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京城的氣候迅速變得涼爽起來,鄴王府的書房就建在湖邊,便是正午時分都不會覺得悶熱。慕容謙坐在靠窗的太師椅上,臉上是慣常的風輕雲淡,臉色卻微微有些蒼白。洛妍打量著他,越打量越覺得他和文清遠是天生一對,連這死撐著的德行都一模一樣。
大概是被她興致勃勃的八卦眼光終於看得心裏發毛了,慕容謙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別看了!”
洛妍立刻道:“清遠為何要住到我那裏去?”
慕容謙卻淡淡的反問:“你和那塊石頭為什麽和好了?”
洛妍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半天隻能歎了口氣:“好吧,算我多管閑事。”
慕容謙瞟了她一眼:“你本來就是多管閑事!”
洛妍怒道:“好,以後你若是求我在清遠麵前說好話,看我幫不幫忙!”慕容謙卻瞟她都懶得瞟了。
洛妍楞了楞,不由泄了氣,決心不跟這隻狐狸鬥智鬥勇——她還有正經事情要做呢!慢慢正了臉色道:“不說這些了,我來這裏,卻是有件事情想跟二哥說。”
慕容謙一凜,隻見洛妍句斟字酌道:“我想問你,無論梅子、雪清還是那些侍衛、婆子的來曆二哥一定都查過了,她們是否都是京城人士,出身低層,背後似乎並無東宮的痕跡?而且是最早十一年前、最晚在八年前從平民被選入侍衛訓練隊伍和丫頭婆子等職的?”
慕容謙不由坐直了身子:“你怎麽知道?”
洛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果然如此!”看見慕容謙疑惑的眼神,隻得道:“這事情我也很難解釋,既然我沒有猜錯,那目前立刻要做的有兩件事情,第一,按這個標準把我們身邊的人篩一遍,但凡可疑的,都一律發到城外莊子或邊軍裏去;另外也跟德公公提個醒,宮裏父皇身邊的太監宮女,最好也不能用這樣的人;第二,以後多盯著太子妃一些,她的一切舉動都要留意。”
慕容謙怔怔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怎麽可能?十一年前,她不過十六歲!”
洛妍問道:“你可知道,她十三歲開始獨立主持郡王府的中饋?十四歲起掌管郡王府所有店鋪土地,十五歲時樂善好施,時常親手救濟貧困孤寡之名就已經廣為人知?十六歲起,她已經是未來的太子妃,又已經主管了兩年郡王府內外,難道還不能安排一些她救濟過的人進入侍衛或宮女的待選隊伍?”
慕容謙想了一想,隻覺得還是不可思議,皺眉道:“雖然如此,可有證據?”
洛妍搖了搖頭,“我沒有證據,十年的時間那麽長,也不可能留下什麽證據。隻是你想,以大燕的製度,這些要緊的侍衛丫頭並不能見到多少外人,來曆又都是保密,進來之後再被收買成死士,或者被拿捏住家人的可能性不高。算算看,十一年前,是她被定為未來太子妃的時候,八年多前,她剛剛嫁入東宮,行動受製頗多,也不再方便露麵。既然目前出問題的人,的確都是京城出身底層的人,又都是這個時間裏被招募的,那就證明我猜得沒錯,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寧殺錯,莫放過,何況現在隻是打發得遠遠的?”
慕容謙想了一想,點頭道:“寧殺錯,莫放過!你說得不錯!我回頭就把我們兩個府裏再濾一遍,德公公那裏,也提一聲。說起來我還奇怪過,為什麽暗衛都是從侍衛裏選的,內部卻沒有出現過問題,原來卻是因為那條不成文的規定,暗衛不選京城人……隻是洛妍,你為什麽會想到是太子妃?她就算以後要母儀天下,又為何如此苦心布局?”
洛妍笑了一笑,並不做聲,心道:難道讓我跟你說,我的直覺一直在告訴我,太子妃才是真正可怕的敵人,是真的想置我於死地的人?然後我又用了追查童年經曆的心理分析法?隻能簡單的道:“你給我找的那些資料裏,有些東西不大對頭,等我理清思路再從頭告訴你,我還有一件大事,要找二哥幫忙。”
“我知道情報局日常自有一套情報收集係統,是大燕最快捷廣泛的,如今我想讓這些人在收集各地重要情報的時候,順便留意當地的物價民生,包括各地當時的米價、布價、肉價、油價最緊要幾樣,別的東西若有短缺或泛濫,也要一並報上來,我有大用。”
慕容謙疑惑的看著洛妍道:“這倒好說,平日裏若當地真有饑荒油荒,也是要求上報的,添一條這樣的定律,大概也不會格外麻煩,隻是你要這個做什麽?”
洛妍眨著眼睛微笑:“山人自有妙計。總之,這個忙,隻能由你幫我;還有一個忙,也是一樣,就是要麻煩二哥再去查查安王府,尤其是安王妃身邊,是否有可疑的人。”
慕容謙皺眉道:“她又怎麽了?”
洛妍淡然道:“她前些日子主動上門道歉了,又讓我得空去安王府吃飯。”
慕容謙斷然道:“絕不行,那個府裏就算沒有宇文蘭亭,還有宇文家的兩個妾,幾十個宇文家過去的丫頭婆子,誰知道都是些什麽人?那石頭不是早就知道麽,怎麽會答應這個?”
洛妍歎了口氣,不好解釋這是自己的主意,隻能道:“我知道,隻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去一趟,怎麽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你也說了,如今無人敢真的要我的小命,我若去,自然也會謹言慎行,會帶夠人手,絕不會亂來。你放心,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傻瓜了。”
慕容謙看了她幾眼,點頭道:“我自然知道你的長進,隻是,小心無大錯,尤其到了別人府裏,處處都是被動的,你可別真以為自己算無遺策。”
…… …… ……
剛剛走進公主府的前院正廳,洛妍便看見姚初凡已滿臉放光的衝了進來:“公主,好消息,飛字號文具店的油煙墨已經賣光了!剛才他們大掌櫃找了過來,說是這優惠券隨著邸報印發下去,居然沒出七天,京城附近的文具店裏的油煙墨全都賣斷!遠的地方消息還沒傳回來,想來也差不多。他們想跟我們繼續合作。”
洛妍臉上不由也露出了笑容:“太好了!”看來圖新鮮便宜之心,二十一世紀的家庭婦女與一千年前的古代學子,也沒有什麽區別。
“當今之計,是要讓更多商家知道報印廣告有如此之效,這就要靠你和各位多跟那些商家聯係了,目前主要是文具、書籍這些做學府生意的,以及刀劍皮甲這些做軍營軍校生意的,費用也要比照這次的合算一個價錢出來。然後你算一下,如果以目前邸報加副刊的厚度,一次印五千份出來,成本是多少,一萬份成本又是多少?你讓算學院出來的主簿把這三個費用算清楚告訴我。”
姚初凡應了個是便轉身下去了。洛妍在桌前坐下,心裏開始盤算下一步的計劃,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個秋天,她也許就能推出一份真正的報紙了!
她曾經覺得在古代辦報有兩個困難,一個是成本居高不下,一個是民眾與商家沒有購買以及投放廣告的意識;但如今看來,卻是有些過慮了。因為現代報社最大的支出:辦公場所租金、人員工資、印刷費用以及發行渠道建設,在古代卻都是免費的,她的屬官以及他們的仆從幕僚,加起來有五六百人,均是朝廷養活,印坊是官坊,公主府是皇帝送的,發行是官方渠道……實際上辦報的真正硬成本就隻有紙張油墨兩項!僅僅通過換紙,就已經節約了一半的費用。
而大燕商業發達,郵路通暢,尤其是幾十年飛公主的那些商業運作,已經讓大燕的商人有了一定的現代運營意識,京城街頭的小廣告與店鋪開業表演隨處可見;另外,飛字號的商家雖然遠不及幾十年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是一個網絡遍及全國的巨人,此外可以與之競爭的大商家也有好幾家,廣告客戶來源並不成問題……最重要的是,她是壟斷,徹底的壟斷,絕對的壟斷!
正算得歡樂,晏柏雄笑吟吟的走了進來,洛妍忙請他坐下,他也沒多客氣,開口便道:“下官剛剛聽姚府丞說了,真是好消息,另外就是自打這兩期選登了太學院學子文章後,不瞞公主,找到下官的人的確也不少,無非都是推薦子弟文章的。”
洛妍忍不住笑了起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無妨,推脫不過了就收下,文章放到我這裏,就說最後定奪的是我一人,我已經想過了,既然人人都願意文章見報,如此漫天選文章也是麻煩,以後每期定個主題,以文辯論,下一期的主題就用‘人性善惡論’,文限千字之內,主善主惡各選兩篇,前賢的經典引用兩篇,然後我們寫一篇編者按,若是收到文章多,下期亦可繼續擇優登之。這事情請您吩咐相關官員通知太學、京城附近各大學院和女學。”
晏柏雄明顯有些疑惑,但還是笑容滿麵的下去了,回頭就讓人呈上了十幾份文章,洛妍不由失笑,細細看了一遍,到底從中挑了一篇交給下麵去排版。
忙完這些,抬頭一看,天色已經頗為不早了。洛妍招手叫過黛蘭,讓她吩咐下麵統計今日加班的官員人數,再讓大廚房按數做出晚餐來——大燕官員的午餐原本就是各衙門負責,洛妍這裏自然也不例外。因最近半個多月以來事務繁忙,許多官員常要留衙加班,故此又多了晚餐一項,洛妍也特意吩咐,加班餐需做得格外豐盛些,沒想到卻大大激發了官員們加班的熱情。水至清則無魚,洛妍自然也不會舍不得浪費這點飯錢。
她所關心的隻是,她構想中的那份報紙,正在這種忙碌的氣氛中,慢慢被勾畫出了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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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再推薦一個土豆視頻《蘭若寺》,看過《新倩女幽魂》的尤其適合觀賞,太給力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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