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纓,你看皇上的身體……”慕容謙低聲問著剛從永年屋子裏走出來的胡纓。
胡纓沉吟著微微點了點頭,“此次雖然凶險,但皇上身子一直很好,這兩天外傷恢複得還算不錯,若是車上墊厚幾層,緩緩而行,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
慕容謙與澹台揚飛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自從得知戰場上金吾衛和禦林衛的投誠,特別是穀南的臨陣倒戈之後,永年就下定決心要回到京城。如今京城防備空虛,又有剛剛來到的這幾千人可以用來詐開城門,澹台揚飛倒是有九成把握直入大內,控製局勢,唯一可慮者,不過是永年的身體:他經得起這樣的沿途顛簸嗎?
慕容謙卻更擔心穀南一些:他幾乎從小就跟隨太子,怎麽會如此幹脆射殺何其宣、領頭倒戈?不過永年對此似乎另有看法,“正因如此,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後路可退,此人雖無忠心可言,如今卻正可拿來一用。”
而穀南本人也表示出了極其合作的態度,不但把現在京城的防禦部署交代得一清二楚,還主動提供了此次聽令於太子的禦林衛與金吾衛將領名單,當這些人被全部拉出隊伍,關入大營時,他們看向穀南的目光,怨毒得令慕容謙都有些驚心,穀南卻是一臉的若無其事,這也讓慕容謙心裏的忌憚更深了幾分:大奸至此,此人不可不防!
澹台揚飛對此倒不甚在意,“入城之時,我跟在他旁邊,不會給他任何機會耍出花樣來!輔兵和千牛衛都留給你,你們護在皇上身邊,不用急著進城,等我控製住守衛紫禁城的禦林衛右衛,你們再直入皇宮。”
…… …… ……
當洛妍服侍完永年用完藥,出來詢問馬車的安排情況時,澹台揚飛已經在議事廳裏有條不紊的發布著一條條的命令,從前鋒人馬的選擇與安排,到俘虜們的處置、後勤的補充,都麵麵俱到。
洛妍站在議事廳的門外,靜靜的看著他仿佛不假思索般將一條條命令發布下去,聲音雖然依然沉穩,神色也依舊冷峻,但臉色卻似乎比昨天更加蒼白了幾分。洛妍隻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昨夜自己說出打算之後,澹台就堅持親自布置好一切,早上又一定要跟在馬車邊上以防出現任何意外。本來想著他大概和自己一樣,好歹還睡了一兩個時辰,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應該是從昨天起就在考慮今天各項事情的安排了……
好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布置完畢,各位副將校尉們依次領命而出,洛妍才走了過去,澹台看著她,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洛洛,有什麽事?”
洛妍努力的笑了笑,“本來是來問父皇禦輦的事情,結果你都安排好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
澹台看了看屋裏的水鍾,“再過一刻鍾!如今搶的就是時間,我們越快,才越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到時候,你跟皇上、阿謙一道留在後軍裏,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們不會有任何危險!”
洛妍眼睛微微一酸,低下了頭,半響才抬頭笑道,“還有些時間,你坐下。”
澹台怔了怔,看見洛妍堅持的神色,還是坐了下來。洛妍取下他的頭盔,雙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不輕不重的按摩起來,澹台身子一震,忍不住道:“洛洛……”洛妍低頭輕聲道,“別說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到時間了我叫你。”
上午的陽光已變得越來越熱烈,隻是照進這間空蕩蕩的議事廳時,卻連陽光也似乎變得安靜柔和了。看得見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中不斷的飛舞,聽得見遠處不斷有人喊馬嘶的聲音的傳來。不過洛妍什麽都不想聽,不想看,她的手指下,能感覺到澹台漸漸放鬆下來,能感覺到他的血管裏那穩定的脈動,而那節奏正跟自己的心跳慢慢的變得合拍。
一刻鍾的時間似乎眨眼間就已過去,洛妍放下手,把頭盔重新幫他戴了上去,“好了。”澹台慢慢的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洛妍繞到他的身前,看了看他的臉色,果然已經不再那麽蒼白,隻是眼裏依然有一絲做夢般的神情,不由輕笑起來。澹台怔怔的看著洛妍的笑臉,突然伸手緊緊抱住她,“洛洛,你放心,就算為了你,我也會好好的回來。”隨即,他鬆開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洛妍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議事廳的院門之外,微笑著輕聲道,“我知道。”
…… …… ……
從西山大營到京城的路雖然隻是一條土路,但因每年的練兵,維護得算是相當不錯,午初時分,一支八百人左右的禦林衛左衛騎兵已出現在通往的京城的路上,領頭的依然是穀南,身邊緊跟著幾個親兵。而隊伍裏的麵孔若仔細去看,有一半以上已和早上來時不同,剩下的則是這兩年進來的新兵以及本來便是從千騎營出來的低層軍官。他們的盔甲上或多或少的都沾染了鮮血灰塵,卻自有一股煞氣。
在隊伍的正中,是一輛他們來時就帶在隊伍中的特製青幃馬車,看起來平凡無奇,但拉車的兩匹大馬卻比騎兵的坐騎還要高大健壯,整個馬車上也沒有一扇窗戶。
在這支騎兵的後麵,則是騎著備馬的一千輔兵,他們中的麵孔雖然變化不大,但士氣倒是比清晨來時高了好幾分:澹台將軍剛才已經當眾許諾,隻要此戰立功,就可以將他們轉到新建的神威軍中擔任正式騎兵——而他們要做的,不過是跟隨澹台將軍為皇上效忠,鏟滅逆黨而已!想到即將翻上好幾番的軍餉待遇,想到能穿上正式騎兵的軍裝,這些軍隊最下層的士兵們怎麽能夠不歡欣鼓舞?
穀南神色漠然的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他的側麵身後一步就是穿戴著左衛普通士兵盔甲的澹台揚飛,騎兵的特製頭盔遮住了他的大半張麵孔,但毫不妨礙讓穀南清晰的感覺到那股鋒利的殺氣——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有半點表現不對,澹台會在眨眼間就把自己送入地獄。
四五十裏路,對於騎兵來說,不過兩個時辰就到了,遠遠看見西直門高大的城牆,穀南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開始西斜的太陽正照在城樓上,反而有些白花花的讓人看不大清楚。
眼見騎兵隊伍到了城門之下,那厚重的大門卻靜靜的一點動靜也沒有,穀南心裏有些奇怪:早在出城前,把守西直門的守軍校尉就知道,無論禦林衛左衛何時回來,一定要立刻打開城門,他們交接的時候沒有交代清楚麽?
正想抬頭喊話,隻聽城門上響起了一個粗豪的聲音:“是穀南將軍麽?”
穀南仰起頭,隻覺得身邊的殺氣越發冰寒,微微穩了下心神,他大聲道,“是我,快開城門!”
“好咧!您稍等片刻!”
果然又等了片刻,西直門那兩扇厚重的鐵葉大門緩緩推開,兩對守兵恭恭敬敬守在了門口。穀南並沒有多看他們一眼,隻是帶著隊伍不緊不慢的走進城門。在烈日下烤了幾個時辰後,走進長長的陰涼的城門洞的那一瞬間簡直是一種享受。前麵的騎兵們還沒什麽,後麵的輔兵卻忍不住都舒服的歎了口氣。
眼見最後一個輔兵也進了城門洞,卻聽他們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道厚厚的鐵閘瞬間落了下來,切斷了所有人的後路——這是北京各大城門都有、但平日絕對不會輕易落下的千斤閘。
走在最後的那些戰馬被這聲巨響一嚇,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本來就被嚇了一跳的輔兵們有好幾個紛紛落馬,隨即便亂成了一團。
隊伍最前麵的穀南此時已經走到西直門前那空空蕩蕩的街道之上,但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這聲巨響,臉上不由也變了顏色。隨著這一聲,本來空無一人的前麵街道上突然湧出一隊騎兵,而在街道兩側的屋頂上、窗戶裏也驀然站起了無數手持強弓勁弩的身影,隨即在高高城樓上、在西直門環形道的兩側,黑壓壓的士兵仿佛從地裏冒了出來。穀南眼尖,一眼便看到甕城上對外的炮口不知何時也調轉了過來,黑沉沉的對準了自己的隊伍……幾乎就在一瞬間,這支不到兩千人的騎兵已經被一倍以上的兵力層層包圍,而且完全處於了對方的炮火和弓箭壓製的範圍裏!
穀南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馬鞍上便突然多了一個人,一隻穩定的大手從後麵扣住了他的脖子,他聽見澹台揚飛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聲音,“很好,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
穀南一直鎮靜的臉上終於失去了血色:“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多騎兵還有弓箭手!”
澹台頓了一頓,抬眼仔細看了看那從四麵八方湧上來的身影,突然間,他鬆開手,鬼魅般的又閃回到了自己的馬上。
在長街的盡頭,一個身影越眾而出,用一種胸有成竹的語氣大聲道:“諸位,我隻給你們一次機會,我會數到三,你們如果不想變成刺蝟和篩子,就都給我把武器扔下來!”
“一”
“二”
在澹台的身後,騎兵們變了臉色,卻依然鎮定的緊緊握住手邊的圓盾。在他們的上方,所有的弓弦都在慢慢的繃緊,閃亮的箭頭對準了下麵這支隊伍裏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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