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溟河·盜取冥王星108
虛擬城市·第三組玩家
硝酸銨混雜在汽油中,被明火點燃,引起了一場大爆炸。
爆炸的衝擊波波及到周圍的房屋建築,距離城際公路較近的建築被掀掉了屋頂,靠近路面一側的牆體也被衝擊波震得坍塌,連帶著周圍房屋的玻璃,一同碎成了碎片。
感覺到那股強烈的衝擊力從後背襲來,駕駛著重型機車的黑刃只感覺後背一陣灼熱,一股強烈的氣流推著他往前走,他已經將重型機車的油門加到了最大,但還是不及衝擊波擴散的速度,那熱浪灼燒著他的後背,直接燒破了防彈衣的表層,引起了深層皮膚的灼燒疼痛。
「轟隆——」
身後的連環爆炸將爆炸現場的幾輛珠寶運輸車接連引爆,其中一輛珠寶運輸車的輪子被爆炸震得拋上了天空,並朝著黑刃的方向砸了過來。
黑刃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重型機車的後視鏡,恰好看到黑色的輪子自上而下朝著自己砸了下來,他一轉車頭,在輪子砸到自己的前一秒避開了砸落下來的車輪,那車輪彈跳著,黑刃俯下身,車輪從他頭頂越了過去,砸在了路邊的一顆大樹上,衝擊力徑直將樹榦砸斷。
「——」
黑刃撇了一眼被砸斷的樹榦,無形中加足了油門,追著前方的雪弗萊而去。
相比起沒有車體保護的黑刃,雪弗萊中的獨眼、洛林、伊卡洛斯就變得從容了幾分。
伊卡洛斯將油門踩到底,並緊握著方向盤,極速形式在城際公路上,朝著虛擬城市市中心的方向而去。
副駕駛座上的洛林將副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上去,從後視鏡中看著道路後方發生的爆炸,有點兒擔心落在後面的黑刃會不會被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所波及到,相比起憂心忡忡的洛林,獨眼似乎更加從容幾分,他回頭看去,正看到黑刃躲開砸下的車輪的那一幕,看見黑刃沒有被輪胎砸到,他似乎還有點兒遺憾。
「這個黑鬼,運氣還真好,沒砸死他。」
「不是運氣好,是實力強。」伊卡洛斯的聲音幽幽地從駕駛座上傳來,「黑刃這個人,來頭不小,原本是特別作戰部隊的分隊長,這樣的人,一定接受過專業的訓練,在嘈雜的環境中,哪怕是最微小的聲音,他都能夠分辨出來。他一定是在爆炸聲中聽到了異常的聲音,這才注意到了自上而下砸下來的車輪。」
「爆炸聲這麼吵,他還能夠聽到其他聲音?」
洛林有點兒訝異地看向了伊卡洛斯,似乎這個認知在她已有的認知之外。
「人類是一種敏感的靈長類動物,只要接受過培訓,就能迅速提高自己的能力。」伊卡洛斯停頓了幾秒,補充道,「當然,從黑刃現有的行為模式看,他至少接受過十年以上的專業培訓,並且又有豐富的實戰經驗,這才能夠成為這樣可怕的怪物。」
專業培訓……
洛林聽著伊卡洛斯的話,陷入了沉默。
其實,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接受過一些特別的培訓。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能夠聽得懂敲擊的單音節代碼背後的含義,更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超常記憶力以及在危險關頭爆發出的特別的行動力。
這一切,都讓她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不過,她至少已經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在旗幟下宣誓時的模樣,知道自己的身份,至少憑藉著已有認知看來,自己還是不同於真正的「重刑犯」的。
至少,她是清白的。
甚至,她還具有某種犧牲精神,才會願意背負著使命,前往這個虛擬世界。
比起那些罪大惡極、被送入地獄的人來說,她的罪,應該更輕一點吧……
這麼想著,洛林瞥了一眼坐在後排的獨眼,看見他正翹著腿,百無聊賴地搭著雪弗萊座位的靠背,絲毫沒有任何緊張之情,就算他此刻雙手依舊沾染著鮮血,就算他此刻,已經殺死過無數條生命,他的眼神依舊看不到任何的悔過之意,甚至,深以為快樂。
相比起這樣的魔鬼而言,自己似乎還不算是「人性泯滅」。
「喂,白毛雞,你看什麼看。」
獨眼注意到了洛林的視線,有點兒不悅。
「沒什麼,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拿到了『冥王星』碎鑽?」
「我?巧了,被你答對了,『冥王星』碎鑽的確就在我身上。」獨眼吹了個口哨,輕描淡寫地說,「怎麼,難道你想把『冥王星』碎鑽搶走?」
「你在說什麼胡話,『冥王星』碎鑽明明在我這邊。」洛林不甘示弱。
「在你那邊?好啊,你拿出來我看啊。」
「憑什麼我先拿出來?你怎麼不先拿出來?」
「因為我是老玩家,你是新玩家,你要聽我的!」
「不要臉!別倚老賣老。」
洛林與獨眼就這麼有一局沒一句地鬥嘴。
伊卡洛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聽著兩人的對話,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看來。
他們似乎都想通了一點——真正帶著「冥王星」碎鑽的人,將是這個小團隊保護的目標,而身上沒有「冥王星」碎鑽的人,很可能在下一次危險來臨之際別團隊拋下,出於利己主義原則,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能夠被隨意拋棄」的人。
伊卡洛斯一聲冷哼。
洛林這孩子,似乎比她想象中更聰明一點。
她或許不是最有天賦的,但腦袋確實很靈活,是個可教之材。
伊卡洛斯握著方向盤,沿著來時的方向,開著雪弗萊。
聽著車外的爆炸聲逐漸減小了,洛林看了一眼後視鏡,看見黑刃駕駛著重型機車,依舊跟在雪弗萊後面。
見到同伴們全都安然而退,她鬆了口氣。
「……吶,伊卡洛斯。」
「有話就說。」
「你在【溟河系統】中已經經歷了三輪遊戲了,你有沒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
伊卡洛斯並沒有急著回答,相反,他似乎對洛林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感到有點兒好奇。
他看了一眼洛林,用眼神詢問她為什麼這麼問。
洛林接受到了來自伊卡洛斯的眼神,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兒唐突,不過沒關係,她要的,就是伊卡洛斯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有短暫的幾分鐘時間也好。
「我想,你一定已經想起來什麼了,對吧,我總聽他們說,在【溟河系統】里待的時間越長,想起來的事情就會越多……」洛林放慢了語氣,用盡量平緩的聲音與伊卡洛斯交談,似乎,在引導他慢慢打開心肺,「就像我一樣,雖然我是新玩家,但是我還是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記憶片段……」
「你想起了什麼。」伊卡洛斯打斷了洛林。
他知道,洛林使用的是一種引導式的談判方式,用盡量平和溫柔的聲音拉緊兩個談判者心靈之間的距離,能夠讓被詢問的對象在不知不覺中減少心靈的防禦,從而透露出被詢問者內心隱藏的秘密。
這一招,或許對J那種人有用,但是對伊卡洛斯,是無效的。
在洛林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伊卡洛斯幾乎就已經預判到了洛林想說什麼,以及享用什麼樣的方式表達。
不過沒關係。
他並不急於終止這個話題。
他倒是有點兒好奇,這個小女孩,會說出怎樣的話。
「……我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回憶片段,雖然那些片段不是很真實,但是卻像是在告訴我來時的路,以及預示著以後的路一樣。」
洛林隱晦地說,她不敢將一切表露得太過明顯,一方面,是因為獨眼還在車上,他們的談話,獨眼都聽得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知道,【溟河系統】是個計算機運行系統,有許多操控著正看著每一個玩家的一舉一動,這個時候暴露身份,豈不是自爆?她可不會這麼傻,但是隱瞞歸隱瞞,又要讓伊卡洛斯了解到自己的意思,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字斟句酌之間,這個二十齣頭的小女孩,似乎有點兒捉襟見肘。
不過沒關係。
伊卡洛斯,是個老手。
他自然知道,洛林的意思。
「來時的路?哼,你就這麼肯定來時的路是正確的嗎。」
伊卡洛斯冷哼了一聲,似乎在否定洛林提出的「命題」。
洛林看著伊卡洛斯冷漠的表情,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伊卡洛斯:「我不知道來時的路是不是正確的,但是,一定是無悔的。」
「……」
「而且,我相信當我做出選擇的那一刻,我是清楚地認識到會有怎樣的後果,並願意承擔這樣的後果的,所以,無論這條路會帶來怎樣的傷痛,我都甘之如飴。」
洛林的聲音,一字一句,像銀針一樣,掉落在空氣中。
伊卡洛斯聽到洛林的這句話,倒是愣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無悔的路。
沒錯。
他一向都以是否對自己有利,是否讓自己的處境更好一點……諸如此類的評判標準來評價自己過去所做出的選擇,從而一遍遍、一次次得出同樣的結論,在心有不甘中否定自己過去選擇的路,但從沒有考慮過,自己是否後悔,以及,當初作出決定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是啊。
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
在決定踏上這條道路的那一刻,自己,是否清楚會有怎樣的結局呢……
恍惚的一瞬間,伊卡洛斯又想起了方才回憶起的,三個少年在一起加油打氣的畫面。
在那已經逝去的青蔥歲月中,自己做出了他們,他們也做出了選擇,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條路荊棘遍地、腥風血雨嗎?
不。
他們比誰都清楚要走完這條路需要承受多大的代價以及付出多大的努力。
但是當時的少年們,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路。
因為他們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因為他們身上早已經不能回頭,從踏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決定了他們一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當時作出決定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呢?
是否與現在的洛林一樣,有著堅定的心,以及明亮的眼神呢?
伊卡洛斯有點兒忘記了,再次回顧那段已經褪色的歲月,就彷彿在看一段老舊默片,上演的,都是別人的故事,訴說的,都是別人的悲喜。
他開著雪弗萊,行駛在夜色中,燈光微微照亮了凹凸不平的路面,這條路,就像是他一直以來走過的路一樣,總是在黑暗中穿梭,似乎不遠處就是終點,但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終點,他能看到的距離實在太過有限,前方又有怎樣的陷阱與坎坷在等待著他?他真的不知道,又或者,他太過疲倦了,已經疲倦得不想再去猜測、不想再去算計了,就這麼沿著這套路走下去,能夠走到哪裡,就到哪裡,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