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不過十二個時辰,洛妍又站在了景仁宮的西暖閣裏,永年這次卻不再是靠在軟榻上,一副懨懨的模樣,而是穿著玄色織金滾邊的袍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精神健旺,眼睛更是異常明亮。坐在他身邊的麗妃越發顯得小鳥依人。
洛妍請了安,抬頭看著永年的臉色,心裏忍不住一聲長歎:如果不是已經知道這是阿芙蓉膏的功效,她此時一定會喜出望外吧?
永年興致倒是不錯,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朕聽說你身邊有個厲害丫頭,把你那位婆婆請的符水都倒了?”麗妃忙嘴角含笑的站了起來,“妾去看看梅子糕做好沒有。”說著向洛妍一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洛妍估量著永年的心緒,笑了笑答道,“那個丫頭也是忠於職守。”
永年點了點頭,“你身邊的人,還是有點脾氣好,朕還聽說,你那婆婆,說你害得澹台揚飛妻離子散?”
洛妍微微吃驚,忙笑道,“她就是這個脾氣,多半是有口無心的。論理,她請那個符水,倒也是一番好意。”
永年眉頭一挑,多少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幾日不見,你倒賢良淑德起來?”
洛妍怔了怔,搖頭笑道,“父皇過獎了。女兒隻是覺得長輩們自然有長輩們的想法,做晚輩的沒必要太過計較。”
永年沉吟道,“你那婆婆就是太閑!哼!”他看著洛妍,臉上閃過一絲戾氣,“你不計較也罷,隻有一條要記住,你是朕的女兒,總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去!”
洛妍苦笑著應了個“是”,她這個父親,護短的脾氣當真是一點沒變,隻聽永年又問道,“你跟麗妃說,這阿芙蓉膏會傷身?”
洛妍不由猶豫起來,想了想才答道,“阿芙蓉膏本是有些許毒性的,偶然吃幾次也沒什麽,隻是若是長年用的話,還是謹慎些的好。”
永年皺起了眉頭,“你可知道,若是長年用,到底會如何?”
洛妍字斟句酌的道,“我聽說,長年用阿芙蓉膏的人,身子可能會慢慢變得虛弱,而且再也不能斷掉這藥。”
永年的神情有些晦暗起來,眼光在洛妍身上轉了幾圈,半響才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洛妍默默的退了出去,心情不由低落起來:父皇一生英武,到了這個年紀,竟要靠鴉片來止痛,她卻根本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父皇他……不知為什麽心裏一酸,忍不住掉下淚來。直到麗妃迎麵走過來,笑盈盈的跟她打了個招呼時,洛妍還是沒有回過神來,隨意的點了點頭,還是繼續往外走去。
麗妃的笑容不由慢慢消失,皺起眉頭目送洛妍走遠,心裏一片驚疑。待她走進西暖閣時,卻見德勝不知道何時已在裏麵,正在弓著腰低聲回稟,“奴才去太醫院問過了,太醫們對阿芙蓉膏了解不多,隻知道似乎華佗當年的麻沸散裏就有這一味,醫正說,阿芙蓉膏既然有毒性,吃得多了會有不妥也未可知,不過有一個西北過來的太醫卻說,他曾見過有兩個胡商長年是吃這個的,的確是離不得這藥,隻是有一個到了六十歲還納了個小妾,怎麽會談得上傷身?”
永年點頭道,“這種說法,倒是和那個西域大夫不謀而合。隻是平安說,這阿芙蓉膏傷身是天師的說法,可惜如今天師已不在京城,隻怕要到明年開春之後才回來。”
麗妃走了過來,笑道,“我看公主或許是一片孝心,我跟她說,皇上自打用了這阿芙蓉膏,天天批閱奏章,公主大概是怕您太過操勞了吧。”
永年神色不明的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對德勝道,“把乾清宮的奏章都搬到這邊書房裏來。”
麗妃一喜,向著永年嫣然一笑,沒等德勝退出去,永年便把她抱在了自己膝蓋上,“你笑什麽?”順手又把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老五今天有踢你沒有?”
麗妃嗔道,“不能說的,萬一是個公主呢?”永年嗬嗬一笑,“尉遲大夫把脈看男女,朕還沒聽說有把錯了的。”
麗妃心裏一動,歎了口氣,“其實,妾倒覺得,若是公主或許更好呢。”
永年寵愛的拍了拍她的臉,“是啊,生得如你一般美貌,多好。就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給她挑個好女婿。所以,是個皇子也罷。”
麗妃眼睛立時紅了,“皇上!”
永年笑了笑,神色卻有些傷感,“今天又收到十幾道奏章,都是請立太子的,這樣的奏章這個月來竟是越來越多了,朕原想再看一看,到明年再說,隻是朕的這些大臣們看來都比我急!他們是怕朕熬不過這個冬天麽?”
麗妃身子微微一僵,明年,她的兒子就會出世了!嘴上低聲道,“皇上又胡說了,如今您身子別人不知道,妾還不知道麽?妾一個人都伺候不過來了。”——自從用了阿芙蓉膏後,皇上不但精神好了,連那方麵都強了不少,她隻得安排了兩個宮女伺候皇上,如今都升了才人,安排在配殿裏……
永年果然愉悅的笑了起來,“古人都說解語花,朕今日才知道什麽叫解語花……”說話間,德勝已指揮著小太監將奏章搬到了這裏東邊的書房裏。永年又和麗妃溫存了片刻,才自去書房忙碌,一直到晚飯前才罷。
掌燈之後,待到永年已經去了配殿,麗妃便說想找本書,走進了書房。果然案幾上隨意的堆著許多奏章,她輕手輕腳的翻了翻,果然有好些是奏請立太子的,說的都是什麽皇儲為國之根本——這些人,是迫不及待的要建擁立之功了吧?麗妃冷笑起來,突然又翻到一份敕書,是皇帝擬撥款二十萬重新修繕景仁宮和坤寧宮,卻被門下省封還了,“大災之年未過,國庫雖有盈餘,然不足以行此奢侈之事”——景仁宮、坤寧宮!皇上的意思是……麗妃的心頓時砰砰的跳了起來,隻是看到門下省的批語,臉色又開始陰晴不定:他們怎麽敢如此斷然封還,難道在朝堂上,皇上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得主了麽?
麗妃沉吟著剛剛放下這份,另一份誥令上的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又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待看清楚內容,她不由驚訝的捂住了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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