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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溟河·游輪驚魂2

  屋大維號游輪·表演廳

  華燈初上,豪華游輪的燈光透過四四方方的窗戶映照著一望無際的海面。綿延向遠處的海面似是與黑色的天幕連成了一片,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光點。游輪的船舷上,用熒光燈串聯成了字母「Octavian」,燈光如同碎了的星光,落在波瀾起伏的海面,垂直射入冰冷的水域,照亮了一小塊區域。屋大維號共有五層,每一層都有不同的娛樂設備,游泳池、撞球暢、歌廳、酒吧……娛樂服務應有盡有,穿著高檔禮服的人們舉著香檳酒杯,在甲板上三三兩兩地歡聲笑語,拂過船舷的海峰,似乎也帶著朗姆酒的醇香。

  夜,也醉了。

  游輪的第二層,正對著船頭航行的方向,表演廳敞開著厚重的木門,一位美麗的女士挽著紳士的胳膊,走進了表演廳。紅色的序幕剛剛升起,表演廳里歌聲悠揚,一個穿著蕾絲短裙的女人在台上唱著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在她身後,幾個女伴穿著寬大的裙子,跳著踢腿舞,整齊劃一的步伐,緊緻的腿部線條,舞女們穿著鑲著金鱗的表演服,彷彿一朵朵綻放的鬱金香,開放在燈光四射的舞台上。

  台下,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小圓桌旁,拿著香檳酒的侍者穿梭在小圓桌前,他們正低著頭,正恭敬地為那些富人添酒。

  黑色的鞋子踩過木地板的聲音,被隱藏在了樂曲最深處的節點中。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笑容。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享受。

  沒有人質疑這一刻的歡愉,就彷彿他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背後的殘酷,不知道下一秒可能發生的悲劇。

  他們只是笑著、歡愉著、享受著這一刻,彷彿已經麻木,彷彿已經習慣,彷彿已經接受。

  就如伊卡洛斯所說的,如果真的變成一個NPC,享受其中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那片刻的歡愉,是真實的。

  正在台上的歌女唱完了最後一個音節時,台下響起了掌聲,歌女與舞女紛紛低下頭鞠躬感謝,而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從後台走出——是奧佳爾,她拿著小托盤,走到一個個圓桌前代替演員們接受觀眾們的打賞。她用小手拿著褐色的托盤,胸前的哨子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晃動,表演人員為了讓她討到更多小費,還讓她背著一對白色的天使翅膀去討賞,而這個主意顯然大受貴婦們的歡迎,她們紛紛從自己的名牌包中拿出幾張百元大鈔放在了奧佳爾的托盤上,還不時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這看似憐愛、充滿愛心的動作,實際上也是經過精心算計的。

  這些貴婦小姐,看似疼惜這個小女孩,實際是在為自己的形象加分,畢竟……哪個男人不喜歡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呢?

  她們送給奧佳爾的幾張鈔票,轉眼間就能從身邊的大款身上加倍得到回饋。

  這可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洛林坐在靠窗的小圓桌旁,看著奧佳爾背著有點滑稽的翅膀,也不免被逗笑。

  現在,警報聲還沒有響起,仍處於【安全狀態】。

  就這麼放鬆地享受片刻,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令她吃驚的是,自己居然隱約可以體會那些甘願留在【溟河系統】中的人們的心情——留在紙醉金迷、殺伐無罪的虛擬世界,難道會比在現實世界里摸爬滾打、傷痕纍纍還糟糕嗎?

  她嘆了口氣,將杯中的香檳酒一飲而盡,眼角餘光,看見表演廳另一側的環形吧台前坐著一個熟悉的人——瑪爾斯。這個一臉嚴肅的刀疤男正坐在吧台前,右手撐著吧台,搖晃著手中的玻璃杯,出神地盯著自己面前的一排空酒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洛林思考了幾秒后,起身,帶著空酒杯也來到了吧台。

  酒保抬眼看到了她:「小姐,請問您要喝些什麼?」

  「WhiteLady.」

  「好的,請稍等。」酒保低頭調酒去了。

  洛林將空酒杯放在吧台上,身旁的瑪爾斯早聽到了她的聲音,卻沒有看她,只是喝了一口酒,依舊抿著下唇沉默。

  他的周圍似乎隨時隨地帶著低氣壓,就算再溫暖的人待在他身邊,也難以驅散他的陰沉。

  他彷彿是天生居住在黑暗中的動物,光,反而會讓他不適應。

  酒保給洛林上了酒,洛林抿了一口酒,只覺得利口酒的香氣盈滿了唇齒,她淡淡一笑。

  在遙遠的中國,似乎有一句古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很符合她現在的心情。

  「……喝那麼多酒,不怕警報響起之後被殺掉嗎。」

  瑪爾斯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洛林回眸看去,正對上瑪爾斯嚴峻的表情。

  唉,他還是先說話了。

  帶著幾分勝利的喜悅,也帶著幾分酒醉的放肆,洛林開心一笑:「不怕,不就是留在【溟河系統】嘛,你看那些在笑著的人,他們不是很開心嗎。」

  聞言,瑪爾斯回頭瞥了一眼身後坐在圓桌前觀看錶演的人們,他的臉上明顯流露出幾分厭惡。

  「他們不過是行屍走肉。」

  洛林抿了抿嘴,倒是贊同地點了點頭:「瑪爾斯,你說,變成行屍走肉之後還會有感覺嗎?」

  「……」

  好問題,難倒了他。

  「他們會知道自己變成了喪屍嗎?會覺得悲哀嗎?還是滿腦子只想著去吃人呢?」洛林的右手撐著臉頰,晃了晃酒杯,「上場遊戲,我被喪屍咬死了,重生之後,又被暴猿吃了……真的好痛啊,被活生生咬掉四肢,咬掉鼻子、耳朵……但是你逃不掉,只能看著自己一點點被吃掉,在劇烈的疼痛與極大的絕望中死去……」

  她搖了搖頭,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彷彿想藉此沖淡自己不愉快的記憶。

  瑪爾斯沉默地聽著她的話,雖然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卻默默壓下了她還欲倒酒的手。

  洛林笑著,打了個嗝,瑪爾斯不滿地瞥了她一眼,下壓的嘴角略顯無奈。

  「喂,瑪爾斯,你的臉為什麼有一個這麼可怕的傷疤啊?」洛林抬手靠著瑪爾斯的肩膀,大膽提問。

  「……不知道。」

  他說的是實話,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哪裡還記得這些事情。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啊?」

  「……不知道。」

  這句,的確也是實話。

  他只是跟著自己胸前紋身的指示,儘力保護她罷了。

  ……

  【找到她,保護她】

  ……

  這個女人一定與失憶前的自己有莫大的關係,卻沒想到幫她擋住了噬屍獸,還是沒能幫她擋住喪屍與暴猿。

  這麼想著,瑪爾斯收回了視線。

  他有一肚子的問題,關於自己是誰,關於胸前的紋身,關於洛林是不是紋身上的女人……但這一切他都無從查證,只能憋在肚子里,讓他十分不悅,彷彿自己是一個玩具,被【溟河系統】隨意玩弄,也可以隨意丟棄。

  這麼想著,他氣惱地喝了一口酒。

  洛林看瑪爾斯不再搭話,她傾斜著身子,靠著吧台,曲起手指,在吧台上輕輕敲打著。

  「咚、咚咚、咚……」

  規律的節點,隨著她的敲擊而響起。

  但也隱隱被表演廳里的樂聲覆蓋。

  「咚、咚咚……」

  洛林嘆了口氣,看著自己敲擊桌面的指尖,思緒有些停滯。

  沉默了良久,瑪爾斯站起了身。

  「你醉了。」瑪爾斯說著,粗魯將她扛了起來。

  「啊——啊啊?要去哪裡?!」瞬間天旋地轉,洛林被瑪爾斯扛在肩頭,像扛沙袋一樣,她歪著頭看著瑪爾斯。

  「去醫務室,拿解酒藥,順便,催吐。」瑪爾斯冷冷地回答。

  洛林一驚:「我、我不去!」

  「你這樣的狀態,會死在遊戲里的。」

  「但,但是……」

  未等洛林說完,瑪爾斯抬腳,朝著表演廳外走去。

  「你放我下來!」

  「……」

  「救命啊!有人綁架!」

  「……」

  「救命啊!有人要強姦少女啦!」

  「哼,你算嗎。」

  「……瑪爾斯我跟你拼了!」

  ……

  兩人吵著,離開了表演廳。

  但他們沒發現,在台下的那群觀眾間,有一個,一直默默注視著他們,他坐在靠近中央的圓桌前,穿著筆挺的白色西服,打著領帶,翹著腿,右手靠著圓桌,微微側著臉,金色的頭髮泛著柔柔的光,帶著金色邊框的裝飾眼鏡,銳利的眼眸悄無聲息地將一切盡收眼底。

  「咚、咚咚、咚……」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隨即敲出了幾個規律的聲音。

  這聲音,與洛林敲出的節點完全相同。

  他看著自己敲擊桌面的指尖,銳利的金眸中流轉著深意。

  隔壁桌的幾個女人傾慕地看著這個俊美的男子,她們時不時低下頭竊竊私語,不知道這位英俊的紳士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人,總是視覺系生物,對擁有姣好外觀的異性會投注更多的注意力,這是天性,可悲的天性,這樣的天性會讓他們忽略細節,甚至容易落入捕獵者的陷阱,因為你不知道看似在無可挑剔的外表下,是怎樣可怕的真相。

  「先生……請給點小費吧。」小小的奧佳爾走到他面前,拿著托盤看著他。

  伊卡洛斯一笑,從錢包里拿出了幾張大鈔,放在奧佳爾的托盤上。

  「奧佳爾,你為什麼總是帶著一個哨子呢?」

  (哨子?)

  奧佳爾循著伊卡洛斯的視線,低頭看著自己胸前背著的哨子,她認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每次醒來時它都在我身邊。」

  「……這個世界中,只有在潛意識裡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才能一直陪著玩家。就像黑刃的防毒面具、愷撒的腳鈴與山羊娃娃……奧佳爾,你的秘密,可能就隱藏在哨子里。」

  「在哨子里?」奧佳爾放下了托盤,搖了搖哨子,「沒有啊,它就是個普通的哨子。」

  伊卡洛斯淡淡一笑,揉了揉奧佳爾的小腦袋,眼眸中流露出幾分懷念:「你還是和從前一樣。」

  「從前?」

  「沒什麼。」他收回了視線,換上了一貫從容的表情,指了指左側,「去那邊看看吧,那幾個小姐會給你一筆不少的小費的。」

  「好~」奧佳爾欣然應允,拿著托盤朝著伊卡洛斯所指的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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