小豬放在路中央,盛晉煦那麽點個子,他抱不動小豬,隻能在路中間等。
而後,那輛車就走過來,壓斷了他的腿。
甚至於那輛忽然出現的馬車,沈妤都覺得是有人精心安排。
“去查!”沈妤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她氣憤到了極點,身體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敢對一個孩子下手,這個人真的該死。
盛晉煦仍然在發燒,他燒的小臉通紅,迷迷糊糊的。止痛藥的藥效過了,腿痛起來的時候,他就攥著沈妤的衣角,一遍一遍地喊著娘親。
大夫過來查看了幾次,歎氣道:“夫人,我看小少爺的腿還沒有消腫的趨勢,情況有些凶險。要不您和孩子的父親帶他去省城的醫院吧,在治療外傷上麵,西醫的確比中醫更拿手。”
醫館的大夫為人厚道,覺得再拖下去,隻會讓情況惡化。
沈妤撫摸盛晉煦滾燙的額頭,道:“多謝大夫。”
結賬的時候,一共要十三塊錢。
沈妤暫時拿不出來這麽多錢,場麵一時間有些尷尬。
盛芸兒把錢袋掏了出來,“我這裏剛好有十五塊,是大家湊的,先拿去應急吧。”
錢袋裏的票子皺皺巴巴,是傭人辛苦攢下的工錢。
盛家的這些傭人都是從外麵采買來的,主人家心善,才一個月給他們兩塊錢的工錢。
但現在和從前不一樣,離開了盛家大院,吃住都要花錢,手裏沒錢日子就很難過。
上午正是醫館病人多的時候,算賬的夥計有些不耐煩。
“你們到底結賬不結賬,後麵還有那麽多人排隊等著呢!沒錢看什麽病!”
沈妤無奈接下了盛芸兒的錢,一句謝謝卻卡在喉嚨裏,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這是傭人們對她們母子的心意,謝謝兩個字太淺薄。
盛晉煦還在發燒,沈妤立即安排去省城的事。
現在動身的話,天黑之前還能趕到,看病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拖下去了。
盛老夫人翻箱倒櫃,想找些能賣的首飾,找來找去,卻隻有幾根素銀簪子。
她把過冬的衣物拿了一些出來,“荷香,把這些衣服賣掉,換些錢,先給煦兒治腿要緊。”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錢財早就看淡了。
衣裳首飾都可以再買,盛晉煦的腿要是治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
沈妤張羅著去省城的事,她四處尋不見謝長裏,就問芙蓉,“謝管家人呢?”
芙蓉扁扁嘴,猶豫著道,“他在巷子裏站著。”
盛家租了這條巷子裏前後兩個院子,傭人就在後麵院子歇腳。
沈妤走出門去,卻見謝長裏鼻青臉腫,耷拉著腦袋蹲在牆角。
“……大少奶奶!”謝長裏想躲。
沈妤抓住了他的胳膊,沉下臉:“別藏了,到底怎麽回事?”
一家人都要急瘋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打架,沈妤不免有些惱火。
謝長裏不敢看沈妤的眼睛,他垂頭喪氣,“我本來是想去二房借車的,可誰想到連三少奶奶的麵都沒見上,就被管家帶著人一頓拳打腳踢。”
“這個長勝從前還是大房院子裏的,二爺待他不錯,怎麽現在跟條哈巴狗似的,狗仗人勢!”
聽謝長裏這麽說,沈妤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