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節天使來了
一頓飯吃完,孔明帶著太史慈和褚燕走出營帳,走到一個無人處:“子義大哥、子飛大哥。”
“少公子有何吩咐?”太史慈和褚燕一起肅然拱手。
“你們倆帶著我部五千士卒跟劉玄德他們前去伏擊截殺張寶、張梁,重點是賊軍的財物。”孔明眨眨眼,“賊軍必敗,同時呢,賊軍肆虐席卷那麽多州郡,肯定搜刮了不計其數的財物,你們倆千萬不要放過那些金銀珠寶。”
太史慈和褚燕一起笑著心領神會:“少公子放心,我們明白。”
“還有……”孔明鄭重地囑咐道,“不要濫殺無辜,特別是還沒有成年的小賊,他們跟我們一樣都是爹生娘養的,隻是一時誤入歧途而已,不妨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太史慈和褚燕一起麵露欽佩神色:“少公子真是宅心仁厚,我們明白了。”
當天下午,劉備辭別盧植和孔明,帶著關羽、張飛、太史慈、褚燕和六千餘步騎兵離開廣宗縣城,前去伏擊截殺過不了多久後就會從潁川郡一路逃來自投羅網的張寶、張梁部敗軍。
當天夜裏,一小群人來到盧植軍中,是從洛陽趕來了。
“宗將軍,來的是什麽人啊?”聽到此事的孔明好奇地詢問正好碰到的宗員。
宗員拉著臉,顯得心情很不好:“是陛下派來犒軍的天使。”他心情不好並不是因為孔明,而是因為別的事。
“陛下派人前來犒軍,這是好事呀!為何宗將軍您看起來卻悶悶不樂?”孔明有些納悶。
“好事?”宗員冷哼一聲,“這些豎閹,一個個都是貪得無厭、見錢眼開!不把他們喂飽,鬼知道他們會在陛下身邊胡說八道什麽!哼!他們的一張臭嘴比十萬反賊還要壞事!”說完,他憤憤然地離去了。
孔明心頭一動,意識到自己忘了一個重要的曆史細節,他急忙奔向盧植的大帳,半路上特地吩咐了典韋一番。
來到帳前掀簾而入,孔明看到盧植正在滿麵笑容、滿眼疼愛地跟一個少年說著話:“泰兒,你怎麽從洛陽過來了?”
那個少年長得眉目清秀、文質彬彬:“父親在外領軍討賊,孩兒雖人在洛陽之中陪伴母親,但心在千裏之外掛念父親,沙場凶險、刀劍無眼,孩兒晝夜思念父親,日思夜想、牽腸掛肚,正好,陛下派遣天使前往父親軍中犒問,孩兒便請求跟隨而來了。”
盧植滿臉都是父親特有的欣慰笑意:“好孩兒,好孩兒。”他看到孔明進賬,立刻微笑著介紹道,“孔明,你來了啊,這是犬子盧泰。泰兒,這是太尉掾屬、虎賁校尉孔融幼子孔明。”
盧泰驚奇地看著孔明,向孔明施了一禮:“幸會。”
孔明微笑著向盧泰回了一禮:“久仰。”盧植有三個兒子,大兒子盧泰(字欣榮),二兒子盧安(字子國),小兒子盧毓(字子家),但根據書上記載,盧泰和盧安都很不幸地死於戰亂,隻有盧毓平安長大,後成為曹魏名臣。
“盧大人和令郎真是父慈子孝,讓人看了真是羨慕呀!”一個略顯陰陽怪氣、有些尖銳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孔明順聲看去,看到現場還有一個身穿宦官服飾的中年男子,此人長得尖嘴猴腮、麵白無須,渾身上下和舉手投足之間都洋溢著一種猶如發黴般乖戾而陰暗的氣息。
孔明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黃門(太監官職)左豐。
黃巾起義後,漢靈帝派遣皇甫嵩、朱儁、盧植統領三路大軍進行鎮壓,身在皇宮中的他自然非常關心前線戰事,但他又不可能親臨前線眼見為實,於是,他就派出他信任的人帶著賞賜之物前去各前線,既是犒軍也是探查,從而把前線戰事的情況匯報給他。皇帝能信任誰?自然是身邊的太監。被漢靈帝派到盧植軍中進行犒軍和探查的太監頭目便是這個左豐。根據書上記載,這個左豐來到盧植軍中後向盧植索取賄賂,盧植給予斷然拒絕,回道“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左豐因此而懷恨在心,返回洛陽後便在漢靈帝麵前大肆進讒詆毀盧植,漢靈帝大怒,下令逮捕盧植,判處“減死罪一等”(無期徒刑),然後派遣董卓接替盧植圍攻張角,結果董卓久攻不克,正好,皇甫嵩已經殲滅河南的黃巾軍,於是揮師北上,接替董卓圍攻張角,最終大獲全勝。換而言之,殲滅張角的這份功勞本來是盧植的,卻因為左豐這個小人而被皇甫嵩白撿了,還害得盧植險些死在大牢裏,好在,皇甫嵩人品高尚,獲勝後上書漢靈帝,把冀州之勝的功勞分出了一大半給盧植,漢靈帝因此而赦免了盧植並讓他官複原職。
無論什麽時候,小人都是非常可恨的,並且破壞性極大,正所謂“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盧大人呐……”左豐操著他那令人聽得身上冒出雞皮疙瘩的嗓門接著道,“廣宗戰事正酣,您可不能因為家事而耽誤國事喲!陛下知道,反賊首逆張角就在廣宗縣城中,一旦誅殺此賊,天下反賊必然盡皆瓦解。盧大人呐,陛下對您可是殷切期盼哦,他日思夜想等著您的捷報呢!”
盧植正氣凜然地道:“陛下的期待和器重,下官當然明白,下官也絕不會因私廢公。眼下,廣宗縣城周圍的反賊據點已被下官全部拔除,全城被圍堵得水泄不通,張角在城內插翅難逃,他要麽出城送死,要麽坐以待斃,絕對沒有第三條路。”
“既如此……”左豐一臉頤指氣使地道,“盧大人還不直接揮師攻城,大破賊軍、生擒張逆,更待何時?”
盧植道:“戰機未熟。”
“哦……”左豐露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這樣啊。”他笑了笑,“奴婢明白了。盧大人,陛下正在洛陽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奴婢回去回話,並且奴婢也不方便在這裏打攪盧大人,如此,奴婢明天就出發回去了。”他眼神曖昧地看了一眼盧植,滿臉都是後世那種“你懂得”表情,然後昂首挺胸地緩步離帳。
盧植麵無表情、一聲不吭。
左豐出帳後,門簾又被掀開,宗員大步走了進來,顯然,他就在外麵等著。
“盧公!”宗員神色略顯急切地道。
“何事?”盧植輕輕地歎口氣,他其實心知肚明。
宗員斟酌了一下語言,語氣有些生硬地道:“左黃門千裏迢迢地從京師趕過來犒軍,並且,他還代表著陛下,按照慣例,咱們是不是應該……應該……”
“應該什麽?”盧植臉色一寒,“大軍長途跋涉、累月征戰,錢糧本就吃緊,又何來餘資?若真有餘資,我寧可多買一些米肉,讓將士們吃得更飽一點!何必暴殄天物,喂食此豎閹耳!”
宗員苦笑一聲:“盧公,話雖如此,但……那豎閹畢竟是陛下身邊之人,倘若他因此而惱羞成怒,在陛下耳邊進讒中傷您,如何是好?”
盧植繃著臉:“我自為官以來始終廉潔奉公、潔身自好,天地可鑒、問心無愧,有何所懼?”
宗員歎口氣:“盧公,我等在外征戰,距陛下千裏之遙,再怎麽浴血奮戰,陛下也看不到,哪裏比得上左豐他們天天跟在陛下身邊?他們隨便一句話,往往就能決定很多事。我們還是盡量不得罪他們比較好,一來,可以自保,二來,可以確保戰事如期繼續,不會被中途荒廢,三來,說不定還可以讓陛下調撥更多兵馬錢糧過來。盧公啊,就算您不在乎自身安危,倘若陛下聽信讒言,將您調走,換上昏聵之輩取代您,此戰還如何繼續?若張角因此而絕處逢生,豈不是壞了軍國大事?”
盧植心頭一動,他沉吟不語了一會兒,最後歎口氣:“我知道了。”
盧植知道宗員是對的,不過,明白是一回事,付諸行動又是一回事,作為一名深受儒家正統思想熏陶的大儒文士,他打心眼裏厭惡左豐這種不男不女的陰陽人,並且,他兩袖清風,確實沒錢用於賄賂左豐。
孔明在旁邊聽得暗笑,他不顯山不露水地離開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