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鬼影”
三人下樓，圍坐在一樓客廳的茶幾旁。
家務機器空腔的左臂滑出茶杯，右臂注入熱茶。
帶著茶香的熱氣氤氳開來，冷清的別墅終於有了一絲生氣。
沒想到別墅裏竟然真的住著人，古原之前的判斷錯誤。她端起茶杯略帶不甘的說：“這間屋子好像很久都沒有人住了。”
笑千答：“是一樓客廳，不是整個房子。”
因為剛才確實被嚇到，古原不是很想與她對話。但是她這算是回答嗎？
“你難道就不下樓嗎？”
“好幾年沒下樓了。”
古原端著茶杯僵住了。
白易吹了吹杯子冒出的熱氣，臉上洋溢著重逢的喜悅：“笑千，你……”
古原打斷了他。“等一下，你沒聽到她剛才說什麽嗎？”
“說什麽了？”
“她剛才說她好幾年沒下樓了！”
“怎麽了？”
“咦？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奇怪的，不就是很宅嗎？好幾年是有點長，但平時沒什麽事不出門很正常，這和不下樓不是一樣嗎？”
古原語塞。甚至產生自我懷疑：“對這種事感到奇怪，難道奇怪的人是我嗎？”
“可能是……你剛到這裏不是很了解這裏的生活狀態吧，宅男宅女都這樣，慢慢你就習慣了。”白易的回答理所當然。
古原最後慨歎：“那我隻能說真的不是很懂你們這樣的宅男宅女了！”末了又問，“你不會也是這樣吧？”
“我已經習慣獨處了。”
古原有些哭笑不得，低噥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習慣的。”
“什麽？”
古原不予回答。喝了口茶又問：“這麽大一個屋子就她一個人住嗎？就算換作是我，在夜裏也是會感到害怕的。她一個小女孩難道就不害怕？”
“這又是你不懂了，不過你慢慢會懂的。”
古原臉上一熱，為她不懂的事為什麽這麽多。
“我又怎麽不懂了？”
白易用教誨的語氣解釋道：“私人住宅都是有很強大的安防係統的，就比如那扇大門的智能門鎖，不是隨便誰都能打開的。還有監控係統，防衛係統。防護措施嚴密的私人房屋不是誰都能隨便闖入的。所以隻要措施到位，一個人住其實也沒有什麽危險。”
“那既然這麽說，她是知道我們進來了？”
“我是通過權限正常進入的，也許沒有警報。如果笑千她沒有注意看監控或者係統沒有給提示，自然是不知道的。或者她知道我們來了，也許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說著，他把頭轉向笑千，“是吧，笑千？”
笑千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
古原小聲報怨道：“還真是驚喜啊，不過感到驚喜的人可不是你！”
回想當時的那一幕她仍然心有餘悸。那個帶著拉門的房間，進入時明明沒有人，卻突然在走過的地方冒出一個身穿黑衣又麵無表情的少女，任誰都會嚇一跳吧？
她是怎麽出現在那裏的呢？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在背後，跟個幽魂似的。
還有進入別墅前那晃動的窗簾，她受到的“驚喜”還不止一次。顯然那時她沒有看錯。如此說來在那時她就看到他們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笑千，這個女孩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實在是太古怪了！
白易喝了口熱茶微笑著說：“真沒想到，過去了這麽多年，笑千你還給我留著權限。”
“因為你是白易哥哥呀！”
“哈哈哈……”白易撓著頭，兩眼笑成了兩道縫，臉都被熱氣熏紅了。
古原卻眉頭一皺，因為很少見到他這麽高興。
古原察覺到了白易的表情變化，而她臉上的微妙表情變化也沒有躲過笑千的眼睛。
不一會兒古原就感受到了像針一樣尖銳的視線。盡管笑千仍舊麵向白易，直視前方。
兩人的嫌隙在這一刻，或者說在兩人初見的那一刻就結下了。
白易笑著問：“笑千，你剛才說博士躲起來了？他躲去哪裏了？”
笑千答：“很抱歉，很神秘。”
白易心中的很多疑問隻有博士能解開，他臉上的笑容收斂。
“你能詳細說一些嗎？博士為什麽要躲起來？”
“博士的研究被公開後反響很大，所有的實驗被迫停止。”
笑千的回答非常簡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很大。
“是誰公開了博士的研究內容？”
“當然是新聞媒體了。輿論沸騰，博士與官方都受到了很大的壓力，所以你懂得。”
“這不對吧，博士的研究內容一直是機密，媒體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是一名記者……”
“記者？”
“有良知的記者——通過偽裝、暗訪、偵察、蹲守、秘密潛入、收買等手段搞到了一手資料……”
“怎麽跟特工似的。”
“所以才說是有良知的記者呀。”
白易確認了她口中的“良知”一詞不是褒義。
“就算研究的內容暴露了，博士也沒必要躲起來吧？”
“寒衣節事件……”
終於說到寒衣節了，白易有些激動。
笑千說：“寒衣節事件，你可能不知道，但在帝國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這就是當時的新聞標題，是頭條哦。”
“寒衣節那天發生了什麽？”
“事情的來龍去脈呢，是這樣的。”
笑千說出的每一件事都很神秘，聽上去也很吸引人。但她的講話方式卻如同流水賬般，仿佛是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無聊內容。
哪怕是她接下來講述的這件令人震驚的故事。
“博士的研究內容與研究所的位置被有良知的新聞記者公開後隻能被迫轉移。中途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的襲擊，許多器材被毀壞，許多實驗體遺失，許多實驗室的工作人員遇害。在那以後博士為了自身的安全隻好躲了起來。”她平淡的語氣像似在拉家常。“這些事在新聞中都有詳細的報道。”
白易的震驚可想而知。
攻擊實驗室轉移車輛的極有可能就是燎組織，或者是燎組織的前身。所謂“遺失的實驗體”也許就是燎組織中的變異人“寅三四、亥九”，原來他們是這樣逃出研究所的？
白易沉吟良久才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三年前。”
三年前！與他一覺醒來出現在陌生的金陽王國的時間差不多。
那麽他被送去金陽王國是否也與寒衣節事件有關呢？
終於要說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
“笑千……”
他正欲開口，忽然聽到笑千發問：“白易哥哥喜歡胸大的女性嗎？”
白易愣了一下，古原吼聲當即響起：“誰？你說誰呢？”
“古原，冷靜點。”白易馬上陪笑。
在古原看來這樣的話就像是侮辱。她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摔，氣憤無比的說（告狀）：“我還沒跟你說呢，她剛出現時就嚇我一跳！在那間有拉門的房間裏，悄咪咪的突然出現在我身後。那筆帳我還沒跟她算，她現在居然還敢這麽說我！”
白易轉向笑千：“笑千，別這麽說，太沒禮貌了。”
“我很有禮貌啊。”笑千說著抬起雙手按了按自己沒料的胸部。“我又沒有說謊，明明就很大！”
“你……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古原臉色通紅，是真的發怒了。
白易連忙再次兩邊勸說：“冷靜點，古原。還有笑千，別再說了！”
笑千麵無表情，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從白易轉向古原。哪怕直視她憤怒的眼睛，她仍舊顯得毫不在意。最終她的目光繼續向下，停留在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胸部。
“講道理，事實勝於雄辯。還真是又鼓，又圓，又大！”
古原咬起牙，握起拳頭，她徹底被惹怒了！
白易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竟然看到古原的短發倒立向上飄了起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怒發衝冠？
“古原，冷靜點！”白易已是近乎哀求。
“你幹嘛一直叫我冷靜啊？我很冷靜啊！”古原手中的茶杯劇烈抖動，杯蓋“嘩嘩”作響。
笑千的視線，就像兩股射線落在自己的胸部。古原情不自禁的抬起左手擋在胸前，考慮到當前的處境，她隻好強忍怒火。
“好，就算我胸大！那又怎麽了？我……我胸很大又怎麽了！又不是我想讓它變這麽大的！”
“古原……”白易想說胸大不是“累贅”，是“資本”啊，沒看到那邊的那位那豔羨的眼神嗎？
就在這時，古原的表情忽然發生變化。她望向白易耳後，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是鮮有的驚恐。
“鬼啊！”她忽然尖叫一聲。
白易剛要轉身，忽然感到大腿一片滾燙。不由得也大叫一聲：“好燙！”
原來古原的機械右手由於情緒激動，捏碎了茶杯的手柄，滾燙的熱水濺到了他的大腿。
然而來不及處理被燙到的腿，白易也被古原看到的那個“鬼影”嚇到了。
在他身後的不遠處，一扇門前站著一個漆黑如炭的身影！
那是什麽？
像一個超巨型的土豆或是煤塊。兩條短腿與兩隻短臂細如柴火棍！身高比成年人略矮，相比起來頭小得離譜。
圓滾滾的上身套著一件花布衫，小小的尖尖的頭部戴著一頂花花綠綠的尖帽。
雖然它有手有腳，穿著衣服褲子，像人一樣，卻隻讓人覺得更加詭異，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人！
古原絕不是膽小的人，被嚇到大喊大叫是從未有過的事。
白易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物”也被嚇到了！一開始竟也以為是從哪冒出的鬼魂！
他和古原一樣，看到這怪物後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兩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這隻突然出現在別墅的怪物。
“他不會傷人。”笑千聲音漠然。
白易這才看到怪物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幾隻杯子。
“它過來了！”古原提醒道。
怪物動了起來，它搖晃著上身，細小的兩腿一前一後，帶動臃腫僵硬的身體一扭一扭的走來。
白易想到了什麽：“它是失敗的實驗體？”
笑千答：“是實驗體，但不算完全失敗。”
白易不解其意。怪物走近，他與古原沒有後退也沒有落座。
近看之下，怪物的表皮像似甲殼，全身漆黑如墨，黑得發光發亮。
怪物用笨拙的姿勢將托盤上的茶杯依次放到桌麵。雖然動作看上去非常認真，但杯中的茶水已經灑了大半。
當它直起兩腿時猛地將頭轉向了白易和古原。
兩人心中一顫。
怪物全身唯有的兩處異色是它的兩隻眼睛。眼睛閉合，就像一大塊煤沒有一絲雜色；當它的眼睛睜開，就像兩處白斑，在漆黑表皮的映襯下更顯怪異！
怪物小小的腦袋上一雙發白眼睛緊盯著兩人。忽然它開口了，沒有嘴唇，歪斜的嘴巴像一道裂開的傷口，嘴角幾乎咧到一側的耳根。
“金……嘰……井……京京京……”像似什麽恐怖怪物的嘶鳴，沙啞又刺耳。
白易和古原呆呆地看著它。
“嘰嘰嘰金……”它的聲音漸漸變大，身體向前傾斜，伸出了細棍一樣的右手，五根手指像燒焦的樹枝。
古原攥著白易的衣服往後拉。
白易不知道它想幹什麽，問：“它不會傷害我們？”
笑千答：“把垃圾給他。”
垃圾？白易看到腳下摔碎的杯子。
古原將收集到一起的茶杯碎片放到怪物手中的托盤。
當她將碎片收拾完畢，怪物還是不肯離去，嘴裏繼續發出“嘰嘰嘰”的聲音。
古原不解。白易順著它的視線望去才發現原來是在沙發腿邊緣還有一塊碎片。
當最後一塊茶杯碎片被放到怪物手中的托盤時，它這才心滿意足的轉過身去，一搖一擺又一扭一晃的離去。
白易感受到了它的善意，緊繃的神經為之放鬆。
古原卻沒有這種想法，看到它離去，她隻是鬆了口氣說：“嚇死我了，還以為是鬼呢！”
這時笑千說：“多麽膽小的女人啊，居然還怕鬼。”
古原的臉都黑了。
白易人又傻了。“古原，冷……”
看到古原的臉色，他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古原臉上笑容燦爛，就像撒滿了一整個夏天的陽光。她說：“沒事，等哪天讓她見識見識我的膽量。”
白易感到右腿燙傷之處又開始疼了。
笑千的話句句戳古原痛處，他不禁懊惱，怎麽兩人見麵就產生了矛盾。
他試圖緩解兩人的關係。“笑千，不要用這種話挖苦人，古原她是個，呃……脾氣挺好的人。”
“白易哥哥，你在護著她？”
“……”
白易覺得他已經說得夠委婉（結巴）了。記憶中笑千的性格明明不是這樣，仿佛性情大變。
古原冷笑了一聲說：“哼，我才不用人護著。”又說，“我剛來就被你嚇了一大跳，這筆賬我給你記著。”
白易趕緊岔開話題說：“笑千，我有很多話想問你……”
笑千一動不動的坐著，此刻她把頭一歪：“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