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臨山郡
距離黑獠群山百餘裏之外，烏龐河在此地與離河交匯，兩河合並之後便改名換姓，有了一個國字姓——潯江。
潯江乃是這潯國的命河，至北向南匯入南汪洋，可謂一線貫穿，兼備貨運與交通。
作為大江的起點，這裏拔地而起了一座大城，也就是北部第一城“臨山郡”。
文人墨客玩笑道：這臨山郡明明緣起於三河源，卻不喚作臨河郡，名字中沾的那點“山”字，還要再往北再走百餘裏。
但玩笑歸玩笑，真要去考究，哪怕翻爛風物郡誌，也隻有一個答案——這裏壘起第一塊石頭時便喚作臨山郡，至始至終未曾改變。
約莫一個月前，這個素來隻有貨物出去的大城卻迎來了一批人。
他們身穿青衫白衣，仗劍而行。為首之人敲著一個旱煙鬥，時不時咳嗽兩聲，煙氣熏遍他的五髒六腑，待他緩緩呼出之時，那煙氣卻形成一道龍形，隨後嫋嫋散去。
臨山郡的居民那裏見過這番場麵，他們紛紛為這群人讓路。
為首之人對鄉親們抱拳道謝，顯得十分親和。
他們入住城內最大的客棧“山客府”卻隻訂了最便宜的房間。
“兩人一間，男女分開，道侶前來我這報備。”
他拿煙鬥敲著櫃台，嗓門比看店的小二都要洪亮。
“柳司監，是否過於節省了？”
帶著笑臉麵具的女子問道，另一帶著哭臉麵具的男子靠在她背後，一哭一笑顯得形影不離。
“勤儉啥時候成壞事了？我們這次是有任務在身……咳咳！”
他意識到自己嗓門太大了，咳嗽兩聲後放低聲音繼續說道。
“享受之事等完成任務之後再說，這次帶來的小家夥也算是各自宗門世家的精英，告誡他們要保好自己的小命，切莫大意。”
“是！”
這對男女同時應諾。
第二天，店小二早早起來，卻發現昨天來的那群人都已退房離開。
再次見到他們之時已是七日之後，去時隊伍足有七八十人，回來不到五十人。
那人依舊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他麵露悲戚，緊緊攥著手中的旱煙鬥。他問路邊老叟借了一點廉價煙絲，他當街點燃，抽了一大口。
隊伍中，有人披蓋著白布，露出一截灰青泛黑的手臂。女子為死去的情郎而泣，男子默不作聲隻是握拳狠錘心口，痛徹心扉卻無語凝噎。
這次迎接他們的是郡公大人，他走出府衙百步，當街叩拜。
那人示意郡公起身，雙方交談著，郡公緊緊握著那人的衣袖，老淚縱橫。三分是悲，又有兒女埋骨荒山；七分是喜，從此臨山郡不再受妖物之苦。
那群人並未逗留，任務還未正式結束，他們還要連夜趕路，趁早回到黎鄂州。
其中有兩人向柳司監報備，要留在臨山郡一段時間，柳司監問明原因後批準了。
原本莫驍以為稍稍耽誤一兩日還能追上大部隊，可他實在太低估羅大少的紈絝能力了。
羅霆羅大少，燕雲州羅家大公子。他為人處世過於圓滑而顯得有幾分油膩，除此之外莫驍對他並沒有什麽成見，但這一次羅霆著實激怒了他。
說好一起去巡山，結果第二天羅霆直接賴床不起，一直睡到了午時三刻。
莫驍拔劍拍他屁股，他才極不情願地起來，然後磨磨蹭蹭打理好已是落日黃昏，此時進山顯然不太合適。
這天晚上莫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明天早起，結果第三天羅大少是早起了，但莫驍找不到他的人了。
他又是擔心又是著急，在旅店門口徘徊了一整天，最後臨近半夜時候，羅霆喝了個大醉回來，嘴裏嘟囔著什麽“青婉樓的雅婷小姐屁股真翹，兄弟下次帶你去摸上一把”。
莫驍可是實打實的修行之人，羅霆大聲嚷嚷著如此沒羞沒臊的話。他當即把喝得像攤爛泥的羅霆推到一旁，裝作不認識他。
第四天，羅霆清醒了過來，他直接想翻窗出去，卻被莫驍拎著脖子抓了回來。
“莫兄，你總惦記著巡山幹啥玩意呢？柳司監給咱們放假，你不抓緊時間多玩一會啊？”
對於羅霆的無理取鬧，莫驍擺著一貫的冷臉。
“羅兄，咱們有言在先，出爾反爾可不是真君子。”
結果羅霆一拍大腿，回了一句：“還真給你說對了，我偽君子是做不下去了。我現在呢，隻想當真小人！別磨蹭了，兄弟帶你去青婉樓玩玩，這山城裏的妮子個個水靈挺翹，總有適合莫兄口味的。”
局勢突然逆轉，羅霆反手把莫驍的脖子夾在自己的腋下，架著他往外走。
不得不說，那雅婷小姐屁股確實夠翹的，不過真論極品還得是青筱小姐，莫驍都不敢和她對上眼，眼睛不知道該看哪。
兩人倒是沒在青婉樓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單純隻是飲酒作樂。後麵趁著酒興，在羅霆的慫恿下，莫驍鼓起勇氣與青筱小姐對飲了一杯。有些時候，醉的不是酒，而是人。
不過莫驍說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他在那邊推推委委，羅霆這邊光是雅婷小姐的翹臀都捏上三回了。
第五天，莫驍酒醒後，回憶昨天發生的事，不由捶胸頓足。
他的所作所為實在有悖道統，他提上劍就要找羅霆算賬。
兩人倒是真的打了起來，修行之人掐起架來那可叫個精彩。兩人見招拆招從樓上打到街上，甚至引來了官兵，可官兵們一看是兩位道爺，也不知怎麽插手。
羅霆所修的《燕淼訣》乃是羅家嫡係的上乘法門，而莫驍所習的《清輝正氣歌》同樣是青雲觀的鎮觀法門。
一方是世家天驕，另一方則是宗門大弟子，兩人都是金丹境修士。二人雖說沒有動用道法，但光是比劃劍招，就讓旁觀者看爽了。
最後二人也沒鬥出個所以然來，羅霆小勝半招，但自己的衣袍被莫驍斬了個幹淨，甚至差點沒保住褲頭。要是在大街上漏牛牛，估計比慘敗還丟人。
莫驍也很氣，他實際上連半招都不想輸。《燕淼訣》乃是右手劍，但羅霆卻是左撇子，他從小開始勤苦練習，到現在他左右手都精通劍招，變換著使用防不勝防，輸半招實屬無奈。
比試完後二人皆精疲力盡，他們相互依靠著，街道的路麵上有很多散落的銅板，這是圍觀群眾賞的，感情把他們當成街頭賣藝的。
羅霆把銅板一個個拾起，越是紈絝他越是明白金錢來之不易，棄之非常可惜，所以一個子也不能落下。
因為他贏了，所以這次他要拿大頭，剩下結餘給莫驍。
打了一場後二人的心境也開明起來，羅霆宣布明天就履行承諾，與莫驍一同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