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虎鼠遊戲(1)
馬車的車廂裏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任何人。
滕訓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住了,他兩眼發直、腦子發懵,跟在他身邊的那些家主也一起紛紛猶如被集體點穴般呆若木雞。
足足過了三分鍾,滕訓才回過神,他艱難地轉動脖子,緩緩看向滕超:“超兒……孔明呢?”
滕超臉上是一種悲涼的木然:“爺爺,算了吧,放棄吧。”
滕訓感到腦子裏炸開一個悶雷:“超兒,你……你什麽意思?”
滕超苦澀地道:“我們根本就鬥不過少公子的,我們的各種計謀籌劃其實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中,您何必以卵擊石呢?您太糊塗了!您……太可笑了!您也不想想,少公子是什麽人啊?誰能算計得了他?”
滕訓感到兩腿發軟、難以置信,他搖搖晃晃、神智恍惚:“你……你把孔明放了?”
滕超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根本就沒有綁架少公子,我跟少公子隻是聯合起來演場戲,其實,我是少公子的一顆棋子。”他右手拿著七星寶刀,左手掌緊貼在刀刃上用力地磨了磨,但左手掌完好,“這把刀根本就是假的,根本就沒有開刃,少公子怎麽可能會讓別人把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丟掉手裏的“七星寶刀”,伸手探向滕訓的懷裏,取出那卷布帛,“這個主意是我給你出的,其實,我也隻是按照少公子的交代行事。少公子要的就是上麵的人名,要的就是這份名單,他說,這叫‘引蛇出洞’,再一網打盡。”
滕訓感到頭暈目眩、天旋地轉,他握拳頓足、仰天大慟:“你這個逆子!你把我們滕家徹底地害得萬劫不複了!”
“我是在救我們滕家!”滕超急聲地道,“爺爺你才是害我們滕家!我們滕家差點兒被你害得被滅族了!”
滕訓來不及打罵滕超了,他急如星火地吩咐徐玉:“子偉!快!快保護我們前去黃河邊!隻要得到袁譚大軍的接應,我們就還有活路!”
“喏!”徐玉霍然拔劍,然後幹脆利索地把劍刃擱在了滕訓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眾蒙麵人裏足有數十人一起暴起,紛紛拔劍斬殺了身邊的蒙麵人,血濺三尺、慘叫連連,這些人迅速地匯聚到徐玉的身邊,結成一個環形防禦陣列,挾持住了滕訓等家主。
滕訓大驚失色地看著徐玉:“徐玉,你……”
徐玉冷冷地看著滕訓。
滕超苦笑道:“爺爺,我說過,我們根本鬥不過少公子,你看,徐玉根本就不是你的人,他其實是少公子的人,你組建的私兵裏早就被少公子的人給滲透了!”
滕訓頓時進入了石化狀態,接著,他仰天慘笑起來。
一二百米外,典韋眼看時機已到,當即大喝著下令:“除了賊首,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殺!”衛兵們如狼似虎地衝向了那些蒙麵人,殺聲中,尖利的哨聲一起響起。
與此同時,蒙麵人們身後的齊河彎曲處水麵上水花翻騰,二三百名驍勇精悍的健士像魚一樣從水裏騰身而起,人人戴著用豬尿泡做的緊繃麵罩用於防止河水進入眼睛、耳朵、鼻子,嘴裏叼著蘆葦管,手持強弩,腰佩鋼刀,為首者手持兩把鋼刀,正是齊魯軍狼牙大隊大隊長唐榔,事先帶著狼牙兵們埋伏在這裏的河裏和水邊的蘆葦叢裏。聽到衛兵營發出的哨聲信號,狼牙兵們一起躍出水麵,吐掉嘴裏的蘆葦管,摘掉豬尿泡麵罩,齊齊扣動強弩扳機,霎時間,二三百支弩箭破空而去,當即射翻了一大片蒙麵人。
“殺!”唐榔左右開弓地提著兩把鋼刀,帶著狼牙兵們配合典韋的衛兵們前後夾擊對方。
風雷滾滾的馬蹄轟鳴聲中,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大群騎兵,風馳電掣而來,為首大將正是太史慈,帶著一千騎兵從魯國趕來鏟除內賊。
很顯然,唐榔帶著狼牙兵們埋伏在這裏、太史慈帶著騎兵部隊殺奔這裏,都不是“巧合”。
蒙麵人們在具有壓倒性實力優勢的齊魯軍的雷霆萬鈞的猛擊下,立刻陷入了混亂、崩潰、敗逃,被齊魯軍殺得星落雲散、血濺遍地、屍骸枕藉,撕心裂肺的慘叫哀嚎聲響徹原野雲天。
滕訓等豪強家主們一個個盡皆瑟瑟發抖、麵無人色地看著這一幕,有人身體一軟,癱倒在地,還有人直接在褲襠裏屎尿齊流。
典韋帶著的衛兵們都是齊魯軍的精英,唐榔統領的狼牙兵也是齊魯軍的精英,蒙麵人們哪裏是他們的對手,被他們殺得猶如砍瓜切菜,太史慈的騎兵群更是在蒙麵人群裏縱橫馳騁、風卷殘雲。短短十分鍾,滕訓等豪強在私下裏悄悄豢養的私兵們被殺得一幹二淨,盡皆變成死無全屍的死屍。太史慈策馬奔馳至滕訓的麵前,滿臉傲然嘲諷地冷笑道:“老匹夫!還有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鼠輩醜類!你們真以為你們的雕蟲小技可以瞞過少公子的法眼嗎?真是一群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東西!”
滕訓慘笑一聲,他目光怨毒地看向滕超,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著滕超:“要不是這個逆子泄露了老夫的天衣無縫的計劃,老夫豈會一敗塗地?”
“爺爺,算了吧!”滕超苦笑著,他的笑意裏帶著一種自嘲和憐憫,“就算沒有我,你們也會一敗塗地,因為你們的一切計劃都在少公子的掌控中。這場叛亂,你們從一開始就輸了。”
十多天前,當滕超在經過煎熬無比的反複思索後,決定向孔明告密,揭發他的爺爺聚集齊魯境內的眾多豪強密謀反叛的陰謀,他震驚地發現,孔明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或吃驚的表情。
“不錯。”孔明眼神很平淡地看著跪在他麵前惶恐不已的滕超,“你救了你滕家,也救了你自己。”
“少公子……”滕超腦中心念翻飛,似乎明白了什麽。
孔明微笑著看向滕超:“滕超啊,我且問我,我是一個仁義的人嗎?”
“當然!少公子乃天下第一大仁大義之人!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但無數的人因少公子而得生,也因少公子而得活!”滕超發自肺腑地道。
“對,我是個仁義的人,但是呢,天底下的仁義之人不止我一個,可是,除了我,別的仁義的人都混得不夠好,為什麽?因為,當善遇到惡的時候,先受傷的總是善。善良,有著天生的弱點。隻懂得仁義的人是鬥不過陰險毒辣、卑鄙無恥的人的,仁義的前提是要能自保。別的仁義之人,基本上隻懂得仁義,所以他們最終被壞人、惡人、小人、奸人算計從而失敗,但我不同,我除了仁義,還深深地懂得保護自己、提防別人以及先下手為強地幹掉密謀傷害我的敵人,我從來不懷疑人性裏的惡可以惡到多狠毒的地步。我的先祖孔老夫子曾說過,‘以怨報德,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對於對我善的人,我會加倍地投桃報李,對於對我惡的人,我會毫不客氣地以牙還牙。我是一個‘仁義的狠人’,所以,我才能得以自保,一直對壞人、惡人、小人、奸人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防備心,從而一直不被壞人、惡人、小人、奸人在正麵打敗或在背後暗算。”
滕超聽得醍醐灌頂、心頭震驚。
孔明繼續微笑:“我搞出的‘廢奴令’和‘攤丁入畝’,從根本上毀滅了地主豪強的利益,我很清楚,那些地主豪強把我恨到了骨頭裏,我殺了許隼,讓許重失去了獨子還被罰了巨額錢財,我很清楚,許重肯定也把我恨之入骨。對此,我怎麽可能心裏沒有數呢?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那些人必然在背後密謀算計我乃至殺我,嘿嘿,我心知肚明,並且早就針對他們展開了部署。他們想跟我鬥?還嫩著呢!一群網中魚、籠中鳥而已!我早就想鏟除這幫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豪強,既然他們不知死活地主動跳出來,正中我的下懷,正方便我把他們一網打盡!我求之不得!他們是一群老鼠,我呢,不是貓,我是虎王,一群老鼠再怎麽詭計百出地算計一頭統領著無數虎豹豺狼的虎王,可能成功嗎?在絕對的實力碾壓前,任何陰謀詭計都隻是笑話罷了!”
滕超冷汗涔涔,他發現孔明簡直就是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