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在秋日陽光下那個分外優美飄逸的身影,那雙清澈悲憫的眼睛,洛妍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剛想轉身就走,心遠又長歎了一聲,認真的問:“女人,是不是都愛聽假話?”
洛妍瞪著他,磨了磨後槽牙才道:“隻要不是受虐狂,總喜歡聽些順耳的話,心遠小天師智慧過人,難道連這種常識都不知?”
心遠困惑的看著她,終於誠懇的道:“我的確不知。那我以後,是不是要說些順耳的話才好,比如說,你真美,真聰明,真大方……”
洛妍覺得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此刻抓狂過,如果上天此時問她最想要的是什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牆!她真的,真的,很想撓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才抬起頭來道:“多謝您的實話,我很感動……”她感動得想哭。
心遠優雅的點了點頭:“不用客氣。”
不能跟他生氣,否則一定會被他氣死。洛妍垂下眼簾,努力用最平靜的聲音道:“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心遠淡淡的道:“抱歉,我還真有一事請教,請問,你原來叫什麽名字。”
“你在那個時空叫什麽名字?”
洛妍不由一陣恍然,其實也不過一年多,那個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名字好像已經徹底消失在生命裏:“駱曉飛。駱駝的駱,拂曉的曉,飛揚的飛。”
“駱曉飛?”心遠念了一遍,走上一步,伸出了一隻手:“你好,駱曉飛,我姓韓,韓心遠。”
洛妍下意識的伸手與他握了一下,那隻手微微有點涼,但穩定而有力……隨即她才意識到這一幕有多荒謬,甩開手便後退了一步。
心遠看著她微笑:“你心虛什麽?在骨子裏麵,你和我一樣,永遠不會是這個時代的人。難道你還要繼續騙自己?”
洛妍立刻搖頭:“我和你不一樣,我,至少有一半,的確是這個時代的。現在,我就是這個時代的人。”——大哥你是未來派,我可是土著!不過是多了段千年後的記憶而已。
心遠篤定的看著她:“那你告訴我,你在矛盾什麽,你在逃避什麽?”
“我沒有!”激烈的聲音出口,她才驀然意識到自己的確在心虛:在公事上,她一麵應付著古代政治鬥爭的手段,一麵卻下意識將之限定在現代新聞戰的手段之內,其實有些事情,她明明可以做得更狠更絕,主動出擊,以她身後的靠山,手裏的資源,要敲碎那個人的終極夢想,大概也並非不可能吧?她卻始終不能出手。
在家裏,她更是完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她沒有勇氣像這個時代的女子那樣婚姻為重往前一步,也沒有膽量像現代女人拋開一切退後一步,所以隻能逃避,假裝這樣就很好,假裝那些橫亙在兩人中間的東西,都隻是他的問題,卻又不可避免的憂心如焚。
“你最大的痛苦,就在你矛盾的價值觀。但兩種之間,你終究隻能選擇一樣。”
洛妍怔怔的看著心遠,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人,也許真的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人生在世,總有取舍,逃避是沒有用的。所以請你記住,我一直會在這裏等你,也許你不需要,也許你不稀罕,但我會等下去,因為我想讓你知道,無論什麽時候,你都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受慣了心遠的打擊,他的這句話讓洛妍頓時有點承受不住,不由自主避開了他的眼睛:“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心遠,你也說過,我不好看,不聰明,沒膽量,以後運氣估計還很糟,我不知道我有哪點好,而且,我隻能把你當成普通朋友,你也把我當普通朋友吧。”——哪怕是個損友我也認了!不然現在這樣一時火焰一時冰刀的,你老人家神經強韌不怕分裂,我怕行不行?
心遠輕聲的笑了起來:“你以為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是因為她完美無瑕,是因為能得到相應的回報?還是因為有把握和她可以白頭偕老?如果喜歡一個人,要先算清楚值不值、虧不虧、風險大不大,那麽,這和在西瓜堆裏挑個喜歡的西瓜有什麽區別?”
“我喜歡你,不是你有多美多好,而是因為你就是你,你的缺點和優點一樣讓我喜歡;我喜歡你,也不是因為需要你給的感情回報,而是我想把我最好的東西一起和你分享;我喜歡你,更不是因為可以安安穩穩和你過一輩子,而是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都是禮物,值得我去珍惜,這樣即使以後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會後悔!”
洛妍怔怔的看著他,心遠的目光清明而執著,在他的瞳孔中似乎看見了那個小小的扭曲的自己,似乎有什麽東西突然照進了腦海中迷霧一樣的地方,她呆了好一會兒,突然微笑起來:“你說得對,我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謝謝你!”
看著洛妍離去時突然變得輕盈穩定的步伐,心遠忍不住苦笑起來,一直以來,他都很有把握知道她在想什麽,但為什麽這一次,他卻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已經脫離了自己的預想呢?
…… …… ……
回到前廳,洛妍揮手讓眾人都退下,閉上眼睛,思量了很久,神情漸漸變得平靜沉穩,腦子裏的思路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招手讓穀雨上來,洛妍簡單的吩咐:“去請晏府令和姚府丞過來。”
“我請兩位過來,是有幾件事情商量。一則,你們原先也說過,有不少人上門來送禮,想讓子弟的文章在報上刊印,我原覺得這不是大事,如今想來卻不是。”麵對兩位最得力的屬下,洛妍開門見山。
眼見這兩人相視一眼,晏柏雄剛想開口,洛妍已對他笑道:“宴府令,您先聽我說完。”
“我自然知道兩位並無私心,隻是礙於情麵,隻是如今是非常時期,京報初創,絕不能有任何把柄授人,更需要做些事情來建立名聲威望。因此,你們,也包括下麵官員,明天就將此類禮物一律上交,造冊登記,上交者,我會按照時價有所補償。之後,便要開一個拍賣會。”
晏柏雄與姚初凡頓時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洛妍笑了笑,解釋道:“拍賣之為何物,想來你們也有了解,飛字號的拍賣行京城就有兩家,我們找最大的那家合作,邀請和我們相熟的商家與學院教授學子參加。聲勢要造得大些,不但我們自己的新聞錄要登,還要印刷拍賣會的海報,每個京報報欄都要貼上。至於拍賣禮品所得,必要當場全部捐給太學院,用做獎勵貧困學子的補助。”
“上交所收禮品之事,立刻要讓所有府官知曉,另外還有一件,提醒大家一定要秉公守法,凡事退讓兩步,萬萬不可與人爭氣,有何難解之事,稟告上峰,上峰不能解決,稟告我。如今,我們這裏就是一個靶子,明槍暗箭絕不會少,大家都需警醒些。”
晏柏雄與姚初凡都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洛妍停了片刻,才接著道:“第三件事,是官坊那邊,要加派侍衛巡視。尤其是報紙付印那兩天,公主府的侍衛可以撥一半去看守官坊,負責的官員必須日夜巡視,不能出現任何意外,印出的報紙也必須仔細檢查之後才能下發。”
“還有第四件事情,立刻安排屬官中文筆最佳者寫六個人的傳記故事,分別為呂後、則天女皇、我鮮卑先輩北魏的文明皇太後與胡靈皇太後,太平公主、安樂公主,一定要文字通俗,脈絡鮮明,最好立刻就能為茶樓說書者用,需突出者,是她們為掌大權的陰謀手段以及荼毒自家子孫、宗親的陰狠毒辣,文章長度約五千文字,十日之後交給我。”
如果說前三件事情,晏柏雄和姚初凡還能領會,這第四件實在是天馬行空,不知所謂,姚初凡性子略急,忍不住就問道:“這卻是為何?”
洛妍淡淡的道:“六個五千字是三萬,正好是薄薄的一冊,我想試試出售這種可以長期售賣的號外之報,這個六個女人的傳記想來也算有趣,若是賣得好了,也不失為京報的一種補充。”
看著晏柏雄與姚初凡依然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神情,洛妍心裏歎了口氣:不是我不信任你們,實在是……嘴裏隻能道:“這四件事情都要立刻布置下去,不得有任何疏漏。”
“最後一件,《京報》如今與邸報一樣,都是五六日一期,如今看來,其實完全可以改成三日一期,公主府屬官有一百六十多人,如今各人所得事務不均,忙者日夜不停,閑者幾無事務,無論如何也該訂出個章程來,這件事情雖然不似前四件急迫,但也要有所準備,你們二人回去之後考慮一二,休沐之後,我們再議。”
兩人隻得應諾,剛要退下,洛妍又道:“姚府丞,上次寫安王傳的相關資料,請你吩咐下麵立刻整理好。我立刻要去鄴王府一次,回來時就要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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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我今天終於找回一點感覺了,這周應該能堅持雙更,話說時間就像《滿城都戴黃金甲》裏的胸,隻要肯擠,總是會有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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