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命不久矣
瓜爾佳此時心亂如麻，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是心中總是惴惴不安，難以冷靜。
她在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後，終究是難以平靜，於是趁著旁人不注意，偷偷地跑到了另一邊。
——正是烏鱧被送去治傷的地方。
瓜爾佳不敢走進去，隻能躲在一旁，看著大夫和侍從們進進出出，一盆水，端進去的時候還是清澈見底，沒過多久便端了出來，裏麵已經滿是鮮紅的顏色。
看到那個顏色，瓜爾佳便覺得一陣眼暈，險些沒有站住。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才精疲力竭的走了出來，臉上滿是委婉之情。
正對著緊隨著自己出來的侍從叮囑道：“該準備的事情也抓緊時間準備起來吧。世子他……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說完搖了搖頭，留下一聲歎息，抬腳離去。
聞言瓜爾佳猛然瞪大了眼睛，腳步趔趄，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絕望和崩潰。
怎麽，怎麽會這樣呢？
難道烏鱧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嗎？
一想到那個場景，瓜爾佳便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手不由自主的抓著胸前的衣襟，死死的咬著唇，臉色蒼白的像是紙一般。
愣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之間，她宛如回魂了一般，猛然衝了進去，也顧不上這裏都是烏拉氏族的人，自己這麽貿然的闖進去，會不會危及到性命。
營帳之中，烏鱧虛弱的躺在床榻之上，身邊隻有一個親近的侍從正在服侍。
侍從臉上滿是悲傷地表情，雖然拚命的忍住了，但是到底還是從眼中泄露了些許。
聽到聲響，他猛然抬起頭看過去，沒想到會看到站在門口的瓜爾佳，明顯一愣。
“郡主……你怎麽還敢來這裏！”
侍從臉上的表情從悲傷變得憤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怒氣衝衝的朝著瓜爾佳走了過去，看那架勢，頗有一種要吃了她的樣子。
瓜爾佳不躲不閃，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
也不知道是太過自信他傷不到自己，還是被嚇傻了，忘記了抵抗。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我要殺了你，為世子報仇！”
眼看著侍從舉著刀便朝著瓜爾佳刺了過去，正在緊要關頭，卻是聽到床榻之上傳來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住，住手……”
聽到這個聲音，侍從動作猛然一頓，扭過頭去，看著烏鱧，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世子，都到了什麽時候了，為何您還要護著她？若不是她，您怎麽，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個侍從可以說是從小便跟著烏鱧，兩人關係十分的親厚、
雖然烏鱧對外總是高高在上，但是對待這個侍從並不如此，兩人有的時候甚至如同兄弟一般。
是以現在烏鱧身受重傷，恐將命不久矣，對侍從而言，無異於天都要塌下來了。
而瓜爾佳聽到烏鱧的聲音，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快步走了過去，蹲在了他的床前，看著他麵容虛弱無力的樣子，張了張嘴，聲音沙啞：“烏鱧，你，你感覺怎麽樣了？”
“我現在感覺還不錯，傷口也沒剛開始那麽疼了。”說著烏鱧還強撐著對她展露一下笑容。
隻是因為太過虛弱，笑容也維持不了多久，他便緊皺著眉頭，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見狀瓜爾佳頓時手忙腳亂，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烏鱧，烏鱧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現在去請大夫來為你診治？”
“不用了。”
緩緩的搖了搖頭，烏鱧拒絕了她的請求，“我的身體什麽情況，我心裏清楚，大夫來了也沒有用。你不用擔心，既然來了，就在這裏陪我說說話吧，我最後的時間是與你一同度過的，這樣我也能死而無憾了。”
“胡說什麽呢！”
瓜爾佳一把捂住他的嘴，眼中淚水早就已經忍不住，順著眼角緩緩滑落。滴在衣擺上，出現一個水紋圈，慢慢的消失不見。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著說道：“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死的！你別擔心，別著急，張……神使大人已經回來了，有他在，一定有辦法能夠救你的性命的！你一定要撐住，千萬要撐住。”
“神使大人……”
聽到這個稱呼，烏鱧微微一笑，臉上帶著若有若無，說不出的嘲諷。
卻不是嘲諷旁人，而是嘲諷自己。
“那個神使大人，就是當初跟在你身邊的那個下人，叫什麽凡爾賽的，是不是？”
“你，你怎麽知道的？”
見她沒有否認，烏鱧心中僅存的一點兒希望也終於消失殆盡。
原本他還覺得，不過是個小小的下人，算什麽東西，居然也敢和自己爭，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但是就在不久前，他終於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神使大人，那張臉，和自己記憶中的一張臉重合在一起。
那一刻，烏鱧宛如遭到了雷劈一般，大張著嘴，驚恐不已。
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個仆人，竟然會是鼎鼎大名的神使大人。
這簡直就像是上天和自己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一般，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誰能想得到，一個尊貴無比的神使大人，會突然悄悄的跑去當了一名仆人，傳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而烏鱧也終於明白，為何優秀如自己，瓜爾佳卻還是不喜歡，甚至說自己配不上她的心上人。
原本他還不服氣，覺得是瓜爾佳故意說出來氣自己的。
可是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究竟是什麽原因——自己和神使大人，實在是沒有可比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一刻，烏鱧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釋然了。
鬱結在心中的難題，如今也終於解開了。
正是因為如此，麵對著自己的重傷，烏鱧也並不是很在意。
在他看來，有些事情已經比生命更加重要了。
“你的眼光很好，神使大人……確實是個難以比擬的人物，輸給他我心服口服。隻是他畢竟是神使，身份尊貴，非同一般，你若是想要跟隨他，怕是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算了。”
自嘲的笑了笑，烏鱧的臉上帶著些許的苦澀，說不出來的感覺，“每個人都有處理事情的辦法，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你也不是什麽小孩子，有分辨的能力，跟隨自己的內心去做任何事就好，萬事不求圓滿，隻求不後悔。”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瓜爾佳沒想到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這種話，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一下子愣住了。
半晌之後，她才不確定的問道：“你，不不生氣嗎？”
“我為何要生氣？”烏鱧反問道，臉上始終帶著笑。
“以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一定會惱羞成怒，大發雷霆，現在你卻……”
抿了抿唇，瓜爾佳低垂著頭，未曾再多說什麽。
雖然話沒說完，但是意思烏鱧已經明白了，也不由得笑出聲來。
“沒想到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一個形象，看來我當初真的是做錯了，以為能夠把你留在身邊，沒想到卻是適得其反，反而將你越推越遠了。唉，說起來，都是我太自以為是了，隻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一切，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說著說著，烏鱧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嘴角有血跡蔓延出來。
“烏鱧，烏鱧你怎麽樣！”
“你閃開！”
原本侍從候在一旁，以防萬一，此時見烏鱧吐血，頓時也顧不上其他，衝上前一把將瓜爾佳推到一旁，也不管她跌倒在地，有沒有受傷，滿心隻有烏鱧一個人。
“世子，世子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我沒，沒事……”
搖了搖頭，烏鱧長舒了口氣，一副淡然的樣子。
仿佛不久前吐血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般。
在他看到瓜爾佳坐在地上，表情呆滯的樣子的時候，頓時瞪起了眼睛，怒然道：“你做什麽！不要傷害她，快去將她扶起來！”
“世子，你是不是受傷糊塗了！”
侍從緊皺著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烏鱧沒有去計較他的放肆，隻是堅持：“快去將她扶起來，你若是不去，我就自己去。”
說著他便要掀被子坐起來。
見狀侍從哪裏還敢說一個“不”字，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別別別！世子，算我怕了你了，我去扶還不行嗎？你快好好歇著吧，不要再亂動，你的身體已經……”
話說不下去了，侍從哽咽著抽噎了一聲，轉身低著頭，將瓜爾佳扶了起來。
“佳佳，你沒摔傷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
搖了搖頭，瓜爾佳見到他嘴角還有血跡，下意識的拿過一塊布，湊上前去，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著。
烏鱧也沒有拒絕，乖乖的任由她動手。
一時間，兩人之間倒是相處的十分的和諧，難得的美好的畫麵。
侍從看到眼前這樣的場景，也知道自己再繼續留在這裏也不合適了。
咬了咬唇，他雖然心有不甘，到底還是在乎烏鱧，轉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將最後的時光留給他們兩個人。
“這樣的話，世子應該會比較開心吧。”他如是想到。
……
兩人都未曾注意到侍從的離開。
擦幹淨血跡，瓜爾佳將布放在一旁，剛要站直身體，沒想到卻被烏鱧一把抓住了手腕。
隻是這一次，她能明顯的感覺到，烏鱧當真是沒有什麽力氣了，自己隻要輕輕一動，就能掙脫。
可是偏偏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瓜爾佳卻是動也沒動，還微笑著看著他：“怎麽了？”
“我想……”
看著她笑中帶淚的眼眸，烏鱧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後，才難得的踟躕著開口，“我想讓你抱抱我，抱我一會兒，好嗎？”
好嗎？
瓜爾佳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將他惴惴不安的緊張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也在問自己。
答案顯而易見——
瓜爾佳沒有說話，而是掙開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他扶了起來，自己坐在他的身後，讓他能夠躺在自己的懷裏。
安頓好了一切之後，她才柔聲問道：“這樣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這樣就很好。”
心願達成，烏鱧很是滿意，臉上的笑容又深了許多，但是他的氣息也變得越老越虛弱。
瓜爾佳抱著他，自然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心中不由的一顫，傷感油然而生。
“你若是喜歡這樣，便快些好起來，等到我們成婚之後，我便日日抱著你，讓你開心，如何？”
“成婚？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們已經訂了婚，便是未婚夫妻，我當然要嫁給你，不然，我又何必要與你訂婚呢，閑著沒事幹嗎？”
“那不是因為事出有因，我知道，是因為我父親的逼迫，所以你才不得不妥協……”
沒等他把話說完，瓜爾佳便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繼續往下說。
瞪著眼睛皺著眉，她語氣不佳：“就你會說話是不是？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不要再說了，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好好的養傷，好好的活下去，等到你傷勢好了，利索了，我們馬上就成婚，我保證絕對不胡鬧，也不為難你了。你看，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的讓步，你也不要得寸進尺，知道嗎？”
聞言烏鱧頓時一笑，心中卻是一片荒涼。
他不傻，怎麽會不知道為何瓜爾佳前後對自己的態度差距這麽的大。
想必她是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所以……
倒也不必。
“佳佳，沒必要的，我的情況如何，我心裏十分的清楚，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即便我想要活下去，也也沒機會了。你也不用難過，我死了，對你而言也是件好事，畢竟這樣你就再也不用煩心要如何應對我，更不容煩心我的存在了。這樣，也好、”
“我不是在安慰你！”
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瓜爾佳頓時紅了眼，咬著牙反駁，“我是真的想要嫁給你，以前不想，可是現在我很想！千真萬確！所以，為了我，你能不能再努力一些，不要這麽輕而易舉的放棄，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