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守寡的命
今天來沈家拜訪的不是別人,正是前段時間在桐城打過交道的陸懷遠,他身邊還有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年人,留著八字胡,氣質儒雅。
陸懷遠恭敬又巴結的樣子,在中年人麵前一臉諂媚。
茶賽過後,陸懷遠被撤職,他曾經跑到醫院鬧事,和沈淮安有過衝突。
在見到沈淮安,陸懷遠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扭頭對沈四海道:“沈老爺,令郎年紀輕輕卻處事果斷,是個能成大事的。”
“陸……陸先生說笑了。”沈四海努力地把話說清楚。
穿灰色長衫的中年人對沈家的家事不感興趣,他給陸懷遠使了個眼色,兩人鑽進了轎子,告辭離開。
客人走後,沈淮安問:“爹,剛才是什麽人?陸懷遠不是在省城嗎,他怎麽跑到清水鎮來了?”
沈四海靠在軟墊上,他半閉著眼睛休息,“你少管閑事。”
中風以後沈四海還沒恢複,他說話不利索,不願意多說。
沈夫人解釋道:“反正是咱們沈家的貴客,以後沈家的生意,就全指著這位康先生了。”
沈淮安更是一頭霧水,他想起來自己在門外聽見的話,問:“爹,盛延卿的死不會和你有關係吧?”
沈四海忽地睜開了眼睛,他眸光毒辣,帶著警告的味道。
沈夫人道:“你胡說什麽,盛延卿是自己得罪了青幫的人,才落得這麽個下場。你爹病的床都下不來,他還能把手伸到上海去?要怪就怪他們盛家不走運,哪有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沈淮安看了父親一眼,不敢再問。
沈四海道:“來人,送少爺回房間休息!”他直接下令軟禁了沈淮安。
兩日後就是盛延卿的葬禮,沈夫人代表沈家去盛家拜祭。
沈妤木木地跪在靈堂裏,她是盛延卿的嫂子,要跪也是旁邊不起眼的位置。
沈夫人一眼便看到了她,她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沈妤,道:“當初你答應的好好的,如果替嫁的事情敗露就自我了斷,沒想到你不僅厚顏無恥地活下來了,還當上了盛家主母。本以為你是個有本事的,能為自己謀一條生路出來,現在看來,你就是個守寡的命。”
沈夫人身邊的傭人魯媽媽更是一副刻薄嘴臉,她眼風從沈妤麵上掃過,似帶了刀子一般。
來拜祭的人見了,就知道沈妤和沈家人是不和的,她這個所謂的娘家,也指望不上。
老夫人病倒,沈妤沉浸在痛苦當中,大房連個主事的人都沒,許馨月和二夫人便出麵,迎來送往。
盛延卿膝下沒有子嗣,葬禮在即,宗族的人商量,要盛家的小輩為他帥瓦盆送殯。
宗族的人聚在鶴壽堂商議此事。
老夫人病的起不來身,陶媽媽就在床前放了一副屏風,讓她在床上聽。
老夫人道:“煦兒和延卿最親近,讓他去送殯吧。”
盛晉熹是二房的孩子,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讓二房橫插一腳。
這件事情合情合理,二夫人宋氏卻道:“煦兒本來就是延茗過世以後過繼來的,他既然認了延茗做爹,給延茗磕頭燒紙錢,哪能給延卿送殯啊?他們哥倆要是泉下有知,萬一為此事打起來,那多不好。”
宋氏是諷刺大房人丁單薄,兩個孫子輩的都早死。她自打回到盛家,越發肆無忌憚,說話就格外難聽。
老夫人在屏風後氣的臉色慘白,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嫂子,要我說就讓晉熹去吧。”二老夫人道,“延卿膝下沒有子女,將來就是讓晉熹過繼到他名下也未嚐不可。”
反正盛延偉還年輕,將來給二房開枝散葉是遲早的事。
老夫人抖得更厲害了,二房這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
沈妤很排斥和葬禮有關的事,她低垂下眼瞼,一言不發,她要看住自己的心。
“煦兒太小,送殯還是晉熹合適。”
“晉熹隻是養在二房,論關係,他和煦兒都是一樣喊二叔,的確是他更合適。”
宗族的人多是牆頭草,你一言我一語,都偏向二房這邊。
屏風後老夫人劇烈地咳嗽起來,陶媽媽趕緊給老夫人順氣。
二房這些人哪裏是來商量的,他們就是變著法的來氣人。
老夫人的病,一大半都是被二房給氣出來的。
最後,族長盛廷拍板,道:“那就這麽決定了,明天送殯讓晉熹摔瓦盆,給延卿送殯。”
雨下個不停,鶴壽堂裏潮氣混合著中藥的味道,讓人呼吸不順。
沈妤去看老夫人,祖孫兩個麵對麵坐了一會兒,都不知從何處開口。
夜深人靜的時候,老夫人睡不著,陶媽媽便陪著她聊天。
“老夫人,二少爺和大少奶奶的事,到了現在老奴算是看明白了。二少爺出事了,大少奶奶的魂都丟了,她心裏是有二少爺的。”
老夫人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陶媽媽,你說,當初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阻攔她和延卿在一起,或許結局就不會這樣。”
沈妤會做生意,家務事也打理地井井有條,她會是一個很好的賢內助。老夫人悲傷到了極致,從前不願意想的事情,現在反倒通透了。
陶媽媽沒有回答,隻有外麵的冷雨淅淅瀝瀝,在黑夜裏無聲落下。
整個葬禮,沈妤沒有插手任何一件事。
甚至於葬禮當日,她也不願意出席。
荷香嗚咽著道:“大少奶奶,你就出去送二爺最後一程吧,他也走的安心。”
沈妤坐在梳妝鏡前,她發色烏黑,臉頰蒼白,眼眸中少了平日的神采。
她冷靜異常,不哭也不鬧,隻是道:“他還活著,那個人不是他,我為什麽要和二房的人一起咒他?”
荷香忍不住哭出聲來,“老夫人都說那個人是二爺,小姐你清醒一點,別自己騙自己了。”
沈妤仍舊不願意參加葬禮,荷香不想看著沈妤一天天消沉下去,她找盛芸兒商量。
盛芸兒道:“二房想氣死老夫人,等葬禮完了,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害大少奶奶和煦少爺的。”
盛芸兒半點不懷疑二房的狠心,能對一個老人家冷嘲熱諷,他們根本沒有半點良知。
“那……那怎麽辦?”芙蓉嚇得臉色慘白。
盛芸兒支楞著手臂想了一下,“大房這次是掉進了陷阱,現在隻能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