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節轉折之戰(9)
關羽嘴唇緊抿地看著戰況,他在心裏不得不承認漢東軍的戰鬥力確實是實打實的,並且,漢東軍的戰鬥力的重要來源是對孔明的忠誠,其上下對孔明的忠誠可以用“死硬”進行形容。漢東軍的戰鬥力向來是非常強勁的,在眼前的巨野城戰場上,漢東軍的戰鬥力更是翻倍猛增,達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因為巨野城的得失直接關係到孔明的生死,守城的漢東軍之所以拚死作戰,不是為了保住巨野城,而是為了保護孔明。
關羽親眼看到:城頭上的漢東軍官兵盡皆殺得渾身浴血,不僅根本不怕死,並且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精神和意誌,其中很多人已經受了傷甚至受了重傷,或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或身中多箭、血如泉湧,或鎧甲破碎、血肉模糊,但卻絲毫不退,仍然猶如不知疼痛、不知疲憊地拚死戰鬥著,城頭上下,長矛長戟猶如蝟刺密林,雙方軍士前赴後繼地互相捅紮戳刺,滿嘴噴血的受傷軍士就像風中草叢一樣不斷地向後倒下;
關羽親眼看到:己方的霹靂車不斷地向城頭上拋射火油彈和火藥彈,把城頭上燒成一片火海,炸得火球綻放不斷,城樓熊熊燃燒,被猛火油濺上的屍骸都在燃燒,濃煙滾滾、黑雲壓城、日月無光,城頭上的漢東軍官兵毫無懼色、寸步不退,在火場煙雲裏繼續舍生忘死地廝殺戰鬥,不少人的身上已經衣甲起火竄著火苗,甚至小半個身子燃著火焰,但卻不管不問,就像明晃晃的人形蠟燭一般,渾身冒火,繼續操著手中兵器砍殺捅刺著爬上城頭的己方軍士;
關羽舉起望遠鏡,他看到了更多的戰鬥細節:有漢東軍士卒已身受重傷,傷處鮮血汩汩,但卻沒有退下城頭,而是坐在地上或靠著城樓牆壁,一邊流血一邊張弓射箭,直至鮮血流幹、溘然死去;有漢東軍士卒已腿部受傷,不能便捷移動,但卻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繼續參戰,麵對好幾個爬上城頭的敵兵,這個無法躲閃、避讓對方多把兵刃的漢東軍士卒挺起手中長矛,奮力地刺向其中一個敵兵,雖然他在接下來毫無懸念地死於對方的亂刃擊殺,但卻在死去前成功地殺死了一個敵兵;有漢東軍士卒在奮戰中折斷了手中兵器,已經來不及撿起地上別的兵器的這個士卒直接撲向一個敵兵,死死地掐住對方的喉嚨,哪怕被對方手中兵刃刺中身體,也死掐著對方不放直至跟對方同歸於盡;有漢東軍士卒已經沒了右手,他用左手握著右手的斷腕處,在看到一個敵兵順著雲梯爬上城時,整個人猶如一顆被拋石機拋射出去的石頭一般發足狂奔著一頭猛衝上去,撞得對方後仰翻落城下,自己也因為止不住速度而跟著墜落城下。
關羽收起望遠鏡,他臉上的肌肉在輕輕地抖動著、抽動著,他的表情和眼神都複雜至極,心裏百味翻湧,震動乃至震撼、驚歎、愕然、豔羨、惱恨、困惑、迷茫……一股腦地湧上他的心頭。關羽有些難以置信、難以理解,孔明的麾下軍士為什麽會這麽拚命地、不要命地死戰?從二十五年前的黃巾之亂開始,天下大亂、群雄並起、軍閥混戰、諸侯爭霸,戰爭從此成為這個亂世的常事,今天張州牧跟李刺史打,明天李刺史跟王將軍打,後天王將軍跟張州牧打……沒完沒了,各路諸侯的軍隊極少在戰事中表現出真正的視死如歸,勝者可以招降敗者,敗者可以投靠勝者,這樣的戰爭是不會讓軍人們為之拚死作戰的,尤其基層軍士,對於他們而言,當誰的軍士不是當?有何區別。就算真的頑強作戰,也隻會是兩個原因:第一,敵軍太殘暴,一旦戰敗,必死無疑;第二,己方主帥主將以重利刺激軍士的戰意鬥誌,或懸以重賞或承諾在獲勝後可以“為所欲為”。顯而易見,巨野城的漢東軍不是因為這兩個原因而拚死作戰的,首先,關羽軍是不虐待、不殺害俘虜的,其次,就算是孔明拿出了大筆金幣獎勵他的軍士們,他的軍士們也不會這麽不要命,命沒了,錢有何用?孔明的軍士們是為了第三個原因而戰的。
到底是什麽原因呢?關羽有些想不通。
“孔明賢侄,”關羽喃喃地道,“這個亂世要是沒有你,該多好,我大哥早就完成大業了!跟你處於同一個時代,真是我大哥的不幸啊!”
拚死作戰的不隻是巨野城內的漢東軍,還有巨野城外的漢東軍。
負責率領一萬兩千餘騎兵在城外作戰的張繡、管亥等將領盡管被孔明交代“不要跟敵軍打硬碰硬的野外大戰,隻需不斷地遊擊襲擾敵軍、機動牽製敵軍就可以了”,但他們迅速地把孔明的指示拋到了九霄雲外,因為他們發現,他們在城外確實能牽製大批關羽軍,但都是關羽軍的騎兵部隊,正在瘋狂攻城的關羽軍的步兵部隊沒怎麽受到影響,如此一來,巨野城仍然危急萬分,雖然巨野城在守城漢東軍的拚死抵抗下沒有露出將要被攻破的跡象,但張繡、管亥等人是不能讓孔明的人身安全受到絲毫的危險威脅的。
“我們必須分兵作戰!”管亥急切地跟張繡進行商議,“子鳳,你率領一半騎兵牽製敵軍騎兵部隊,我率領一半騎兵攻擊敵軍步兵部隊。”
張繡有點遲疑:“子過,攻擊敵軍步兵部隊的危險性太大……我武藝比你高,騎術也比你更好,我去吧,你率領一半騎兵牽製敵軍騎兵部隊。”
管亥揚了揚他手裏的青龍偃月刀:“我現在是龐德將軍。”
張繡道:“我也可以偽裝的。”
管亥搖頭:“你擅長使槍,臨時改為使刀,還如何全力地殺敵作戰?軍情如火,殿下的安危不容絲毫疏忽,別浪費時間了,就這麽定了!”
張繡歎口氣,他很動感情地道:“子過兄,多多小心。”
管亥笑了笑:“我本是一個神憎鬼厭的黃巾賊,要不是祖上積德讓我遇到殿下,我怎麽可能成為堂堂正正的朝廷將軍?殿下對我的大恩大德,我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啊!”
張繡皺了皺眉:“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殿下說了,我們都要跟他一起在天下一統那天同享勝利喜悅。”
管亥咧嘴一笑:“知道了!”
張繡看向於毒、眭固、孔秀、周喁、盧安、王淩:“你們誰願意跟管將軍同去?”
於毒、眭固等將一起道:“末將願意!”
管亥搖頭:“你們都別來了!尤其是你,”他看向周喁,“你的兩位兄長都已經為國捐軀,你周家兒郎豈能一個不剩?”
周喁眼含熱淚地道:“宗員那賊已被殿下處斬,我的兩位兄長的大仇已得報,我沒什麽遺憾的了,自當效仿我的兩位兄長,殺身報國!況且,我和我的兩位兄長都有兒女,我周家不會斷絕子嗣的。”
幾人經過一番爭搶和推讓,張繡帶著周喁、盧安、王淩襲擾牽製關羽軍騎兵部隊,管亥帶著於毒、眭固、孔秀主動攻擊關羽軍步兵部隊。
張繡心思縝密,他隱隱地覺察到管亥很有可能是抱著有去無回的念頭的,邏輯是現成的:管亥如果隻是在關羽軍邊緣一帶“打打擦邊球”,他肯定不會輕易陣亡,但也難以給關羽軍造成真正的打擊,從而有力地援助守城的漢東軍,為了可以真正地打擊關羽軍,有力地援助守城的漢東軍,他必須殺入關羽軍的萬軍叢中,但他這麽做的話,他的處境確實就很危險了。張繡沒有離開管亥太遠,果然,他看到管亥帶著所部六千騎兵完全就是以敢死隊的勢頭直接衝進了關羽軍的步兵大陣裏。
“龐德在此!關羽受死!”管亥聲若巨雷地大喝著舞動青龍偃月刀一騎當千、所向披靡。
張繡心急如焚,他歎口氣,狠狠地咬咬牙,帶著所部六千騎兵跟著管亥部一起衝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