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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真醜

  道教有一條金光大道可以連接所有道觀,數以萬條金光大道的共同終點,是道教總壇,五位老祖的住處。


  清晨時分,不光萬道觀,整個道教之人都早早起床,卻不是上早課,也沒人幹雜活。各道觀門口,道教弟子身穿素縞。


  由天邊蔓延而來的,不是往年的白光大道,一日人人所穿。


  萬道觀關注項昱首先踏上大道,其後是萬道觀一眾弟子。


  道教道觀數以千百計,弟子更是數不勝數。當這些人蜂擁而至道教總壇時,無一走下大道。


  每一條白光大道上都站著幾百幾千人,他們無一不是靜默凝實著那五座墓碑,屬於道教五位老祖的墓碑!

  為了一個女人,萬道觀觀主以自身為橋梁,調動這個萬道觀和大道的氣運,但要說隻靠這點氣運,幫不了那個女人。是五位老祖用了交出了他們的氣運,這才保下了那個女人。


  那個人,正是萬道觀觀主的妻子,項莫尋的母親,世間僅存的極寒體質,浩嵐。


  祭奠大禮上,不是沒人偷偷去看一眼那個還得五位老祖氣絕而死的人,而且不少。其中不乏有人將之視為道教災星,卻很少有人敢流露半點殺機,隻因為那女人身旁多了一個十多年未曾出現的人。


  一段祭奠流程結束後,各個道教之人便隨著白光大道回了各自道觀。


  其實,祭奠之後本該宣布誰來繼承道教老祖的位置。可因為項昱的歸來,這事也就延後了。


  回到萬道觀後,項昱讓萬道觀弟子們各自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自己則帶著浩嵐去了道觀後,找到了一座建立數年卻不生雜草,好似才建立的墳墓。


  項昱跪在墳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師傅,我把天下給了遲暮道,在很多人眼裏我是昏庸無能,但我隻希望天下太平,希望諸天萬界能變成那人人七竅玲瓏心的世界,您覺得我做的對嗎?”


  自然是沒有回應的,以自身為橋梁引天地氣機給一人,代價就是肉身連同靈魂都崩潰掉。宇然畢竟是位煉化了極寒體質的世間頂尖強者,這才勉強活了幾年,也就幾年。


  得不到回應的項昱就一直把頭磕著地,浩嵐則站在其後,默默抽泣。


  於是,項昱保持這個姿勢一整天,直到黃昏將至,項昱才起身,抹去淚痕,轉身對浩嵐道:“走吧。”


  這對結為夫妻後在一起生活其實不過幾年時間的夫妻,手挽著手,來到萬道山山巔,站在山崖便俯覽整個大道。


  站在這裏,項昱總算找到了那隻鱷魚。那隻沒有了看守遲暮道之職的鱷魚此時正爬在湖邊石頭上享受最後的日光。


  感受到有人視線投射來,小天抬頭看去,正好與山頂倆人對上。


  愣了一會兒後,小天對著山頂那人雙手豎起非常人性的中指。


  項昱很不客氣回以同樣的手勢,順帶做了個鬼臉。那湖邊的鱷魚便高高抬著頭,噗通一聲鑽進湖水裏去了。


  短暫的會友後,項昱收斂起失態,再看向身旁之人,眼中隻有寵溺。當他撫摸著佳人三千青絲,淚水竟不爭氣的流淌而出。


  本該流淚的人兒卻倔強的將淚水囚禁在眼眶中,還伸手去為那人抹去淚水。


  “對不起。”


  佳人搖搖頭,並不覺得男人有什麽對不起自己的。


  男人又拿出一個東西,是一柄木劍,很小很小,似乎是給孩童玩耍用的。


  項昱看著木劍,哭笑道:“本來幾年前就該回來的,現在送恐怕晚了。”


  項昱撫摸著木劍,因為怕孩子傷到自己,劍尖很鈍,根本傷不到人,這樣的劍很醜,很多孩子拿到這樣的玩具也多是不會開心的。


  浩嵐看到木劍,噗嗤笑出聲來:“真醜。”


  項昱變說:“是啊,真醜。”


  將木劍放在浩嵐手上,項昱又拿出一根發簪,不是多麽精美昂貴的發簪。隻是粘著一隻銀白的蝴蝶,放在大陸上,恐怕幾個銅幣就能買到。


  可這發簪,是項昱第一次離開萬道觀,在集市上看到後就買下的。後來想送,一直沒這個膽。


  浩嵐捏著木劍,看著發簪,低聲道:“如果你不赴死,這東西什麽時候才敢送?”


  項昱說道:“晚年遲暮,床榻之上垂垂老矣,便是抬手都難,我也要為你戴上。”


  佳人便閉上眼眸,男人為其戴上發簪。


  修羅仙人走了,離開了道觀,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可能回來。當他離去之時,湖麵波動,那讓大道所有神獸懼怕的惡心在水中嘀咕著:“臭小子,要活下來啊。”隻是這話,隨著一顆顆水氣泡鼓出水麵,沒人聽得到。


  僅僅相聚倆天便再次分離的佳人站在山崖便,呆呆看著那人離去之時。


  當佳人轉身,才發現小道童不知何時到來。


  道童的臉色很不好看,自然是氣那人才回來倆天就又走了。


  浩嵐上前將木劍遞去,莫尋看著木劍,氣道:“還真仙呢,刻個劍都刻這麽醜。”


  話雖然這麽說,道童還是接過木劍,小心翼翼藏在袖子裏,不知夜裏要拿出來看幾次。


  他雖然恨那個人十多年不回道觀看看自己和母親,恨那個人在外公去世時都不回來看望一下,但他忘不了夜裏母親總是昂頭看著夜空,與自己說那人在江湖上的事跡。他極少看到母親那樣的眼神,他明白母親是真心愛著那個人的。


  他更忘不了道觀裏的弟子總說那人多麽多麽了不起,說自己能成為那人的兒子,是積了幾輩子的德才能投這麽好的胎。為此,他不知道與別人打過多少架。


  打的多了,也就更恨那個人了。


  可昨天,看到那人坐在階梯上,臨近家門而不敢入的孤獨背影,他就忘了自己打了多少架,隻記得母親思念那人時的眼神。


  若非如此,他豈會讓那人進道觀?豈會讓他靠近母親半步?

  項莫尋氣哄哄回道觀,在母親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摸了摸袖子裏的那柄木劍,又是氣,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最後隻好再罵一聲:“真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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