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請公開門,欲送熱酒
申時,濮陽縣衙後堂某室,縣令劉倫麵無表情,坐在塌上,手中端著一隻酒樽,慢慢地飲用其中的清酒,他的對麵,是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兩股戰戰,一動也不敢動的衝可株、張鐵魯。
??二人衣衫襤褸,渾身血跡,瑟瑟發抖。
??劉倫放下酒樽,瞥著跪在地麵上的兩個人,眼睛沉悶無神,語氣低沉縈繞在案幾周邊。
??“那群阻礙任務的人,究竟是什麽來曆?”
??“劉公,那群人自稱北上商賈。”衝可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不過,據交手之際的交談,吾得知,那支阻撓河伯娶親的隊伍,多為儒生。”
??他忽然想起來什麽,急忙再次補充,“哦對了,那個領頭之人是個方士,他會點水成冰之術,自稱來自齊魯琅琊。”
??“嗬。”
??劉倫輕蔑一笑,搖了搖頭。
??點水成冰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他是不信的,方士,一群騙子而已。
??因此,後麵這句話被他自動忽略了。
??他感興趣的是前麵的內容,數百名持劍儒生衝擊儀式。
??劉倫端起酒樽,再次抿了一口酒。
??感受著喉嚨的火辣,靜下心來,其沙啞粗獷的聲調,回蕩在兩個失敗者的耳畔,
??“爾等真的搞清楚了?區區數百名儒生,竟然能夠壓製訓練有素的濮陽士卒。儒生,哪來這麽強悍的戰鬥力?”
??衝可株抬頭,苦笑,“劉公,起初屬下也不相信……如今,信了。那群儒生如果單拿出來,與濮陽士卒一對一決鬥,不出十個回合,士卒必敗。他們的劍,快的令人發指,出手之後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嗬。”劉倫陰笑。
??“嘭!”
??手中的酒樽惡狠狠地砸在案幾上,宣泄著心中的憤怒。
??他眨了眨無精打采的雙眸,質問,“這個問題,過會兒再討論,吾現在想知道,那十名女子怎麽樣了?是否還活著?”
??一直伏在地上,一聲不吭的張鐵魯忽然抬頭,嘿嘿嘿的,諂媚笑著,大有邀功請賞的意味,“劉公放心,撤退之前,吾已經安排人將女子沉河了。”
??“很好,總算有個靠譜的消息了。”劉倫滿意地笑了,投去一個欣賞的目光,握著酒樽的手鬆開,手指敲了敲黑色案幾表麵,在“咚咚咚”的厚重聲調中,聲音柔和,問道:“全都沉了嗎?”
??張鐵魯尷尬一笑,頭再次低下,聲音比蚊子叫聲還要小,“不確定。撤退的時候,安排將女子沉河的士卒,被箭雨射了一次,具體折損了多少人,尚不清楚。因此,可能……有遺漏。”
??“廢物!”
??“飯桶!”
??“蠢彘!”
??劉倫再次怒火攻心,眼睛瞪得溜圓,破口大罵,氣地拿起酒樽,用力地砸著案幾。
??房舍中回蕩著“咣咣咣”的聲音。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爾等還能做什麽?”
??衝可株拜了一拜,誠懇說道:“劉公息怒,為今之計,是考慮應對之法。”
??“哼!本官知曉!”劉倫冷哼,目光變得陰沉,“事到如今,罵爾也解決不了問題了,必須及時善後。河伯娶親這件事,必須徹底消滅關鍵線索,不能讓人抓到尾巴,本官可不想在牢獄裏度過餘生。”
??這位濮陽縣令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
??忽然,計上心來,有了主意。
??重新睜開眼睛,朗聲,“衝可株!”
??“屬下在!”
??“汝一會兒拿著本官的手令,調動濮陽城防軍,以平叛的名義搜尋那支隊伍的痕跡。一旦發現,不必猶豫,直接斬殺。”
??“諾!”
??劉倫把玩著手中的酒樽,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如果找不到那支隊伍,那就先搜尋十名女子的下落。一旦找到,就地正法。且,帶人將其家人盡數剿滅,斬草除根,一個活口也不留。切記!”
??“隻要把一切相關人士消滅,就不會出現企圖上訴的人了。”
??“明白了。”衝可株麵色凝重,跪地拱手。
??“考慮到那群人戰鬥力強悍,這次行動,汝這次可率領八百人前往。”
??衝可株喜上眉梢,急忙再拜,“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八百人,足夠一雪前恥了。
??“嗯,還有……”
??“咚咚咚。”門忽然被敲響了。
??劉倫斜著頭,麵色不悅,目光如豆,凝視大門的位置,高聲詰問,“何事?”
??門外之人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的匯報,“家主不好了,縣衙大門剛才被人攻破,數百名渾身是血的持劍歹徒衝進來了!”
??衝可株猛地扭頭,望著大門的位置,身體一顫,一個踉蹌,偏坐在地上。麵色恐慌,尖叫著,“是他們!一定是那群人!”
??他看著縣令,神色焦急,高呼,“劉公,那群人打上門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怕什麽?這可是縣衙!”劉倫眯著眼,啐了一口唾沫,冷哼,“明目張膽在縣衙鬧事,這造反之罪,跑不了了。”
??他沉下心來,對著大門的位置高呼,與前來匯報的家仆,開始一問一答模式。
??“求援了嗎?”
??“已經派人去了,至今未歸。”
??“叛軍有多少人?”
??“百人以上。”
??“吾儕還有多少可戰之力?”
??“家主,我方戰力已經不足五十了。”
??劉倫麵不改色,語氣平淡,下達命令,
??“毋慌,守著!兵家講究三倍圍城,其想攻破五十人所守之地,沒有一百五十人,別想!讓人頂住,死守縣衙後堂,同時,再派人去求援。派人去北部大農丞署衙調人,我記得那裏有一百多名常駐軍。”
??“諾。”
??“另外,盡可能聯係其對方領頭之人,吾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諾!”
??門外家仆聲音逐漸消失。
??劉倫重新看著嚇得渾身冷汗的衝可株,厭惡地扭頭,語氣譏諷,“看看你的樣子,被無名之輩嚇成這樣,成何體統?”
??“下官知罪。”
??“嗬。”
??劉倫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看在衝可株是自己心腹的份上,他早就用酒樽丟了。
??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剛才說到哪來著……哦,我想起來了,汝……”
??沒等他說完,門又被敲響了,“咚咚咚。”
??“又怎麽了?”
??門外傳來了一陣不自然的聲音,聲色不變,聲調卻有些顫,“家主,屬下剛才熱好了酒,擔心一會兒涼了,特意先送過來。”
??“聒噪!”劉倫臉色猙獰,沒好氣地說道:“把酒放在門口就行了,汝實在閑著沒事幹,就拿著武器與士卒一同禦敵。”
??“家主,屬下這就去抵禦賊……敵人。但這酒是前些日子太常丞派人送來的,珍貴得很,涼了就不好了。”
??“知道了!”
??劉倫陰沉著臉,歎了一口氣,給張鐵魯使了個眼色,“汝去開門。”
??“哎。”胖鄉紳直起身子,在地麵上掙紮了幾下,爬了起來。
??他托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到門口,拉開了門栓。
??“嘎吱……”房門開了。
??突然。
??隻聽“撲通”一聲,張鐵魯直接跪倒在地,以手撐地。
??“怎麽了?”劉倫與衝可株都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一陣陌生的聲音傳來,“舉起手,滾一邊去!”
??“是,是。”
??張鐵魯看著門外數十支指著屋子內的銀色箭矢,表麵諂媚地笑著,內心卻是苦澀。
??他舉著小胖手,跪著向一側挪動,寬大的衣袍在地麵上拖起一堆塵土。
??劉倫意識到發生什麽事了,右手抓著酒樽,死死地盯著門外。
??不一會兒,司匡在孔武、孔安國、孔黃、卞知以及眾多儒生地拱衛下,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望著坐在首位,麵色不改,沉聲詰問,“汝便是濮陽縣令?”
??“汝為何人?”劉倫皺著眉頭,捏著酒樽,強作鎮定,“汝竟敢攻打縣令府衙,不知道這裏是東郡郡治嗎?濮陽城內,可是擁有守軍八千,豈能由你放肆?若是識相,趕緊放下武器,自束跪地,本官法外開恩,給你留個全屍。”
??司匡懶得多作回應,僅僅的罵了一句。
??“蠢貨。”
??“汝竟敢辱罵秩比六百石官吏……”劉倫急了,怒發衝冠,握著酒樽,站了起來。
??司匡懶得多做廢話,直接拿出銅印墨綬之帶,“此乃吾之印璽,吾奉陛下之命,監察不法之徒,汝涉嫌草菅人命,跟吾走一趟吧。”
??“六百石?”劉倫愣住,傻眼了。
??不等他回過神來,一眾儒生一擁而上,把他給按在地上,綁了起來,同時嘴巴裏塞了一塊破布。
??衝可株、張鐵魯享受同等待遇。
??袁丁從外麵跑了進來,拱手,匯報,“家主,府衙內閑雜人等,皆已拿下!”
??“孔黃,汝負責把這三個人押往河伯娶親之地,明日審問!”
??“諾!”
??司匡瞥了一眼府內陳設,對袁丁勾了勾手,附在耳邊,小聲交代,“汝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將縣衙之內違法所得的古老之物運回稷下,吾要用來交換錢財,為流民增添衣裳。至於珍貴首飾,則貼上封條,送往長安,交給陛下。”
??“諾!”
??司匡滿意的拍了拍袁丁的肩膀,大有你辦事,我放心的意味。
??轉身,揮了揮手,“所有人,撤!”
??一分多鍾後,儒生們有秩序的撤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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