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現實·暗流洶湧12
聖喬治州·第十三街區·公寓
模糊的夢境中,所有感覺都被削減,遊離在半醒半夢之間,祈寒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浮在水面上,飄蕩著,搖晃著。
感覺一層層淡淡的薄霧籠罩著身周,她眨了眨眼睛,在那團迷茫的白霧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兩個坐在窗檯邊說話的姐妹。
那兩個女孩看起來很年輕,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齣頭,一個看起來還只有十四五歲。
祈寒眯起眼睛認真看了看,發現那兩個女孩的臉龐長得十分相似,只不過姐姐看起來溫柔許多,而妹妹看起來更稚嫩一些。
原來,那是許多年前的蕭祈寒與蕭祈若……
祈寒眼眶一熱,想要叫一聲「姐姐」,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就像一個懸浮的半靈體一樣站在兩姐妹身邊。
但坐在窗檯的那兩個人,卻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正親昵地說著話。
「祈寒,你覺得姐姐畫的怎麼樣?」年紀稍大的祈若拿著手中的虛擬繪畫系統,笑著看向祈寒。
在虛擬繪畫系統的投影中,可以看見立體三維成像的一隻猛獸,那隻猛獸的身體形狀像老虎又像獅子,毛髮上分佈著花豹一樣的斑點,它身體的毛髮是暗黃色的,但眉目間毛髮卻是白色的,唇盤的毛髮也是白色的,遠遠看上去就似花白了眉發。它的額前長著一個白色的角,身後拖著五條尾巴,有強有力的四肢踩在巨石上,身上的肌肉輪廓分明,每隻腳掌前端各長著三個長而尖的黑色爪子,在石頭上留下長長的爪印。
「這只是……獅子?但又有點像老虎?」
「這只是里的異獸,叫猙。」祈若看著自己的繪畫成品,解釋道,「章莪之山,無草木,多瑤、碧。所為甚怪。有獸焉,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擊石,其名曰猙。」
祈寒聽不懂那些文言文,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著3D成像的異獸,只覺得那面目猙獰的異獸有點兒恐怖。
「姐姐,為什麼你總是喜歡畫這些怪物?」
「因為我們的媽媽是畫家呀。」
「但她畫的是山水畫。」
「管他畫什麼呢,反正我們繼承了母親的天賦,認真畫畫就好。」祈若溫柔一笑,「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喜歡就好。」
祈若點擊了一下屏幕,屏幕上顯示了「保存完畢」。
祈若看向自己的小妹妹:「姐姐教你畫畫好不好?用這個虛擬繪畫系統,你也可以畫出立體圖像。」
祈寒一聽,欣喜地點了點頭。
……
回憶,逐漸變得模糊。
夢境在抽離,原本不真實的感覺逐漸散去,身體感覺被喚醒,祈寒從沉睡中醒來。
羽睫輕顫,她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有點兒模糊,她皺了皺眉頭,視線開始變得清晰,眼前模糊、重影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白色的天花板,黑色的衣櫃,半拉著的窗帘,刺眼的光線透過窗帘之間的縫隙照入房間,而她正仰躺在床上,被子蓋在身上,周圍皆是還沒有散去的酒氣。
宿醉,讓她頭疼欲裂。
她扶著腦袋,緩緩坐了起來,只感覺天地旋轉了一下,腦袋沉甸甸的,就像是浸透了髒水的海面,一團亂麻,理不出思緒。
黑色的臟辮垂落在臉頰旁,她掀開被子,看到之前穿的衣服仍舊穿在身上時,她鬆了口氣。
她隱約記得,自己之前身實在酒癮難耐,將紅墨水塗在褲子上,隨著亞當去了醫院,假裝來了例假,便從醫院的女廁所逃走了。
而之後,她去了市中心一個小巷子后的搖滾酒吧。
她之前沒去過那兒,但為了不被亞當找到,她不敢去之前熟悉的地方,隨便搜索了一下地圖,找到了一個比較隱蔽,有符合她口味的地方。
搖滾+酒精,足以點燃她生命的火焰。
但奇怪的是,向來能喝酒的她,卻也喝醉了。
她模糊記得自己只喝了三四瓶酒,身體就開始不受控制了,在那個燈光迷亂的舞池裡,耳畔充斥著搖滾樂的狂歡,她忘記了自己在那裡,身體變得不受控制,甚至……甚至主動去親吻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一想到這裡,祈寒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殘缺不全的記憶中,能然記得那個滿臉胡茬地男人,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記得每一次他強行索吻時身上的劣質煙酒味。
這麼想著,祈寒縮起身子,下意識拉緊了被子。
她用力拍了拍腦袋,懊悔地咬緊下唇。
她越想臉色越難看,看著白色的被單,她突然想起了一間燈光昏暗的小房間,那個男人,把她拉緊了那個骯髒狹窄的房間,把她推倒在滿是煙頭的床鋪上,然後,然後……
「咔噠。」
就在這時,亞當推門而入,一抬眼,便看到了已經醒來的祈寒。
他也看到了她眼中的驚慌失措。
「……你醒了。」亞當將一杯醒酒茶放在祈寒身邊的床頭柜上,他在她床畔坐下。
祈寒這才發現他的額頭裹著紗布,右臂也纏著一圈紗布,而白色的紗布上,明顯可以看到血跡。
「你……你受傷了?」祈寒的聲音有些沙啞,也許是之前字啊舞池狂歡吶喊,撕裂了她的聲帶,她的聲音里還帶著宿醉未醒的疲憊。
亞當碰了碰額頭的紗布,淡淡一笑。
「現在我和你一樣,腦袋遭殃了。」
「我……對不起……」祈寒低下眼。
亞當沒有說話,等著這個女孩繼續說下去。
「我……我不該偷偷逃走的……不該去那種地方……」
「那個酒吧是無證經營,而且,我懷疑他們在酒裡面加了不幹凈的東西。」亞當沉穩著語氣說道,「當時我看著你喝酒的樣子,根本不是平常的你,估計酒里放了興奮劑,下次,不要去那種地方了。我也會告訴州立警署的同事,有時間去那個酒吧清查一下,估計能查出不少髒東西。」
亞當沒有說破髒東西是什麼,但祈寒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她第一次服軟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縮在床頭,不說話。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亞當打破了沉默。
「……放心吧,他們沒對你怎麼樣。」
「……」祈寒抬起頭看著亞當。
他緩和了語調:「但下一次,就說不準了。」
雖是如此,話語中卻帶著告誡,就像一個大哥哥,看著第一次偷了糖果的妹妹。
「……我隱約記得,你昨天和他們打架了。」
祈寒歪了歪腦袋,回憶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關於那個酒吧里昏暗的房間,肆意大笑的男人,以及闖入房間的亞當。
在那之後,她的回憶就不甚真切了,但隱約記得在迷茫中聽到了一些拳打腳踢的聲音,隨後有人抱起了她,她感覺自己身處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不必再擔心害怕,從而沉沉地睡過去。
亞當看著祈寒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說道:「不算打架,只是教訓教訓那些混混。」
「但你是警察,這樣會不會……」
「放心,我沒透露自己的身份,那個晚上我只不過是個見義勇為的路人而已。」亞當話鋒一頓,抬起頭看向祈寒,認真說道,「下次如果要喝酒的話,去正規的場所,不要再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了,畢竟不是每一次都有『見義勇為』的路人的。」
聽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再逼她了。
或許要強迫一個嗜酒如命的人戒酒,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如果只是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卻把她逼上了更極端的路,那不是適得其反嗎?
他也想明白了。
有些事情,還是應該本人有覺悟才有用。
亞當在心裡嘆了口氣,為祈寒掖了掖被子。
他站起身,轉身朝著客廳走去。
雖然現在新任警長並沒有交代其他任務給他,但他還是希望能夠翻一翻奧斯本警長的案子,從以前留下的調查資料中尋找到能夠為奧斯本警長翻案的蛛絲馬跡。
祈寒抬眼看著亞當離去的背影,沉默了幾秒后,一咬牙說道:「我戒酒。」
亞當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她。
「你……說什麼?」
「對不起亞當,我知道錯了,我聽你的,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