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草蛇跟水仙從小一起長大,草蛇憑借自己單薄的身體多次將前來企圖踐踏水仙的人類和野獸趕走,每天清晨的朝露凝結在水仙的花瓣上,它都會吐出信子輕輕舔舐,就像是情人之間的低語。
可能是上天垂簾這段超越物種的愛情,草蛇和水仙體內同時誕生了類人化基因,他們也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從深山到農間,到最後到了城市之中,這對貧賤夫妻相互扶持,草蛇創業,水仙持家,兩人就這麽從無到有走到了現在。
有一天,草蛇看到自己的妻子看著雜誌上的模特望著出神,已經成為地產老板的他想起當初他們剛剛進城時候妻子的夢想就是當一名明星,不過為了支持自己的事業,她毅然決然的放棄了自己的理想,選擇陪在自己的身邊。
草蛇決定要為妻子做些什麽,他不顧公司成員的反對,入股了一個演藝公司,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給妻子登台的機會。
就這樣,水仙完成了自己的夢想,哪怕是演一個配角她都會熬夜背劇本,在舞台上她是一個演員,可回到家裏,她便是自己的妻子。
雖然覺得妻子很累,但能夠看到她臉上開心的笑容,草蛇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兩人本應該就這樣一直到老,可一個意外讓他們的生活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一次公司晚會結束之後,草蛇喝醉倚在車的後座,司機將他送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後排座的老板竟然變成了一條大蛇,好在他也是異人,這才一直等到草蛇蘇醒。
得知這件事情的草蛇給了司機一筆不菲的封口費,並且找了一個理由將他分配到分公司去。
從那之後,草蛇發現自己的物種特征越發的頻繁出現,洗澡的時候手臂會有鱗片出現,照鏡子的時候也會出現豎瞳。最讓他感到驚恐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情感竟然逐漸退化,蛇是冷血動物,他怕自己會逐漸顯露本性,重新退化成一條蛇。
他怕自己無法陪在妻子身邊,他怕自己會在睡夢中傷害到妻子。
於是他假借加班的理由開始整天不回家,出去應酬用酒精麻痹自己,跟妻子的話也越來越少。
水仙多次找他詢問理由都被他應付過去,逐漸的,妻子對草蛇也冷淡的許多,草蛇心中難過的同時,更加希望找到解決的辦法。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了一個車模,那是一名垂耳兔異人,他莫名的對她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覺,不是愛意,是本能的渴望。
蛇類生物大都以兔子或者老鼠這種小型動物作為進食目標,草蛇發現,隻要在垂耳兔的身邊,嗅著肉食的味道,顯形的情況就會少一些,於是他找到那個車模,接觸後發現對方要的是錢,於是他開出條件,每個月會固定在她的賬戶上打上一筆錢,而對方要做的就是當自己有需要的時候過來陪他。
兩人幽會的地點一般都在一家酒店,草蛇沒有碰過她,隻是靜靜的躺在垂耳兔的身邊嗅著她的味道入睡,隻有那個時候,他才不會被噩夢驚醒。
“睡夢中,草蛇總是會呼喚他妻子的名字,講述他們的過往,一點一滴,生長在他的記憶深處,他有多愛自己的妻子我不用多說,就連那隻兔子都能夠感受得到。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叫佘雲貴,而他的妻子就是你,水玲瓏!”
張平凡說完,古井無波的看著對方:“你丈夫從始至終都沒有碰過白小純,試問他又怎麽會和白小純有孩子?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不想傷害你而已!而你,卻親手殺了他!”
“不可能!你在撒謊!你在騙我!”水玲瓏猛地站起來,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張平凡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記重錘砸在她的心上。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會的,不會的,怎麽可能……”她就像是癲狂了一般,口中反複呢喃。
一旁的寒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心中不想,但還是忍不住看向張平凡。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枕邊人不是你,他又怎會動她。是真是假,很好驗證,白小純已經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到時候隻要將當日醫院的檢查報告時間和佘雲貴當日的行程比對一下就能夠知道我的話是真還是假。”張平凡撥開抓著自己手,將桌麵上的資料整理好裝起來。
“水小姐,我的故事已經講完,你可以走了”轉頭看向寒酥,正巧與寒酥的視線對上:“我們走吧。”
“別……我……我說。”
水玲瓏將手指從頭發中抽出來,緩緩抬起頭,原本精致的容顏仿佛在這一刻蒼老了十歲一樣。
“我自首,人……是我殺的……”
張平凡眼中劃過喜色,看到寒酥還沒反應,急忙低聲提醒:“還愣著幹嘛,錄口供啊!”
“哦哦。”
……
一切跟張平凡推測的相差不多,水玲瓏早就知道白小純的存在,得知白小純與佘雲貴的不正當關係便利用自己的特性割下血肉導致白小純流產,可沒想到丈夫依舊和白小純聯係,妒火攻心的她便走向了極端,借由生日宴會的名義,讓早早尋到的洋蔥異人帶上麵具代替自己參加宴會,而洋蔥身上那刺鼻的氣味隻能用香水遮蓋,她則留在別墅偷偷將前來索財的白小純和佘雲貴的談話錄下放到張屏羽的手機上,用來轉移視線。
水玲瓏愛自己的丈夫,佘雲貴也珍惜這段感情,但造化弄人,過度的愛卻讓這段相濡以沫的婚姻變成了悲劇。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寒酥處理了,陳尚才從審訊室出來後長舒一口氣,這幾天他真的很累,睡眠時間不足十個小時,尤其是最後那曲折離奇的故事更是讓他這個講述者都幾度產生懷疑。
這部悲劇中有人錯了嗎?有,沒人是無辜的,佘雲貴的隱瞞,白小純的貪婪,水玲瓏的極端,三種因素疊加在一起造成這樣的結果。盡管案子已經完結,但張平凡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複。
這就是異人的世界嘛?果然比普通人更加複雜。
這時寒酥從審訊室出來,看到站在外邊的張平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上前一步:
“水玲瓏全都交代了,過程我會報告給所長,我們會正式落案控告水玲瓏的謀殺罪名。”
“我有個問題,我知道每一個來到營城的異人都會來異人所報備,那為什麽佘雲貴出現顯形現象卻不來找你們求救?如果他當時誠實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寒酥搖搖頭:“異種人類管理條例有一條寫的是非法現行罪,在任何有人類出現的場所顯露本體都屬於違法行為,而這種控製不住自己顯形能力的情況在異人中十分少見,屬於一種特殊的返祖現象,出現這種情況的異人我們將會列為不確定危險因素,情節輕會遣返回去,情節嚴重,並出現理智喪失情況的我們會……”
她沒有說下去,但是張平凡已經知道,這就相當於現實中法官判定你有暴力傾向就會判處死刑一樣,異人的法律顯然要更加的殘忍。
張平凡聳聳肩,表示自己沒問題了。
“這次……多謝了。”寒酥說的是這一次案子,如果不是張平凡極力要求重新調查,他們可能就真的冤枉白小純了。
如果寒酥事後知道,立誌要維護公正的她將會一輩子都心有不安,所以道謝。
“沒關係,隻要你不生我氣就好了。”
寒酥表情一滯,沒有說話就要抱著筆錄離開,張平凡在身後叫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心中放不下的事情也可能隻是個誤會!”
寒酥停步,“我比你了解他。”隨後離開他的視線。
張平凡搖頭笑了笑,還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
這個案子與其說水玲瓏輸給了自己,倒不如說她輸給了那份執著的愛,好在自己在被嘲諷完之後惡補了一下關於水仙的知識,要不然怎麽可能將水仙的毒性聯係上。
哎?不對啊?案子都破了,自己現在怎麽辦啊?
“喂!金老頭在哪啊?我什麽時候可以走啊!喂!有沒有人啊!”
……
所長辦公室,
寒酥將這一起情殺案的破案過程講述了一邊,金所點點頭:“這一次你做的很好,等一下將白小純的口供記下後就放了吧,審判庭那邊我會去說的。”
寒酥沒說話,見她還沒走,金所問:
“還有事?”
“張平凡……您之前不是答應他……”寒酥神色有些複雜,這一次可以說如果不是張平凡,自己根本破不了案,但真的按照約定放了這麽一個人類的話,實在冒險,日後總局要是知曉這件事,就連金所也擔不起責任。
金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眸劃過狡黠。
“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我?”寒酥想了想,緊了緊拳頭:“異人的事情不能泄露。”
“你讓我出爾反爾?”
“但……”寒酥也不想這麽做,可這關係的不是個人問題,而是整個異人的生存。
金所打斷她要說的話,自顧自道:“羅曼最近好像在研究一款新藥,你去看看。”
寒酥臉色陡然一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