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節天龍墜地
兩個多小時後,位於泰安郡西部郊區的一個鄉下村子,同樣的夜色如墨,同樣的電閃雷鳴、暴雨滂沱。
借助著閃電的慘白閃光,村民劉達從床上爬起,摸索著穿好衣服,又披上蓑衣、戴上鬥笠,順手拿起一把鐵鍬,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門,他聽到自家的土狗一直狂吠不止,拴在後院的老黃牛也一直發出明顯驚恐不安的低吽聲,這讓他感到不安:“是來了小偷還是來了野獸?必須出去看看……”
房門被打開,外麵的雷電風雨聲和滂沱冰冷的水汽一下子洶湧而入,讓劉達打了一個冷戰,他心裏有些打鼓,他硬著頭皮地握著手裏的鐵鍬,緩緩地走進了院子裏,打量著四周。
“轟!”一道炸雷在天雲間猛然綻放開,震得天地一陣轟鳴。劉達魂不附體地看向天空,閃電的耀眼白光使他看到了一幕讓他無法相信的詭異畫麵:烏雲滾滾的天空中,一個巨大的、長長的黑影正在由西向東地穿雲破雨、飛梭遊動而來。
劉達感到渾身的血液在一刹那間一起湧到了自己的頭頂,繼而在血管中凝固成了冰塊。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活生生的活物,閃電的奪目白光把它的樣子在瞬間照得清清楚楚:牛一樣的頭、鹿一樣的角、蛇一樣的身、魚一樣的鱗、凶猛威武、張牙舞爪、鼻下兩條銀須,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裏似乎叼著一樣晶晶亮亮的東西。
“龍……”劉達在前所未有的震撼驚駭之下一屁股坐在了滿是泥水的地上,牙齒劇烈打顫。
那條天龍在烏雲間呼嘯遊梭,一道道閃電以石破天驚之勢不斷地轟鳴劈打在它的身邊。天龍似乎在躲避著那些閃電,它在閃電間一邊繼續向東飛騰一邊左躲右避,但是,沒過多久,一道閃電結結實實地劈中了它。“嗷嗚……”天龍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咆哮,渾身燃著妖異的藍色火焰,翻滾著跌落雲端,墜向大地。
“媽呀……”劉達癡癡呆呆地望著這幕壯觀至極、詭異至極的畫麵,褲襠裏已經屎尿齊流。
在這個發生好幾件大事的雨夜裏,孔明正在“鬼混”。
孔明妻子眾多,他每個都愛,最寵愛的是樊欣,這天晚上,他在樊欣的住處“百靈閨”。
一番雲雨纏綿後,樊欣像貓兒一樣偎依在孔明的懷裏,輕聲地開口道:“夫君,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嗯?”孔明感到很奇怪,“你為什麽這麽想?”
樊欣捂嘴笑道:“你們男人打仗不是跟這個……一樣麽,打累了,歇一陣子,然後接著打。”
孔明忍俊不禁:“你的這個比喻還真是形象。”
樊欣露出一個認真思索的表情:“夫君你不打仗,但曹操、劉備、孫將軍他們是打仗的,我看,他們已經歇了很長時間了,因此,我估計他們又要打仗了。”
孔明伸個懶腰:“他們愛怎麽打就怎麽打,不關我的事,反正他們都沒膽子過來招惹我。”
樊欣有些憂慮和不安:“曹操和劉備怎麽打,我當然不關心,但我很關心江東啊。夫君,我就是江東人呀!”
孔明不以為然:“江東是很安全的,曹操想要打江東,劉備肯定打他,劉備想要打江東,曹操也肯定打他,所以,曹操顧忌劉備,不敢打江東,劉備顧忌曹操,也不敢打江東。如此,反而維持了江東的安全平衡。”
樊欣睜大眼睛:“萬一曹操打江東時,劉備也打江東呢?或者劉備打江東時,曹操也打江東呢?那江東豈不是在劫難逃?”
孔明摸摸下巴:“唔……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呢,曹操打江東時,他不知道劉備是跟他一起打江東還是趁機打他,劉備也一樣,他打江東時,他不知道曹操是跟他一起打江東還是趁機打他,兩人互相猜疑、互不相信,導致兩人都不敢對江東下手。嗬,人心就是這麽奇妙。”
樊欣仍然感到憂慮和不安:“萬一呢?萬一曹操和劉備真的聯手攻打江東呢?”
“萬一?”孔明還真沒有想過這個“萬一”。
“是啊,萬一發生了那種事,怎麽辦呢?夫君你會幫助孫將軍嗎?”
“這個麽……你不是對這種軍國大事不感興趣的麽?今天怎麽這麽感興趣了?”
“也不是感興趣,我隻是擔心我的家人和我的家鄉。孫將軍人還是很好的,在他治下,江東的老百姓還是可以吃飽穿暖的,我不想我的家鄉會落入曹操或者劉備之手,況且,一旦爆發戰事,家鄉被戰火打爛了,還可以重建,但家鄉的人假如死於戰亂,還怎麽再活過來呢?”
孔明笑著捏了捏樊欣的鼻子:“那你希望你的家鄉落入我的手裏麽?”
樊欣吃了一驚:“那自然是最好的,夫君,難道……你也想打江東?”
孔明笑道:“怎麽可能嘛!我除了打境外的異族胡人,什麽時候在漢地境內挑起過戰爭?曹操、劉備、孫堅,跟我關係最好的就是孫堅,我怎麽可能會打他呢?”
樊欣輕輕地鬆口氣,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夫君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你說跟你關係最好的就是孫將軍,萬一孫將軍陷入危難,你到底幫不幫他呢?”
“肯定幫啊,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我的嶽父呢!嶽父有難,我這個做女婿的豈能見死不救?隻是,我是不可能出兵馬出錢糧幫他保住他的江東基業的,我隻會保全他一家人平安無事,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了,我最希望他直接歸順我,但是,強扭的瓜不甜,順其自然吧。”
“哦……”樊欣若有所思。
孔明已經“歇好了”,身體裏的某個原始衝動讓他再次“蠢蠢欲動”起來,就在他打算對樊欣再次“做壞事”時,一陣清脆的鈴聲在房間裏響起。
因為被迫懸崖勒馬所以好不難受的孔明一骨碌地翻身起床,樊欣也急忙起身,她手腳溫柔而麻利地給孔明穿衣服。
鈴聲來自一個鈴鐺,鈴鐺被拴在一根細細的長線上,長線橫懸在房間裏,一端就係在床頭,另一端通過牆上一個小窟窿被拉扯到外麵。這樣,一旦外麵的人有什麽事想要叫孔明,一拉扯細線,鈴鐺就響起來了。
孔明向來愛惜自己的生命,他確實怕死,一來,懼怕死亡是人的天性,這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二來,孔明很清楚,自己一旦“掛了”,漢東肯定完蛋,因為他根本沒有一個理想的繼承者,他有三長兩短,漢東根本無人能夠代替他、繼承他。因此,為了自己,為了漢東的三千多萬子民,孔明必須好好地活著,於是,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不帶衛兵,包括“這種情況”。當然,這事畢竟屬於“個人隱私”,孔明不可能自己和樊欣在房間裏做沒羞沒臊的事情,卻讓自己的衛兵就在門外站崗,聲音什麽的傳出去未免太尷尬了,所以,他的衛兵們都在院子裏、院牆外,靠著細線拉扯鈴鐺進行通訊。
孔明的虎賁衛在此時已經擴建為兩個營的編製,合計一千多名虎賁衛,分為兩班執勤,一個營負責在白天保護他,一個營負責在夜裏保護他。虎賁衛的指揮官自然是典韋,但設立多個副指揮官,從而進行輪番值班。
快步走出臥室、穿過客廳後,孔明看到虎賁衛副指揮官之一趙炎正在客廳門口,剛才拉扯細線的就是趙炎。趙炎是趙雲兄長趙風的獨子,曾在講武堂裏學習多年,武藝非常高強,並且為人忠誠勤懇,被孔明提升為虎賁衛的副指揮官之一。
“子烈(趙炎表字),發生什麽事了?”孔明問道。
趙炎回道:“殿下,州牧找你。”
“我爹?有沒有搞錯,深更半夜的,又下著大雨,他有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
“有!州牧說有重大事情需要即刻通知你!吩咐你立刻趕去!”
“好吧,準備馬車。”孔明吩咐道,他如釋重負地返回臥室裏,跟樊欣告個別,臨走前特地吻了吻樊欣的額頭。
看著孔明急匆匆地離去,樊欣取出床邊抽屜裏的一卷薄帛和一副筆墨,提筆在薄帛上寫了上百個細細密密的小字,然後緩緩地卷起來。
“娟兒。”樊欣對外輕聲地呼喚道。
一名婢女快步地走進來:“夫人。”
樊欣把手裏的帛卷遞給這個名叫娟兒的婢女。
娟兒心領神會,立刻收起帛卷離開了。
臥室裏,樊欣獨自一人坐在床邊,她摸了摸還溫暖著的被窩,輕輕地、幽幽地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