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痛失
那是一個漫長的夏夜。
餘然拎著雲吞，背靠著牆，心像掉入了冰窟裏，渾身發涼，溫九齡握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顫抖。
一個多小時後，急救室的門打開了，幾個專家走了出來。
溫九齡和餘然一起走過去，喉嚨像被人掐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主治醫生脫下口罩，歎息說：“溫先生溫太太，我們已經盡力了，她還有十五分鍾，你們進去見她最後一麵吧。”
夫妻倆身體同時一晃，林助理和羅小黑趕緊扶住：“溫先生！餘姐！撐住！”
餘然狠狠咬唇，告訴羅小黑：“林助理，打電話給我媽，讓她把年年接回餘家，羅小黑，你讓暗影馬上送媽過來，菲菲隻有十五分鍾，她隻有十五分鍾……”
交待完畢，餘然已泣不成聲。
餘然和溫九齡一起進入急救間。
溫婷菲戴著氧氣罩，她斜靠在病床上緊閉雙眼，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溫婷菲睜開了眼，她努力朝兩人露出個笑容。
“爸爸，把這個拿開。”溫婷菲輕聲說，“我能抱抱你和媽咪嗎？？媽咪，你可以親親菲菲嗎？”
餘然捂著嘴，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
溫九齡顫抖著的把氧氣罩拿開。
溫婷菲發出滿足的喟歎：“這樣舒服多了，爸爸，謝謝你。”
溫九齡抱住溫婷菲，再把餘然也抱住，三人緊緊相擁。
溫婷菲說：“媽咪，不要哭哦，菲菲其實很高興很高興，因為菲菲要去找自己的爸爸了，我爸爸會好好照顧我的，你和爸爸不要擔心哦。菲菲走了之後，媽咪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和奶奶，爸爸你要保護好媽咪，不要再讓她受傷啦！”
餘然哭著點頭。
“媽咪，你能親親菲菲嗎？菲菲的媽咪從來都沒有親過菲菲。”
餘然親了溫婷菲十幾下，泣不成聲。
溫婷菲用手幫她擦眼淚，笑了：“媽咪，你哭得真醜。菲菲不喜歡。”
餘然努力笑起來，眼淚卻成串成串落下。
溫婷菲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唱：“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樣……”
溫九齡和餘然陪著她一起唱，溫婷菲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兩人唱不下去了，握著溫婷菲的手，泣不成聲。
鄭芳菲趕到了，進來看到這幅情景，哇一聲哭了：“菲菲！菲菲！”
溫婷菲突然睜開眼，看到鄭芳菲，她驚喜大叫：“奶奶！”
聲音又恢複了元氣，朝鄭芳菲笑：“奶奶你來啦！菲菲要走啦，奶奶是來跟菲菲說再見的嗎？”
鄭芳菲是被林助理扶著過去的，握著溫婷菲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爸爸，媽咪，奶奶，你們不要哭啊，菲菲最喜歡看你們笑了。”
“奶奶，爸爸，媽咪，菲菲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們，林叔叔，你幫我把醫生叫進來好不好？就剛才那個，白頭發白胡子那個老爺爺。”
林助理把方主任帶進來，溫婷菲說：“白胡子老爺爺，我喜歡你，所以我要拜托你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等菲菲走後，白胡子老爺爺，你能把的我眼睛給我媽咪嗎？媽咪，菲菲答應過要做你的眼睛，菲菲沒有說謊哦！”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白胡子老爺爺，菲菲怕疼，等會你輕一點，輕一點哦……”
方主任大聲回答：“溫婷菲小朋友，醫生爺爺答應你，一定會把你的眼睛給你媽咪，也一定會輕一點，不會讓你疼的。”
溫婷菲緩緩閉上雙眼：“謝謝你啦，醫生爺爺。”
“我要睡覺了，誰都不要吵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一會，床邊機器發出了嘀嘀嘀的警報聲，在外頭待命的醫生衝進來，又做了十幾分鍾的急救，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溫婷菲已經去世，請節哀順變。”
急救室內一片哭聲。
餘然哭暈了過去。
醒來時還在醫院，鼻端充斥著消毒藥水味道，餘然眨眨眼，眼前一片漆黑。
哦，她瞎了。
緩緩坐了起來，餘然抱住自己雙膝，腦子裏的記憶還停留在中環大廈火災，她從窗口跳到記者堆裏被人嗞了東西的畫麵。
門外有人低聲說話：“九哥，婷菲走得沒有痛苦，你節哀順變。”
“是啊九哥，婷菲這個病是遺傳她母親家族那邊的，跟她的成長環境沒有關係，醫生也說了，這個病沒發作之前，現代社會的任何手段都沒有辦法檢查發現，你別自責。”
接著是林助理的聲音：“溫先生，婷菲小姐如果知道你們為她這麽傷心難過，她也會不開心的。”
過了好一會才傳來溫九齡的聲音：“我知道。”
溫婷菲死了。
她連生死都不懂，上天竟然這麽殘忍，就這麽奪走了她的生命，她才八歲，才八歲啊！
餘然失聲痛哭。
溫婷菲的葬禮在三天後舉行，這三天，餘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去的，葬禮那天她卻奇異地平靜下來，鄭芳菲幾次哭暈過去，都是她安撫下來的，她像參加陌生人的葬禮一樣，一滴眼淚也沒流。
葬禮結束後，餘然先是感冒，接著是持續大半個月的發燒，大病了一場，瘦得像個紙片人，病好之後鄭芳菲和餘青梅變著法子給她做飯菜，養了大半個月，她的體重才慢慢升了上去。
肚子裏的寶寶已經四個月了，溫婷菲離開他們也已經一個月了。
這天醒來，餘然長長籲了一口氣，總算從失去溫婷菲的痛苦裏走了出來。
“然然。”溫九齡走進來，聲音很輕，“醫院那邊說，婷菲的眼角膜跟你配型成功了。”
“醫院已經給你安排了移植時間，就在明天。”溫九齡抱緊她，“這是菲菲的心願，然然，我們都要學會勇敢。”
餘然默默點頭：“嗯，我聽你的。”
決定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後，夫妻兩人一起到溫婷菲的墓前坐了整整一天，第二天，餘然在全家人的陪同下來到醫院。
被推，進手術間之前，餘然努力安慰大家：“這是菲菲的眼睛，我一定能重新看到東西的。”
眾人背過身子，都紅了眼。
四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餘然一覺醒來，緩緩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