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節西南暗流
周瑜身為漢東軍南路戰事的總指揮,之所以“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是因為諸葛亮、關羽把荊州的防禦戰線打造得井然嚴密,在急切之間是無法攻破的,需要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二是漢東軍高層對於奪取荊州的戰事,還有一項備用的、更加有效的計劃:釜底抽薪。
從地圖上不難看出,漢西的地盤合計五個半州,即以長安為核心的司州西部(關中地區)、涼州、安州、定州、益州、荊州,此六地前五者完全合為一體,唯獨荊州在位置上十分突出,就像一個半島,荊州與關中地區的連接處就是益州,如果漢東軍可以直接把益州攻下,那麽,荊州將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繼而唾手可得。
如何攻取荊州?其實存在兩個途徑,一是直接攻擊荊州本身,二是越過荊州,拿下益州。倘若漢東軍攻取了益州,荊州將會陷入漢東軍的四麵包圍中,成為與長安不再連接的“飛地”。毫無疑問,第二個辦法更好,一來同樣可以拿下荊州,二來在拿下荊州之前已經拿下了益州。
周瑜之所以“不著急”,一方麵是他需要慢慢地部署,一方麵是他在等待著益州的消息。
益州之南,豐州之北,二州的交界處,大涼山與小涼山之間。舉目望去,莽莽崇山峻嶺,茫茫原始森林,一望無垠,處處荒無人煙。
險峻陡峭的山路上,豐州刺史、南中八洞之一火陽洞洞主、孔明六夫人祝融兒之父祝融大步流星地走著,他精神抖擻、輕車熟路,因為他本來就是土生土長的豐州彝族人(南中人),自小出生在、成長在豐州的山野密林裏,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飯,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邊的豐州提督朱符,整個人汗流滿麵、氣喘籲籲,早已是精疲力竭。
“朱提督,不是我說你啊!”祝融哈哈笑著看向吭哧吭哧的朱符,“你好歹是我們豐州的提督、武官之首,怎麽體力還不如我這個文官刺史呢?”
朱符苦笑一聲:“祝刺史,你就別拿我開心了,我是自小生活在中原的漢人,你是自小生活在豐州的彝人,你天生長了一雙鐵腳板,我哪裏比得上你啊!再說了,你哪是什麽文官,誰不知道你以前是南中的南蠻大王,上馬統軍、武藝高強,隻不過是改行轉職當了文官而已!”
祝融嘖嘖地搖頭:“話雖如此,朱提督,瞧瞧你這大肚子!都快趕上懷胎八月的婆娘了!我說,你多久沒有騎馬練武了?就算咱們豐州遠離前線,沒有戰事,但你也不能鬆懈武備嘛!”
一旁的豐州巡撫、朱符二弟朱皓笑道:“大哥,祝刺史說得對啊!你是要好好地鍛煉了!”
朱符赧然地笑了笑:“是,是……”
朱符和朱皓是兄弟,二人不是普通人,二人的父親正是講武堂三公之一、講武堂副校長、東漢末年名將朱儁,朱符是哥哥,擔任豐州提督,朱皓是弟弟,擔任豐州巡撫,可謂“朱家兩代,一門三傑”。在編製上,朱符這個提督跟祝融這個刺史是平級的,但麵對祝融的揶揄,朱符卻不敢回嘴,因為祝融身份更加高貴,他是孔明的六夫人祝融兒的父親,是孔明的嶽父,朱符哪裏敢跟他頂嘴。
祝融、朱符、朱皓帶著一批精幹部下來到這片屬於豐州和益州的邊界地帶,是為了某件正事、大事。
在雙方約定好的碰頭地點,已經有人在等著祝融一行了,為首者是一名精悍的年輕軍官。
“見過祝刺史、朱提督、朱巡撫。”那名軍官上前行了一禮。
祝融點點頭:“你是何人?”
“在下張翼,是劉璝將軍的心腹部將。”
祝融再次點點頭:“劉璝將軍是劉益州(劉璋)的心腹大將,看來,你來會見我們也是劉益州的意思了?”
張翼點頭:“正是。”
朱符迫不及待地道:“張翼,快說吧!劉益州打算如何配合漢東親王?另外,我們已經聲明過了,劉益州想要歸順漢東親王,我們歡迎,但我們不需要劉益州隻身匹馬地逃到豐州,我們需要劉益州配合我們拿下益州!”
張翼道:“這一點,州牧是非常清楚的,請放心。”
祝融道:“首先,我們想要知道,劉益州目前究竟還掌握著多少兵馬?”
張翼道:“最早時,州牧手握十萬餘兵馬,如今隻有三萬多了。州牧的兵馬一直被劉備派到最前線、最凶險、最艱難的地方當成犧牲品消耗掉,跟曹操打仗時是這樣,跟漢東親王打仗時也是這樣,比如大穀關的泠苞將軍、伊闕關的鄧賢將軍、孟津關的卓膺將軍,都全軍覆沒了,對於劉備而言,看似打了敗仗,其實他是穩賺不賠、正中下懷的,因為被消耗掉的兵馬都不是他的,是州牧的,如此一來,州牧越來越弱,劉備他自然就能越來越控製住益州。”
“三萬多兵馬……”朱皓思索著,“說少不少,說多不多,調度得當的話,還是能夠有所作為、發揮重大作用的。”他看向張翼,“這三萬多兵馬目前在誰的統領下?”
張翼道:“主要在張任將軍、劉璝將軍以及劉循公子、劉闡公子的統領下。”劉循,劉璋長子;劉闡,劉璋次子。
祝融道:“這些兵馬目前分布在哪裏?”
張翼道:“成都一帶。”
祝融有點詫異:“隻在成都一帶?”
張翼點頭:“是的。”
朱皓問道:“為何如此集中?”
張翼顯得十分無奈地道:“三位大人,益州的局勢,你們難道不清楚?益州下轄六個郡,即東川二郡(漢中郡、巴郡)和西川四郡(蜀郡、巴東郡、巴西郡、廣漢郡),在很早之前,劉備消滅了張魯,東川二郡就被劉備完全地掌控了,至於西川四郡,另外三郡就不用多說了,早就被劉備滲透控製了,就算西川的核心、益州的核心蜀郡,多數縣的官將也都是劉備的人,或者投靠了劉備,州牧無計可施,他無力與劉備展開全麵爭奪,隻能全力保住成都一隅之地。”
祝融道:“也就是說,整個益州,隻有成都城還在劉益州的手裏?”
張翼點頭:“是的。”
朱符問道:“劉益州的計劃是什麽?他打算如何起事?”
張翼道:“州牧與張任將軍、劉璝將軍等親信反複商議,認為無非兩個方案,一是放棄成都城,率領三萬兵馬一路南下,與你們在益豐二州邊界處會合,繼而合兵一處,一起北上打回益州;二是堅守成都城,牽製和吸引西川境內的漢西軍,你們發兵北上,攻入西川境內,殺至成都城下。”
朱皓頷首:“兩個方案都挺不錯的,我個人傾向於第二個方案。成都城,是益州的核心,也是益州的第一大城,白白丟棄,未免可惜。”
張翼歎口氣:“兩個方案其實都有不足之處,第一個方案,棄城南下,很容易在半路上遭到漢西軍的圍追堵截,西川境內駐紮著劉備心腹大將黃忠及其部十萬兵馬,有不少是騎兵,州牧和張任將軍、劉璝將軍等人如果放棄成都城,需要南下七百多裏才能抵達益豐兩州邊界,恐怕,最終能有一半人抵達就不錯了;第二個方案,守城待援,也很危險,其一,成都城內沒有多少糧草物資儲備,劉備這些年來窮兵黷武、勞民傷財,早就把成都城和整個益州搜刮一空了,成都城內庫存嚴重不足,沒有足夠的糧草物資,如何守城?其二,成都城內和州牧此時掌握的三萬兵馬裏恐怕已經有很多人在暗中投靠了劉備,如果守城,這些內鬼十有八九打開城門迎接黃忠率部入城,屆時,不但成都城保不住,留在成都城內的州牧等人恐怕也會變成階下囚甚至刀下鬼。”
“這……”祝融三人聽得麵麵相覷,都感到十分猶豫。
“祝刺史、朱提督,”朱皓穩住心神,“聯合劉益州裏應外合地拿下益州,這是一件大事,如果隻由我們豐州獨力完成,未免不太保險,我們區區一州,能力有限,難以承擔如此重事,依我之見,我們還是把這些情況詳細地報告給漢東親王,請殿下親自定奪,並且發來增援吧!”
祝融點點頭:“言之有理……”
“很抱歉,你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張翼神色陰鬱地道,“我們已經接到消息,劉備很快就會調遣張任將軍、劉璝將軍率軍兩萬前往關中參戰,你們的臧洪元帥已經打下了河套,嚴重地威脅到了關中,劉備急需兵馬鞏固他的核心地盤——關中。毫無疑問,張劉二位將軍去了關中,他們和他們的部下的下場必然就是泠苞將軍、鄧賢將軍、卓膺將軍的結局,成為劉備用來消耗的犧牲品。州牧隻有三萬兵馬,一下子被調走兩萬,接下來,成都城必然難保,州牧就算還想聯合你們,也是有心無力了,說到底,黃忠的十萬大軍一直在牢牢地盯著他呢!”
“什麽?”祝融吃了一驚,“時間這麽急?”
張翼歎口氣:“所以,州牧他現在十分焦躁,他已經被劉備逼到了懸崖邊上了,他已經走投無路、別無選擇了,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了。一旦張任將軍、劉璝將軍被調走,州牧他就真的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朱符看向祝融,語氣急促而沉重:“祝刺史,我們確實來不及請示殿下以及得到殿下的增援了。從豐州到洛陽足有幾千裏之遙,就算殿下星夜兼程地派遣部隊,趕過來時,黃花菜也涼了。為今之計,我們豐州出動本州的兵馬,聯合劉益州,拿下益州!最起碼,拿下西川!”
“不可!”朱皓搖頭反對,“這太冒險了!我們豐州是邊疆偏遠之地,加上長期沒有戰事,局勢十分平靜,因此,我們豐州的本州兵馬是很少的,實力實在不足呀!豈能如此冒險行事?”
朱符態度堅決:“二弟啊,你看看,殿下此時已經跟劉備全麵開戰了,漠北的、中原的、江南的兄弟部隊都在奮勇殺敵,都在建功立業,臧洪已經升為征北將軍和河套總督了!咱們在豐州難道就是一直看熱鬧?二弟啊,你難道不想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嗎?”他目光熾熱地看向祝融,“祝刺史,這可是我們豐州為國家、為殿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啊!一旦錯過了,悔之莫及矣!必須緊緊地把握住這次的天賜良機啊!”
祝融連連地點頭:“說得對!說得對!”他深深地吸口氣,“你們都是知道的,漢東親王正是我的女婿,這些年來,他對我不薄啊,我的女兒成了親王妃,我也被他任命為豐州刺史,但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報效他、報答他呢!我怎麽能一直在豐州碌碌無為呢?我要是為他拿下了益州,這可是大大的功勞啊!我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朱符大喜:“好!祝刺史此話真是豪氣衝天、壯誌淩雲!末將願與祝刺史一起立下大功!”
朱皓看了看朱符,又看了看祝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