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為釘,釘死逆天!”
嗖嗖嗖……
六枚飽浸應龍血的長釘從血池中射出,狠狠地向逆天道尊釘入。
“嗷……”
逆天道尊淒厲嚎叫,拚命掙紮,無數的大手登時消失,眉心、雙手、雙腳,胸口相繼被釘入,釘入之時便任你身軀巨大,仍是透體而出。
“以身為棺,困你萬年!”
李塵楓的蛇身同樣被釘死,蛇軀一震,化做一具石棺緊緊將逆天鎖住,任其在裏麵狠厲掙紮。
“龍血漫浸,消磨你的逆天道!!”
呼……
血池中翻浪,龍血激上長空,一條血龍向石棺中射去,降臨的瞬間棺蓋裂開一道縫隙,一鑽而入……
嘭……
石棺轟然閉合,龍血漫浸,漸漸將石棺染成血色,龍血欲滴,成為一具血棺。
血棺一蕩,向逆天道尊的初始時空飄去,裏麵似乎感知到末日的降臨,掙紮得更加激烈,龍血從血棺中滴下,時空的穹頂消融,血棺一鑽而入……
許久,停在一潭泥水的上方,大地掀起了震顫,黑水泛起,一段腐泥中的朽木漸漸升起,腥臭難聞。
突然,一隻血手自棺中伸出,一把將朽木拉入血棺。
嘭……
血棺永遠地合上,隨即便是更加劇烈的砰砰聲傳來,血棺都為之變形。
哢嚓……
時空內響起驚雷,同時電光一閃,發生驚天的爆炸,朽木星被完全摧毀,連同以其為中心的宇宙也是如此,雷霆不間斷轟擊無數年,沒有人類敢近前一步。
改變了逆天道尊的命數,就是違反了天道,逆天道尊後世為宇宙至尊,所以天道的懲罰尤其猛烈,渾不在意逆天道尊的道是逆天而行。
天道為逆天道討回公道,不知公道何在?
血棺被轟擊得破破爛爛,裏麵砰砰之聲不斷,可仍沒有告破,反而散出了血色,染紅了太空的一角,逐漸擴散……
終於血色彌漫至第二宇宙時,那些白化瀕臨崩潰的星體,如枯木逢春般複蘇,漸漸充斥著生機……
第一、第二宇宙完全恢複了生機,瘡痍不再,除了天際暈紅外與滅世前再無不同……
許多年後,血棺中掙紮的聲音稀落下來,終於有一天完全停止,血棺至此永懸一地。
人族、獸族回複了應該有的常態,關注那口血棺的人漸漸的少了,再然後知道的人也少了起來,隻知道雷霆稀疏下來後,那裏有人在爭。
佛家說血棺是佛家聖物,道家說星神自從賜封為神後就是道家之人,本就是道子,更何況如今又封為“星帝”。
猴僧、二郎真君沒有說話,第一次在一起打坐,充耳不聞,誰敢越過留個影啥的,不是遭拳打就是腳踢,狀況不斷,還讓你不知道是誰幹的……
羅漢、真君、天庭使者、菩薩、佛,誰去誰挨揍……
猴僧長歎:“都化成血棺了還不消停,老猴又不好意思出手……”
二郎真君點頭:“要不是你我看著,他真會用界麵來劈,居然比你這個沒家教的還折騰!”
猴僧又歎:“是啊,不過對咱倆還算客氣,超過咱身前才挨揍。”
諸神明白了,隻在兩人身後打坐,向世人宣講“星帝”是受本教感化,奮起拯救了世界,並將投射傳到人界,不過身後卻沒有猴僧和二郎真君的影像。
能有幸在血棺之側打坐的隻有一位枯瘦的老僧,拳腳自然不會落在他身上,和弟子說上幾句話就又回地獄值班,不走,可能會被宣回西方佛國。
血棺旁竟有一座草廬,是星神的紅顏結廬而居,陪伴著越加沉寂的血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傷……
這一日,一位女子緩步而來,越過猴僧和二郎真君的身前,便遭拳腳相加,最後竟然棒刀的虛影都出現了,仍是艱難前行。
“兩位,放她過來吧!”
梅寒雨輕歎,冥皇妃一直沒有異動,或許此時終於下了決心前來了斷與夫君的恩怨。
懲誡終於消失,冥皇妃許久才來到血棺的身前
,嘴角淌血,傷的頗重。
她遙撫血棺,輕聲低訴:“你認為我陰也好,邪也罷,對人族我自認還是對得住的,此生唯一虧欠的是你和修羅女……”
“可……也不算虧的,上一界冥皇傳位給宗政濟世,可身為一位女子又如何能令大軍信服?所以隻能以男身示人,冥皇是我的第一個分身,而真身便是你所見的冥皇妃!”
所有人震驚,沒想到上冥界還藏有如此驚天的秘辛,怪不得最後一戰再未見到冥皇現身,顯然被冥皇妃收回,自然能打出界麵,被眾人起疑,沒想到冥皇妃就是宗政濟世,也是這一界的冥皇,竟是一人三個身份。
冥皇妃繼續訴說:“我從未嫁人,或許眼中就沒有他人,直到遇見了你……我很慶幸將最後一個分身置入天玄大陸,令修羅女和你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
“迫她回來時,我將她的記憶壓製,沒想到她維護那段情的意誌如此堅韌……後來我將那段記憶尋回來探尋……於是我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麽,故而記憶再也不會和我分離!”
“在你恨我、辱我、欺我的時候,我其實已是修羅女了,可在我看來……那就是你我之間的情,令我甘之如飴,之所以此時來此,是顧慮你不願接受,不過還是來了。”
冥皇妃緩緩走到梅寒雨身前一福:“梅姐姐,凡是您認可的,他不敢不收,還請姐姐成全!”
梅寒雨木然以對,震撼太大,哪裏能反應過來?夫君化身血棺,收了她又與守寡何異?
冥皇妃巧笑嫣然:“其實我隻是知會您一聲,我本就是他的妻子了,我就是修羅女,修羅女也就是我。”
所有人又是一怔,這話倒是有一定道理,隻是兩位一模一樣的人,星神要是活著,該如何區分?會不會就此不願醒來……
冥皇妃拉過修羅女的手:“你我隻是部分經曆不同,其實就是一人,我是主魂,你是分魂,設身而處你會如何選擇?”
修羅女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就算是死都不會離開他半步!”
冥皇妃明媚一笑:“我想了這些年,終於有個好辦法!!”
“是什麽?”修羅女眼中一亮。
突然,冥皇妃一掌拍在修羅女的頭頂,修羅女避無可避,隻能任其施為……
“你敢!”
眾女驚呼,同時出掌向冥皇妃拍去,蘇意最快,一個界麵向她劈去。
轟……
一陣白霧泛起,界麵掃在了空處,氤氳散去時,此地卻隻剩下一人,雖是修羅女的衣飾,可她還是她嗎?
“修羅女”環視眾人一笑:“自有修真界以來,隻有分魂融入主魂的道理,如今反過來就是,世間再無冥皇妃,隻有修羅女,我就是她,她即是我,這是我身為冥皇妃最後一句話,從此再不分彼此!”
修羅女嬌軀一震,目光清澈,向血棺遙遙一福。
“夫君,此時為妻才是完全的修羅女,綺兒等你醒來,一同歸家!”
諸神、眾人感慨萬千,世間奇事之多,但如這等的結局卻不多見,星神比宇宙還複雜的家事,終於簡單下來……
多年後,血棺沉寂得如同黑洞,沒有一絲生機,似乎漸漸遊離於人界所及的任何空間,已處於神秘的界麵。
“夫君別走,婆婆真的沒有蠱惑過我等,一切都是真心所致……不要離我而去……”
蘇意跪於空中,泣不成聲,她對時空的感悟最深,知道李塵楓已離去。
所有人一震,默然無語,他這一去,人界至此失了色彩,血棺還在,人卻是在哪裏?
……
人類所及和無法抵達之地,江河湖海,山巒溝壑,都被抽出一縷精髓融入到一處不知名的神秘之地,那裏極小,似乎隻能容下一張石幾,和一位皓首的老者。
無數年來,他都在對弈,可是對麵的石凳上卻是空無一人,那麽對手似乎就是他自己。
石幾上的棋盤很小,卻是極大,雲霧在其間翻騰,孤寂、落寞填滿老者臉上的皺紋。
一個透明的人站在老者的身側,一直站在那裏,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直到有一
天完全顯露出身形,年輕卻又氣質超脫。
“你這枚棋子拈在手上,可是有些日子了,是我就將它扔了,其實認輸沒什麽大不了!”
老者眼皮都沒抬一下:“你確定老夫會輸?還是隻希望我將棋子扔了?”
“扔了!”
年輕人答得很幹脆,輸了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棄子和自己關係就大了。
老者道:“你隻需去想落到哪裏,其他的與你無關。”
“可棋子是我!怎麽就無關了?要不讓我回血棺接著睡!”
李塵楓瞪眼,真是給臉不要臉,救了老子再給人砍,就沒見過這麽缺德的。
老者道:“你沒有選擇,隻能選往哪裏落下,其實老夫真的挺好說話。”
李塵楓無奈,又望了眼棋盤:“你就是個臭棋簍子,讓人家執黑先行也就算了,還被人屠了數條大龍偏安一隅,就剩下指間我這一枚棋子,要不和人商量一下推倒重來?”
老者搖頭:“世事又豈能推倒重來?原本更不堪的,此時卻有了你這一枚棋子,老夫挺滿足!”
李塵楓一歎:“你說你睡不舒服就往裏再卷卷,幹嘛非要開天辟地?你是玄道子還是盤古?”
“是也不是,不過隻是他的一縷魂魄,老夫隻負責看護這裏!”老者隨意道。
“你看過嗎?不都是我救的世嗎?”李塵楓很是委屈,弄得自己不上不下的。
老者道:“所以你成為了棋子,別人還沒這個資格呢!”
“說得好象我求著你似的……”
“可你爹求了,說是給你個機會。”
“啥……我爹?有這麽坑兒子的嗎?告訴我他在哪,和他好好理論一番才行!”李塵楓大怒。
老者不緊不慢道:“他在棋盤之中,還是那句話,你要往哪落子?”
李塵楓登時閉嘴,仍不死心:“你都閑出鳥來了,我義兄白崇把妹都能讓你關進石塔,不如你進棺材……不,是進棋盤,換我守護這裏,我人頭熟!”
老者瞪眼:“白崇把的妹是你奶奶,我能不理嗎?”
“不可能!要是我奶奶的話,修為還比不上我大哥嗎?”李塵楓哪裏會信。
“廢話,讓他守石塔總要有個理由吧?老夫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嗎?”老者大怒,好象比李塵楓還委屈。
“那啥……那些靈獸不是他撫琴死的?”李塵楓反應很快。
老者訕笑:“你不會以為弄死些靈獸,老夫沒辦法複活吧?”
“你比我坑,你和我爹都挖坑給我跳!”一根大拇指在老者麵前使勁晃。
老者謙遜道:“小道爾,比你這位坑神差太遠!”
李塵楓長歎:“說說這棋盤怎麽回事?”
老者一歎:“話說浩瀚的宇宙中有著無數的蛋殼,咱們所處的這裏隻是其中之一,老夫的主身破開了這個混沌蛋殼,以為已是世界的全部,誰知無數的蛋殼相繼被破……”
“破也就破了,和平相處也挺好,可若然都以為自己就該是那隻生蛋的老母雞,事情就沒這麽簡單了,黑棋代表殺來的蛋殼,於是形成了這個棋盤……”
李塵楓望向棋盤,眼中所見已完全不同,世界之大正所謂佛語所說的一沙一世界,棋盤自然不是極限,仍是世界中的一粒沙……
人類的渺小用任何詞匯都無法描述,那些殺來的蛋殼或人或獸作為主宰,卻不知即使成功當了母雞,自己仍是一粒塵沙。
“我有些心虛,再感悟一番吧!”
老者點頭,看著他身形化去,融入到江河湖海和每一個角落,以身為渺小的塵沙,去感悟至大……
多年後,李塵楓歸來,年輕的身軀似乎便是整個世界,微微一笑,接過老者手中的那枚白子向棋盤中落下,無需去看,本就身處絕地,無所謂勢強勢弱。
落下的瞬間,風起雲湧,世事變幻,棋盤中泛起狂濤,李塵楓的身軀消失。
人生如棋、世界如棋,不知何時歸來?
老者輕歎:“我怎麽覺得放出了一隻老母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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