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誰的錯
吃過飯,沈妤從鶴壽堂出來,在後花園遇見了早就在等她的大夫人。
她輕聲喊了一句,“婆婆。”
大夫人憋了一肚子火,見沈妤走過來,冷哼著道:“不敢當,別人都以為你是我的兒媳,殊不知你才是我們大房的祖宗,人人都要將就著你。我兒延茗辛苦攢下的家業,現在也要敗在你的手裏了。”
沈妤站直了身子,她平靜的眸子望向大夫人,淡淡說道:“婆婆,你這話什麽意思兒媳不知。如果不是你縱容采薇,讓她誣陷我和二爺,老夫人也不會對我失去信任,更不會和二爺生了嫌隙,生意上的事也輪不到二房的人插手。”
“如果你要怨,那也隻能怨采薇,再者,你該反思的是你自己才對。”
沈妤的語氣很平靜,態度也在溫和不過,可她的話字字誅心,大夫人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氣的腦袋發昏,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
她緊緊攥起拳頭,冷冷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采薇肚子裏的孩子很快就要足月,你現在該想的,是你和那個外麵抱來的野種該去哪裏。”
“不勞婆婆費心了。”沈妤躬身行禮,大搖大擺地走遠了。
“你……你個娼婦!你不得好死!”大夫人伸出手,指著沈妤惡狠狠地咒罵。
離開鶴壽堂,沈妤先回了扶雲居一趟,而後,她換了丫鬟穿的衣裳,悄咪咪去了後花園。
假山後麵的酒窖裏,盛延卿早就在等候了。
燭光晃得沈妤睜不開眼睛,小室裏的茶香卻讓她心安下來。
她理了理裙子,坐在茶桌對麵。酒窖早建在一麵石壁後,用熏香細細地熏過,再鋪上防潮的地毯,小室中收拾地幹淨溫馨。
盛延卿抬頭看著她,滿目星輝。他心裏藏了一些想對她說的話。
盛家的生意一直是他在打理,就算離開盛家,離開清水鎮,他也能過得很好。
隻是,盛延卿心裏一直有一件事割舍不下,所以他給不了沈妤任何承諾。
好在,她也從來不問。
每次在酒窖中獨處,兩人都會想到往後的日子,小室中有一瞬間的靜默。
桌上點了一盞燈,一旁的爐火上茶水沸騰起來。
盛延卿起身去沏茶,沈妤想到一事,問道:“今天家宴上,你為什麽不接祖母的話茬呢?她並不是真想把生意上的事交給二房。”
“明知故問。”盛延卿放下水壺,伸手刮了刮沈妤的鼻子,她條件反射似的眯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像一把小扇子。
她臉頰上一個笑容綻開,甜甜地笑起來,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慪氣。祖母是整個盛家的當家人,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偏袒任何人,必要的時候隻能公事公辦。
你要是一直和她慪氣,受益的隻能是二房。再說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客戶,就這麽便宜了盛延偉,這回不知道要損失多少錢。”
盛延卿捏了捏她的臉頰,“你個小財迷,現在已經開始管賬了?放心,這樁生意,盛延偉想接,他也做不到。”
沈妤不解,她再問,盛延卿卻無論如何不肯說了。
沈妤隻當他有了主意,便轉到別的話題上,“日後這裏,我不想來了。我們這樣,總像是在偷、情。”
盛延卿默了默,隻盯著手裏的茶,“阿妤,很快了。等解決了眼下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委屈的。”
“嗯。”沈妤點了點頭,也沒再問下去。總歸,現在能呆在一起的每一刻就已經很不易了。
盛延卿從杭州回來,帶回來一些杭綢,這是每個院子裏都有的。
謝長裏來送東西,拿出一個盒子道:“大少奶奶,這是二爺特意囑托我送來的。”
荷香接了東西,笑著道:“多謝管家。”
打開來,裏麵放著幾樣精巧的小物件,一把精致的綢布傘,一套紫砂壺,還有一盒杭白菊,都是杭州的特產。
再有就是一塊上好的硯台,是給盛晉煦的。
荷香道:“二爺這次來,還給我帶了杭州的香囊,給來福帶了成衣。每次他出差回來,扶雲居都像是過節,人人都有禮物。”
“說的好像平時我苛待了你們一樣!”沈妤故意板著臉道,“他這是在邀買人心,回頭用到你們的時候,就知道東西不是白拿的了。”
荷香嘟起嘴,“小姐你就承認吧,二爺這是有心,除了扶雲居,怎麽不見他對誰這樣用心呢?”
“越來越會貧嘴了!”沈妤瞪了荷香一樣,捧著盒子去了內室。
杭州的絲綢天下聞名,藍色的綢布傘繪著幾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清新雅致。沈妤喜歡茶以及與茶有關的所有的東西,紫砂壺更是投其所好。至於那一盒杭白菊,清熱解火,春天裏用處多多。
謝長裏在門外道,“大少奶奶,二爺還讓我說,禮尚往來,問您有沒有什麽回禮?”
沈妤道:“他這是來送禮還是來討要東西了?別人回禮全看心情,他倒好,直接張口要。”
一麵說著,沈妤一麵四下大量,內室裏陳列著一些擺件,但這些都再尋常不過了,沒什麽新意。
抬頭看見窗外一枝怒放的梅花,她探出身去,用剪刀剪了下來,隨手插在了一個白色的瓷瓶裏。
謝長裏拿著花瓶回到楓林苑,盛延卿見了,笑著道:“送一枝梅花做禮物,也隻有她想的出來。”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一枝孤零零的梅花,反倒讓盛延卿想到了扶雲居院子裏的月色。
他對下人道:“把花瓶好好收著,別讓花枝枯死了。”
轉念一想,扶雲居院子裏隻栽種了幾株梅花,在春天未免太過單調,他又道:“後花園裏的花也漸次開了,每天去後花園摘一些,送去扶雲居。”
自那天後,扶雲居裏時時透著花香,沈妤一枝梅花換來了滿園春色,荷香嘖嘖稱奇。
來福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道:“荷香姐姐,這你就不懂了,二爺和大少奶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才不會計較得失呢!”
荷香瞟了來福一眼,“我不懂,就你懂!”
來福做了個鬼臉,荷香作勢要打,嚇得他跑開了。
盛晉煦搖頭晃腦地坐在窗下背書,沈妤則坐在茶桌前泡茶,扶雲居裏其樂融融。
每每這時,沈妤忍不住會想,如果薑婆婆在的話,一切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