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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堂上何人,衝撞本官?

  司匡似笑非笑,把劍收起來,雙手環胸,樂嗬嗬地打量朱慶來,“哦,是嗎,若是我二人不伏誅,又如何?”


  “有邱公在,有太常衛隊在,由不得你們!”


  “是嘛。”


  司匡的目光落在邱漢嬰身上。


  這位氣勢洶洶出現的太常丞,此時已經像是一朵飽受幹旱的花朵,整個人直接蔫了。


  尤其是看到孔武、司匡注視著自己的時候,他汗毛直接炸裂,毛骨悚然,一身冷汗。


  邱漢嬰打死也想不到,小小的西市,竟會有領導出沒。


  人呢,老實工作的時候,最害怕兩件事。


  一件是碰見領導。


  一件是被辭退。


  他若是知道孔武在此,絕對有多遠滾多遠,絕不再次出現。


  上次買地價格,就是因為這個頭頭的手令,降到了極點。


  如今,竟然親身碰到……


  晦氣。


  他壓低眉頭,望著遠處的司匡,苦笑了。


  這位爺真是掃把星啊。


  有他在的地方,自己一如既往地倒黴。


  不過,今日也並非沒有收獲。


  邱漢嬰原本以為,司匡交好之人,僅僅是孔家安國罷了,買地降價的手令,是孔安國向兄長求來的。


  實在沒想到,其竟然直接與孔氏嫡長子交好!

  知道這個消息,也不算虧。


  除此之外,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


  寒食將至。


  聽聞今歲孔府有大動作。


  為何這位孔氏嫡長子,不回家忙碌,偏偏來臨淄,與人同遊?


  他聯想到舉孝廉的時間。


  突發奇想:難道孔武打算給這個小子,舉一個賢良方正?

  邱漢嬰微微點頭。


  不論是不是,以後如何對待司匡,他心裏有數了。


  “咳咳咳。”


  他咳嗽幾聲,準備開口,裝腹瀉以告辭。


  這趟渾水,蹚不起。


  然而,還沒等他說出來,朱慶來自作聰明,指著司匡、孔武笑嗬嗬的高吟。


  “爾等聽見了嗎?汝二人之行為,把邱公氣的咳嗽了!邱公已心有不快,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


  尼瑪!


  邱漢嬰腿一軟,眼珠子瞪得賊圓,一口唾沫沒咽好,咳嗽得更厲害了。


  “咳咳咳咳……”


  媽的,坑老子?


  死期你妹啊!

  牛錫介也向前一步,對著高武拱手,高呼,“高兄放心,今日,邱公為吾等主持公道!”


  邱漢嬰懵了,腦瓜子嗡嗡的,差點一腳踢出去。


  我可去你大爺!


  主持公道?


  自己配嗎?


  靠近台子樓梯的那位,俸祿比自己高。


  受到的關注,比自己還多。


  如今太常卿年歲已高,身體也常常出現毛病,聽聞,陛下打算讓蓼侯孔臧成為下任太常。


  孔臧——孔家非嫡係——孔武的兄長。


  這麽多關係壓在這裏,自己敢動手嗎?

  若是開口審理,對孔武而言,就像是:堂上何人,衝撞本官!

  邱漢嬰嘴巴微動,準備發聲,脫離苦海。


  突然,又有一人出列,“高兄盡管出手,今日發生之事,邱公擔著了!”


  邱漢嬰:“???”


  他眼珠子直接紅了。


  原本的高興之色全都沒了。


  身體氣的發抖。


  媽的!


  擔你祖宗!


  這群家夥,絕對是來坑自己的。


  不等第四個人出聲呼應,他一巴掌掄過去。


  把人打蒙了之後,火急火燎地衝出人群。


  邁著大步,穿過包圍司匡、孔武的家仆群。


  把人喝退幾步,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拱手作揖,拜曰:“見過孔博士。”


  孔武把劍壓低,盯著邱漢嬰。


  雖然早就知曉其身份,但還是按照流程,問了一遍,“汝是?”


  “下官乃臨淄太常,邱漢嬰。”


  “哦。”孔武點了點頭,瞥了一眼,“怎麽,你今日打算插手這場鬧劇?”


  “呃呃……這個……”


  邱漢嬰臉色難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司匡打量著,“幾日不見,邱公為何明珠暗投?”


  “誤會,都是誤會。”


  司匡搖了搖頭,並不滿意這個答案,“鄙人可不認為今天這事是誤會。”


  抬手,指著高武,聲音低沉,“此人插隊、將箭矢對準無辜百姓、意欲襲擊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邱漢嬰苦笑,“這……”


  “汝二人竟是官吏?”高武站在台上,臉色一下子黑了。


  “不是二人!吾僅為草民,隻有子威才是。”司匡笑了,指著孔武,介紹,“這位,孔氏一族嫡長子,奉祀君第一繼承人,孝景皇帝所命博士,秩六百石。”


  身體一轉,瞥著剛才站出來恐嚇自己的那幾個孝廉。


  淡淡地問道:“諸位,意圖殺害大漢官僚者,該當何罪?”


  他這人不記仇。


  有仇當場就報了。


  “這……”


  朱慶來、牛錫介等人臉上的血色退得無影無蹤,蒼白之色,席卷而來。


  一時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唯有高武,仗著諸侯王、父親撐腰,還能強行與之一辯。


  “汝這小兒,休得在此巧言令色!”高武抻著脖子,努力爭辯,“吾能率先上台,乃百姓愛戴、禮讓的結果。”


  “若非汝對吾幹擾,吾豈能憤怒?吾不知曉孔公身份,衝撞乃無心之舉。而汝知曉司馬郎中身份,卻依舊行辱罵之言。”


  “普通人辱罵郎中,該當何罪?流刑?徒刑?”


  “今日,該認罪的,是你!非我!”


  “看來辱罵這個帽子,吾是摘不掉了呀。”司匡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就事論事而已,為何成了辱罵?”


  高武譏諷道:“嗬?就事論事?聽這話,莫非你有更好的賦?”


  “算是吧。”司匡瞥了一眼,並未在意,淡淡的回答。


  “一派胡言!汝敢吟否?”


  “敢!”司匡冷聲。


  “賢弟,別衝動。”孔武麵色凝重,“此事不可輕易答應,搞不好,會身敗名裂的。”


  自賈誼死後,大漢賦之姐姐,就是司馬相如。


  這可不像對付百家諸生似的。


  百家諸生,隻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尚未觸及到頂端的知識,尚未接觸到那聖人才能理解的領域。


  司馬相如,稱為大漢活著的賦聖,絕不為過。


  雖然司匡新文體頻出,但,賦和新生的事物,並不一樣。


  辭藻華麗,蘊含道理,才是精髓。


  “子威莫慌!”司匡揮揮手,阻斷了勸阻。


  如今漢賦僅僅是形成時期,雖然司馬相如有成熟之稱,但僅僅是起點罷了。


  後世很多賦的內容,不比其文章差。


  本來詩歌是詩歌,辭賦是辭賦,這兩個文體各自發展,互不幹涉。


  但,凡事沒有絕對,在發展之後,會出現例外。


  六朝以後,詩賦之間形成了平行發展又相互滲透的局麵。


  一方麵辭賦在不斷地詩化;另一方麵,詩也在逐漸賦化。


  這一態勢一直持續到初唐,最有代表性的,莫過於初唐四傑: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王勃。


  吟誦的文章,需要華麗,還要蘊含哲理。


  《滕王閣序》顯然不適合今日的場麵。


  《詠鵝》更不用說了。


  幸虧大學的語文課上,老師講過一篇比較精彩的文章。


  有此文在,今日不愁。


  司匡看了一眼高武,又瞥了邱漢嬰,再看了一眼觀望未退的白子衿。


  這白衣女子,能出來阻止,就值得友好對待。


  司匡對其微微一笑,點點頭。


  目光移動,落在場中廣大的觀眾身上。


  深吸一口氣,


  聲音陣陣,高吟,以四句為首,以問的形式,把內容引出來。


  “山河千裏國,城闕九重門。”


  “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山河千裏,都城九重。


  起句讓人眼前一亮。


  孔武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品味。


  卞知、卞康二人,也閉上了眼睛。


  與之相同,白子衿、邱漢嬰、高武等人,皆皺著眉頭,沉下心來,感受其中內容。


  司匡沒有在意眾人的表現,聲調不減,繼續吟誦。


  “皇居帝裏崤函穀,鶉野龍山侯甸服。”


  “五緯連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橫地軸。”


  “秦塞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


  “桂殿嶔岑對玉樓,椒房窈窕連金屋。”


  “三條九陌麗城隈,萬戶千門平旦開。”


  “複道斜通阿房宮,交衢直指甘泉殿。”


  開始的平陳直抒,引出十二句以山川、河流、星辰、道路為形容的都城氣象。


  大漢磅礴之氣,彰顯得淋漓盡致。


  盡管孔武去過長安,但是聽到這番吟誦,還是忍不住感歎了。


  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驚歎叫絕,


  “妙!字數雖短,但將我漢家大氣磅礴,彰顯無遺!”


  邱漢嬰、高武,並未出聲,但眼中都充滿了驚愕的神色。


  這小子……竟然……


  白子衿瞳孔一緊,吃驚的眺望司匡,注視麵龐,雙眸中,填滿了驚訝。


  原來,不是徒有虛表之輩!

  真的有才能?

  內容尚未聽完,她無法分辨優劣程度,也無法與“子虛、烏有”二人所述內容相比較。


  而在衛隊中間夾雜的孝廉們,眼中冒著紅光。


  所謂的孝廉,雖名為舉有德行孝心之人,實際上,裏麵的九成,還是地方大族的子弟。


  這群人都讀過書籍,自然能聽懂這篇文章。


  十二句,勾引起他們心中對長安的向往。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奔赴長安,見識帝京的雄偉壯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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