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乾清宮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麽人影。永年坐在西暖閣外麵的軟榻上,放下手裏的書,聽著外麵的風聲,出了一會兒神。明明所有的燭台都已經點燃,地龍也已經燒到最熱,他卻依然覺得有點冷。搖動的燭光照在他的臉上,看得出他雙頰微陷,明顯瘦了一圈,隻是眼睛依然極亮。
麗妃放下手裏的小肚兜,笑吟吟的走了過去,“皇上……”挨著他坐了下來。
永年回過神來,伸手攬住她,看了她一會兒,慢慢笑了起來,一隻手習慣性的伸到了她的肚皮上,“怎麽樣,他又踢你沒有?”
麗妃嫣然一笑,“這兩天好多了呢,天天踢我,我也再不做噩夢了。”永年看著她的肚子,臉色變得有點陰沉,麗妃忙笑道:“皇上,我看你精神越發好了。”永年點了點頭,又發了一會兒呆,心情突然焦躁起來,隻覺得此時一定要做點什麽,拉著麗妃的手便伸入了自己的衣襟。
麗妃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手靈巧的滑了下去,永年的呼吸變得急促,臉上泛出潮紅,喘息了幾聲,卻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麗妃嚇了一跳,忙站起來從桌上拿起小盒的阿芙蓉膏,急忙忙用小勺挑了一小點,送到永年嘴裏,又用開水送下。
永年捂著胸口,明顯有些喘不上氣來,麗妃在他背後輕輕給他順氣,良久良久,永年的臉色才慢慢恢複了正常,卻皺起了眉頭,“朕記得今天已經吃過一次了,這幾天怎麽天天都要吃兩次?”麗妃笑道,“是妾不好,妾中午給您吃的少了一些,今兒天氣又格外冷一些。”
永年的臉色這才慢慢平了。外麵的風中,似乎遠遠的有什麽動靜傳來,他突然拉過麗妃,讓她跪在了自己麵前……
德勝靜靜在站在外麵,聽見裏麵含糊的動靜,輕輕的出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向殿外走去。
夜空中一片寂靜,前殿這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德勝心神不寧的向東邊張望了幾眼,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驚肉跳,眉頭不由緊緊的皺了起來,一定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樂祥匆匆的跑上了乾清宮的白玉台階,看見德勝,忙忙的趕了過來。德勝低聲道,“怎麽樣?”
樂祥忙道:“都按公公吩咐布置好了,剛剛東華門那邊的暗樁沒有按時回來,我已經把這邊留下的一隊派過去了,千牛衛也調了一隊過去,隻是這邊就有些空虛,要不要再調一隊過來?”
德勝眯起了眼睛:“不用,有我呢!竟然是東華門……果然是兵不厭詐!北驍軍也已經到東邊了吧?”
“是,用宮裏的信符和娘娘的信物調動的,應該已經到東邊了,一旦東邊朝陽門和東直門有任何動靜,都可以派騎兵立刻趕到糾纏,步兵再後繼趕到。龍武軍會斷他們的後路,上次龍武軍白跑一趟,沒有撈到平叛救駕的功勞,正憋著一肚子火呢,我們這一次就是甕中捉鱉!”樂祥似乎看見那些傲氣的王爺公主變成階下囚的樣子,鼻孔都興奮的張大了。
“不能大意,宇文寬就是太過大意了,才會把自己的腦袋輸了進去,別忘了,當初他可是三萬對三千,結果一敗塗地;如今我們五萬對一萬,勝算有多大還難說。可惜了,澹台揚飛,就是為了不讓他卷進來,我們花了多少心血,想讓他跟平安公主鬧開,這樣他跟鄴王興王肯定也會掰了,沒想到卻一點用都沒有,他,太可惜了……”一語未了,他的臉色突然變了,“誰?誰在那裏?!”
樂祥奇怪的轉頭看去,卻見台階外麵的陰影中慢慢走過來一個人……不,是兩個人的身影,但他一眼看過去,卻隻能看見那個身材高大的人,以及他手上的彎刀,似乎有種寒意從那雪亮的刀鋒上直逼了過來,他毫不猶豫的撲了下去,身後隻留下德勝的一句急喝,“別去!”
但這一聲對樂祥來說,顯然已經太晚了,他從上而下,眨眼間就撲到了那兩個身影麵前,在他的眼裏,那刀鋒上的光芒突然詭異的閃了一閃,然後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他的身體依然按照原來的方向飛了出去,掠過兩個人的身邊,摔在了像雪地一般潔白的石板上。
德勝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澹台將軍,你的刀法又精進了。”
“多謝德公公誇獎。”澹台一手牽著洛妍,一手握著彎刀,一步步的走上台階,刀鋒甚至沒有留下一滴鮮血。有一種氣勢在隨著他的腳步一層層的拔高,德勝退後一步,眼神冰冷,“澹台將軍,你到這裏來,當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了麽?”
“不,我在武學上的境界,如今還遠遠比不上公公。預知禍福的境界,我始終都達不到。”澹台腳步很慢,卻沒有停頓,“但是如果今夜動手,我一定能殺了你。武學的境界和殺人的本事,本來就是兩回事!”
德勝又向後退了一步,笑了起來,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可惜,你還有要保護的人。”他的身姿和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銳利,就像一柄慢慢出鞘的絕世寶劍。
終於登上了最後一層台階,澹台鬆開了手。洛妍卻看著德勝笑了一笑,“德公公,你不也一樣嗎?我之所以不逃出去,是因為必須來挽回今夜的禍事,公公是何等聰明之人,你捫心自問,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是會達成心願,還是在釀下亡國大禍?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德勝突然覺得自己的腰有點直不起來了,他眼睜睜的看著洛妍腳步虛浮的走向乾清宮的殿門。身子微微動了一動,卻不敢有任何動作,剛才她的話裏有種他不敢細想的東西,而在他的對麵,澹台揚飛靜靜的站在那裏,氣勢已經到達了頂點。
收攏住心神,他盯著對麵的澹台揚飛,輕輕的歎了口氣,“我記得,最早你的刀法,還是我教的。”
澹台淡然道,“我也記得,最早就是公公,在我眼前打開了武學真正的大門。所以今天,我隻要你半條命,讓你永遠不能再欺君,再為惡!”
“欺君?為惡?原來……”德勝忍不住笑了起來,突然從腰中抽出了一把軟劍,劍鋒像遊龍一樣發出悅耳的輕鳴。
這聲音雖然細微,卻讓已經走到大殿門口的洛妍腳步頓了一頓,很想回頭看一眼,終於還是繼續往前走:她要相信他,至於德勝,他已經不再相信他自己了,又怎麽可能擊敗別人?
一邊走,洛妍一邊脫下了披風、解下外袍,隨手丟到一邊,等她走進大殿的前廊時,穿的已經家裏的那套石青色夾棉胡服,外麵罩著銀鼠的坎肩,袖子上還留著青青的血跡,但看起來似乎隻是一個深色的花團。
進了殿門,轉向西邊,迎麵有宮女走了過來,洛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陛下歇息了嗎?”宮女下意識的一邊行禮一邊答道,“陛下還在西暖閣,跟娘娘在一起。”
“很好。你去幫我通傳一聲,就說我已經到了。”
宮女不由自主按照她的吩咐向裏走去,心裏恍恍惚惚的覺得有些奇怪,公主不是被關起來了麽?但看起來完全和平常沒什麽區別嘛,難道是已經放出來了,自己不知道而已?路上又遇見了兩個宮女,都一臉驚詫看著洛妍神色淡漠的跟著前麵的宮女走向西邊,卻不敢多說一個字。轉眼已經走到了西暖閣門口,宮女低聲道,“皇上,平安公主已經到了。”
沒等裏麵有任何回答,她身邊微風掃過,平安公主竟然掀開簾子直接走了進去。隻聽見裏麵傳來麗妃娘娘發出了一聲被掐住脖子似的驚叫,以及公主淡淡的聲音,“皇上好雅興!”
永年有些狼狽的推開了麗妃,掩上了衣服。麗妃指著洛妍道,“你、你怎麽出來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洛妍眼角都沒瞥她一眼,隻是看著永年一字字的問,“皇上,您想不想知道你為什麽胸疼越來越頻繁?您想不想知道您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麗妃一跺腳,高聲道:“來人啊!”洛妍卻隻是平靜的接著道,“皇上您還記得嗎?今年的萬壽節我曾看著您差點落淚,因為那天,天師跟我說了一句預言,您想不想知道是什麽?”
“您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明明離開了地牢,卻不逃出去,而要過來找您?”
好幾個太監和宮女一湧而入,麗妃指著洛妍厲聲道,“把她抓住,拖出去!”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永年突然開口大喝了一聲。太監宮女們相視一眼,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看著洛妍蒼白如雪的臉上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永年緩緩的點了點頭,“好,你說。”隨即冷冷看了麗妃一眼,“你也出去!”
麗妃驚呆了,聲音裏帶上了哭音,“皇上,您不能聽平安公主胡說,她一定會汙蔑妾身的。”
洛妍轉過頭來,憐憫的看著她,“麗妃娘娘,你放心,像你這種蠢貨,我根本不會浪費一點力氣來汙蔑你,你如果還想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就按皇上的意思做,請滾出去吧。”
蠢貨?麗妃想尖叫著撲上去,但洛妍的眼神讓她有些不敢造次,她轉頭去看永年,卻第一次在他眼裏看見了厭惡之極的神色,這神色讓她渾身冰冷,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洛妍搖了搖頭,退後兩步,坐進了一個高高的軟椅裏,“皇上,您想從什麽地方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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