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破罐子破摔
衝可株眉皺目凝,凝視著司匡一行人,腦海中盤算著鄉紳張鐵魯的催促。
??見識到點水成冰之術後,這位濮陽計吏對鬼神之力有了新的認識。
??他也是人,他也怕被河伯怪罪。
??俄而,耳邊又傳來催促之語。
??“衝公為何還猶豫不決?”張鐵魯恨鐵不成鋼地望著。
??“此人為方士,可通鬼神,其……”
??“什麽狗屁方士!哪有這麽年輕的通神之人?”胖鄉紳晃動著圓鼓鼓的肚子,焦急地走了過來,臉上的泛黃的肥肉一顛一顛的,拱手,“公切勿被巧言令色蒙蔽,今日祭祀儀式的流程,與前幾次完全相同!前幾次河伯都未憤怒,這次豈能怪罪衝公?夜長夢多!事不宜遲,請公趕緊行動!”
??說完,這個胖鄉紳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司匡,行動大有嘲諷的意味。
??衝可株側身,眼皮挑了挑,眺望著河邊被綁在木筏上、表情絕望、眼神中生滿了憎恨的十名女子。
??眼底閃過一絲忌憚。
??他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心一橫。
??現在這個場麵,與其害怕鬼神,還不如擔心任務拖遝而引發地責罵。
??這位濮陽計吏立刻揮了揮手,鄭重呐喊,“祭祀立刻開始!請河伯之妻入水!”
??“諾!”張鐵魯大喜,轉身,立刻給士卒、家仆手勢。
??霎時,二十來個人向岸邊走去。
??孔武眼神犀利,麵色陰沉,右手握拳,左手赫然搭在了劍柄上。
??“賢弟,吾等,出手吧!直接殺光他們。”
??“別急著用武!”司匡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十名被欺辱的女子是大漢百姓,這些士卒,亦是大漢之民。他們隻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如果可能,吾希望能避免兵戈,隻誅首惡。”
??“那應如何做?”
??“看我的!”
??司匡蹙眉,從左袖子中的暗口袋內,掏出來一個東西,左手托著,高高地舉著,呐喊,“都住手!爾等且看,這是什麽!”
??衝可株、胖鄉紳(張鐵魯)、士卒、家仆……在場的人,皆被這聲大喝吸引,紛紛回頭,望聲音來源之處望去。
??驀然,所有人渾身一顫,瞳孔緊裹。
??“那是……”
??衝可株眯著眼睛,精神恍惚。
??倒吸一口涼氣後,腳心一滑,身體晃了一下,後背忽然多了一層冰涼的汗珠。
??胖鄉紳張鐵魯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額頭,被油膩的汗水覆蓋,神色惶恐,頭發直接濕了,一股涼氣從腳心竄升,衝擊著大腦。
??其目光所視之處,一方巴掌大小的金色印璽靜靜地矗立。
??印璽不會令人害怕。
??這群人擔憂的是印璽上纏著的、正隨風飄舞的墨色綬帶。
??銅印墨綬,秩六百石。
??這方士,竟然是官?
??“吾乃禦史大夫所屬,匡人!”司匡猶如寒冰一般冷酷無情的聲音,伴隨著肅殺的涼風,傳遍全場,“即刻遠離木筏,違者,誅!”
??原本打算將木筏推下水的士卒,身體都冷不丁一顫,腳忽然不受控製,麵麵相覷之後,開始後退。
??張鐵魯麵色凝重,扭頭,額頭上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滴下來,喘著粗氣,“衝公,這究竟是怎麽一會兒事!為何會有六百石突然造訪河伯娶親?”
??“吾不知曉。”衝可株搖了搖頭,“縣令從未提及,估計他也沒收到情報。按理說,長安來人,都會提前派人通知……如今,沒有任何通知,隻可能是暗訪。”
??“現在如何是好?”張鐵魯的臉色,愈來愈紅,神情愈來愈凝重。
??衝可株目光深邃,望著身旁這位思想活躍的鄉紳,破天荒的詢問,“汝怎麽想的?”
??“該做的事情,誰也阻擋不了。”張鐵魯聲音沙啞,一陣低吼,“幾人冒充官吏,當誅!”
??“在理。”
??這位濮陽計吏也動了殺心。
??他們做的事情,一旦被人查出來,痛快的死,絕對是最大的恩惠。
??如今之計,唯有殺了這個來自長安的人,才能暫且保住性命。
??衝可株不再猶豫了!
??當機立斷,快速後撤,與司匡拉開距離。
??大手一揮,高呼,“所有人聽令,此二人偽造官印、冒充官吏,應立刻誅殺!”
??司匡冷笑,拔出佩劍,指著,環視場中士卒,“吾看誰敢。三息,立刻退下,否則,按照叛亂定罪。”
??兩方爭鋒,讓在場士卒,一下子失去了分寸。
??究竟該聽誰的……
??“張鐵魯,讓汝之家仆,立刻動手!”
??“諾。”胖鄉紳對心腹點了點頭,“誅!”
??十來個穿著褐色短衣的仆人,立刻舉著武器,衝了出去,“殺!”
??衝可株冷視,指著猶豫的士卒,冷聲,“畏首不前者,以逃兵論處,戰後軍法處置。”
??“兄弟們,別猶豫了,他們隻有五個人,今日死定了,想要在濮陽混下去,就趕緊動手。”
??“衝啊!”
??“殺!”
??幾十名士卒,上百名家仆,撿起武器,紅著眼,向五人殺來。
??“暫時後撤,小心應對。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交手之後,以拿下衝可株為首要任務。”
??司匡皺著眉,邊下達命令,邊邁著小碎步後退,同時,望著遠處的樹林,打了一個手勢。
??…
??孔安國蹲在樹林中,望著岸邊,觀察著一舉一動,嘴裏還含著一根燒焦了的野雞腿骨。
??“噗!”他看到信號,把骨頭吐了出來。
??轉身,望著被布條纏住嘴巴的馬,又瞅著無聊的快要睡著了的公羊儒生,拍拍手。
??嘴裏僅僅吐出兩個詞:“上馬!”、“衝殺!”
??…
??岸邊
??司匡已經與叛軍、鄉紳家仆交上了手,手中的劍來來回回的格擋迎麵而來的長矛,整個人呈防禦態勢。
??劍光流轉,圓弧帶血,殺意愈演愈烈。
??而與之相反,孔武則擼起袖子,像一隻大猩猩,尖叫著,衝進了人群裏。
??右手持劍,左手握著剛剛搶奪的長矛,硬生生地殺出來一條血路。
??戰況焦灼,地麵顫抖,沙石顛簸。
??“轟!轟隆!轟!”
??一大群黑色的馬,從茂密的樹林中衝了出來。
??馬上之人,皆單手握韁繩、單手持劍,殺意淩然。
??張鐵魯退居安全地帶,右手成掌,放在額頭,眯著眼睛,眺望,“衝公,是騎兵,對麵有埋伏!”
??衝可株撫手而笑,淡淡的說道:“嗬!一群騎馬握劍的鄉野村夫,怎麽可能與吾長矛之卒相鬥?若其拿著長槊,吾還會忌憚一二,短劍?嗬,找死罷了,盡管與之一戰!”
??“呃呃呃……”張鐵魯踮腳望著衝進長矛軍中的騎兵們,臉色陡然凝重,“衝公,情況,貌似不太對啊。”
??“怎麽了?”衝可株心存疑惑,挑了挑眉,踮著腳,望著遠處。
??驀然,瞳孔一緊,失聲了,“這,怎麽可能,這群人的戰鬥力怎麽會這麽強?”
??戰況,正一邊倒。
??自家士卒,像是一顆顆大白菘,被馬上之士砍的七零八落。
??那群家仆更是不用說了,直接被殺穿。
??司匡早就趁機換上了一匹馬,提著長矛,繞開酣戰之地,直奔衝可株。
??“衝公,賊人來了!”張鐵魯見司匡騎至,尖叫。
??“毋慌!”衝可株冷哼,抬手,“秦川,上去迎敵!”
??“諾!”
??一個身影騎著馬,從鄉紳群中衝出來。
??司匡兩腿用力一夾,與來人打在了一起。
??衝可株笑吟吟的,看著熱鬧,“小子,汝竟然訓練私兵,等死吧!”
??“嗬,什麽私兵?”司匡麵無表情,一邊從容抵擋這名習武鄉紳的攻擊,一邊反問。
??“裝什麽?這群騎卒,便是證據!”
??“荒謬!”司匡猛地用力,把秦川迎麵而來的攻擊推回去,冷靜地說道:“這群人僅僅是在河邊散步的讀書人罷了,見爾等行違背綱常禮教之事,心有不甘,才憤然動手。”
??衝可株“嗬嗬”譏笑。
??讀書人?
??我信你個鬼。
??馬上持劍還能夠壓著訓練有素的長矛士卒打,這讀的是兵書吧?
??張鐵魯行事謹慎,見己方倒下的人愈來愈多,嘟囔嘴,提議,“衝公,局勢不太對,此地不宜久留,吾等不如先撤吧。”
??“也好。”衝可株點了點頭,雙眸中閃過一絲殺意,“讓汝的人,把那群女子推下河,絕對不能讓他們活下來。”
??“遵命!”
??張鐵魯挪動著臃腫的身軀,親自領著人去辦。
??“把人通通拿下,一個鄉紳也別放走。”孔安國砍倒一名士卒,指著衝可株,扯著嗓子,呐喊。
??司匡被秦川糾纏,一時半會脫不開身,無奈,喊道:“子威,保護木筏!”
??“明白!”孔武暴力一踢,緊接著砍翻一名叛軍,扭頭,咧開嗓子,吼道:“孔黃,立刻組織人手,射殺河邊敵囚。”
??“大父瞧好吧。”
??孔黃哈哈一笑,舉起手中染血的佩劍。
??“孔氏所屬,立刻向兩側散開!”
??“駕!”
??“收劍,出弓!”
??他也拿起一把弓,高喝,“以參連禦敵!”
??“諾!”
??頓時,短短三個呼吸,五十名孔府之儒,朝著河邊的士卒,射出兩百支箭。
??“唰!唰!唰!”
??滿天箭雨,無情落下,穿透身軀,吞噬鮮血。
??令高密縣士卒吃虧的箭術,再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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