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溟河·上位圈追殺戰4
市區·第十二街區·公寓
當刺耳的第一聲警報聲響起時,正靠著牆壁休憩的黑人男子微微睜開眼睛,才發現原本燦爛的陽光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逐漸陰鬱的烏雲不知何時遮蔽了天空,在市區留下一大片陰影。
他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身體,但除了右手還可動之外,軀幹、雙腿、左上肢都失去了知覺,也難以自由活動。
(還好。)
(右手還可以動。)
他這麼想著,卻聽到一陣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在逐漸逼近他。
(有人來了。)
心下一緊,黑人男子默默將右手伸到自己的后腰,摸索到了后腰藏著的匕首。
那腳步聲逐漸接近,他閉上眼,數著兩人之間剩下的距離。
(五米——)
(三米——)
他屏住了呼吸,握緊了刀柄。
(兩米——)
(一米——)
猛地睜開眼睛,他果斷手起刀出,卻看見來者不過是個七歲小女孩,他一愣,右手的力度一變,匕首在脫離他的手掌時改變了方向,擦過小女孩的發梢,插入一旁的牆壁。
小女孩一聲驚叫,嚇得手中的白色盒子掉在地上。
「求、求求你……別、別殺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
黑人男子的目光掃過掉落在她腳邊的白色盒子,才發現白色盒子似乎是個醫療箱,裡面的繃帶、紗布、酒精棉、紅藥水掉了一地,小女孩就瑟縮在醫療箱旁邊,抖得如同篩糠。
「……」
幾分不解,幾分慶幸,黑人男子收回了視線。
還好,不是那些令他厭惡的面孔。
(但是……)
他望向天空。
(第二聲警報隨時可能響起。)
(到時候來的人,可能就是某個「老朋友」了。)
「那、那個……」
耳畔響起小女孩怯生生的聲音,黑人男子轉眼向她看去,正對上她如驚慌小鹿的眼神。
「……」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擾您的。」
「……」
「我看您身上有血,所以……」奧佳爾看了一眼掉落在身旁的醫療箱,「我應該跟您打個招呼的,但是我看您剛才一直沒有起身,還以為您在休息,所以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嚇了您一跳,對不起。」
「……」
究竟是誰嚇了誰一跳?
黑人男子沉默地看著這位金髮小姑娘,注意到她還在發抖的小腿肚子,覺得有些好笑。
「……不需要。」黑人男子低沉的嗓音從喉嚨間湧起,包裹著整個下頜的面罩隨著他講話的動作一張一合。
「但是我看您流了很多血,如果不儘快包紮的話……」
「那不是我的血。」他粗魯地打斷。
「誒?」
(不是他的血……)
(難道是別人的血?)
奧佳爾內心湧起一陣恐懼。
(……他殺人了?)
「不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黑人男子波瀾不驚地補充道,「這片血跡分別來自三個人,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
「……」
氣氛一下子冷到了冰點。
他盯著她的眼神就彷彿黑夜裡潛藏在叢林的孤狼,被這樣的眼光死死盯著,奧佳爾不僅打了個冷顫。
「好了小東西,你可以滾了。」黑人男子冷漠地收回自己的視線,繼續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而另一邊的小女孩,反而沒了聲音。
半晌,只聽見「咔噠」一聲,黑人男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方才擲出的匕首被放在了自己手邊,他抬起頭,正對上奧佳爾清澈如水的眼眸。
「我覺得你需要它,你很警戒,好像在害怕什麼……」奧佳爾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希望拿著它,能讓你覺得安全一點。」
(害怕?)
黑人男子眯起眼睛,眼眸帶著幾分銳利。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害怕些什麼。
這個詞聽起來如此刺耳。
他不喜歡有任何人用這個詞形容自己。
「……我沒有害怕。」他話鋒一頓,語氣中帶著濃郁的敵意,「小東西,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你最好識相地滾開,否則我立刻就殺了你,說到做到。」
「我不走。」奧佳爾鼓起勇氣。
「……」
奧佳爾直視黑人男子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殺人,但你這麼戒備,可能在躲避仇敵的追殺,但我覺得你遇到麻煩了,我應該為你做點什麼。放風、報警、求救什麼的都行,雖然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我會儘力的。」
「……沒人教過你不要多管閑事嗎。」
「好像沒有。但是有人教過我,要盡自己的力量幫助困難中的人。」小女孩言之鑿鑿。
聞言,黑人男子眉頭緊縮。
「……告訴你這句話的蠢貨肯定被自己作死了吧。」
奧佳爾眨了眨眼睛,她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告訴我這句話的人?我忘記是誰了……好奇怪啊,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具體是什麼事情,又說不出來……」
黑人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奧佳爾身上掃了幾遍,彷彿向看透她隱藏的秘密。
半晌,他低沉著聲音開口問道——
「……小東西,你叫什麼。」
「奧佳爾。」
「姓氏。」
「誒?這個……」
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奧佳爾愣了半晌,腦袋突然空白了一下,張了張嘴,紅著臉倒是沒憋出一個單詞。
「……原來你是新玩家。」黑人男子低沉著聲音,自言自語般疑惑地喃喃道,「但是一個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能犯多重的罪?」
(不過,也不好輕易下結論。)
(畢竟這個遊戲里還有另一個近乎恐怖一樣存在的小女孩。)
黑人男子這麼想著,看向奧佳爾的視線不自覺多了幾分戒備。
眼前的小姑娘身形不高,看起來只有120公分,胸前掛著一個白色的哨子,綁著兩個雙馬尾,輕巧的辮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輕柔的金色髮絲就像曾經落在他身上的暖陽。咋一眼看上去,和街邊那些只會吵著媽媽買糖果的小女孩沒什麼區別,而從之前的對話來看,她也實在不像是會殺人的人。
(但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被送入【溟河系統】呢……)
黑人男子一下子陷入了困惑。
「那你呢?」奧佳爾看著沉默不語的黑人男子,好奇地提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代號?」
「就像你的代號是【奧佳爾】,我也有自己的代號。」
「你的代號?」
奧佳爾不解地眨了眨眼。
黑人男子張嘴正要回答,但在此時,奧佳爾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嫵媚的聲線,代替了他的回答這個問題——
「他叫【黑刃】喲,小可愛。」
兩人循著那聲音望去,便看見小巷入口處,站著一個女人。一身低胸窄裙裝,褐色的圍裙略略遮擋著她身體的線條,右手背在身後,那女人的嘴角帶著一絲弧度,盯著黑人男子與金髮小姑娘的眼眸帶著幾分興奮,就彷彿看到了獵物的豹。
(還是來了。)
見此,黑刃眼中露出幾分寒光。
「【美人】,是你。」
「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呢,沒想到你藏在這裡。」代號為【美人】的蛋糕店老闆娘不急不慢地走了過來,視線落在奧佳爾身上,「沒想到,小可愛也在這裡呢,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也是遊戲玩家。真可憐,她還這麼小,就要……死在這裡。」
(死在這裡?)
聽不懂兩人的對話,奧佳爾看了看身後的黑刃,又看了看美人,有些不知所措。
黑刃抿著下唇,陰沉著臉,戒備地握緊手邊的匕首。
「哎呀哎呀,黑刃,就算是你,現在還有力氣用刀嗎?」
「你可以試試。反正,你背後的手槍應該已經上膛了吧。」黑刃如一隻蓄勢待發狼,隨時準備進攻。
美人嫵媚一笑,舉起手中的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黑刃。
「你,也可以試試……只可惜,在第二聲警報聲響之前,我們誰都殺不了誰。但是,我可以慢慢折磨你,不是嗎。」
「真巧,我也是這樣想的。」
市區·醫院
科林站在窗戶邊,看著一片狼藉的街頭,幾個街區外的街頭濃煙滾滾,剛才還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似乎是警署的方向。
他本來是對於伊卡洛斯所說的什麼【溟河系統】,【三法則】完全不相信的,但隨後真正響起了的警報聲與混亂的街頭,卻印證了對方的觀點,在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幻覺,是真的。
「外面好像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身後,傳來伊卡洛斯平穩的聲線,科林回頭看去,正對上一雙銳利的金眸。
「按你所說的意思……剛才那個代號為【公爵】的女護士其實是來殺你的?」
「不錯。」伊卡洛斯慵懶地歪了歪身子,「你會保護我的,對吧,科林警員。」
「我……」科林一時語塞。
「來吧眼鏡仔,我需要你把窗邊的輪椅推過來,那女人隨時會回來,但我現在只有上半身能活動,根據你的身形與性格估計,你的戰鬥力只有正常成年男性的三分之一,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因此我們要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得好有道理,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科林嘆了口氣,依言推來了窗邊的輪椅,他彎腰,扶著伊卡洛斯的胳膊,有些費力地將他轉移到輪椅上。
「你想讓我怎麼做?」
「這裡是醫院,走廊兩頭一定有能夠容納輪椅的電梯,現在,掩護我到電梯間,先到一樓再說。」他的語氣篤定,彷彿一個長官在下達一個不容置喙的命令。
「滋滋——」
伊卡洛斯話音未落,一旁的電視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
沒有人開電視,但電視居然自己打開了。
兩人同時看向電視機,一個滿臉寫著「有沒有人告訴我這又是什麼鬼」,另一個滿臉寫著「哦,意料之中」。
嘈雜的電流聲之後,在電視屏幕中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衣服,帶著黑色禮帽的男人,他的穿著明顯帶著中世紀風格,衣服也是霧都倫敦的風格,而帽子上插著一根白色的羽毛,寬大的帽檐一直遮到鼻樑中部,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瘦削的下頜。
與此同時,城市各處的信號轉播系統也被激活,所有電視、電腦、手機、車載廣播同步轉播這個畫面,自然,也包括亞瑟的救護車、洛林的警車、獨眼的黑車、公寓區的街角廣播、伊卡洛斯的病房,這段訊息如電腦病毒一般在所有電子媒介中播放,那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在城市上空迴響——
【各位玩家,歡迎來到溟河系統】
【本系統是為各國重刑犯而研製的人性化意識攝取系統,各位在現實中都犯了嚴重的罪行,接受了公正的審判后,被判處將意識留在溟河系統內,是成為勝利者,還是遊戲里的行屍走肉,就看各位的選擇了。】
【記住,遊戲中你們接觸到的一切場景,一切身份皆是虛擬設定,但所有痛感、瀕死感、恐懼感都真實存在。】
【本場遊戲是第13輪·第1場遊戲】
【本場遊戲名稱:上位圈追殺戰】
【本場遊戲規則:獵殺血榜上位圈的三巨頭,便可以替代三巨頭的遊戲排名,為保證公平性,遊戲開始前,血榜排名前三的玩家皆被注射神經阻斷類藥物,以便其他玩家狩獵】
【本場遊戲終點:三巨頭全部死亡或其他玩家全部死亡】
【本場遊戲玩家數:12】
【本場遊戲制度:單相制】
【本輪遊戲將不出現獵人】
【提示:第三輪警報拉響后,將出現攻擊性不明生物體,最高級別A-級】
【祝各位玩家好運】
……
「滋滋——」畫面卡頓了一下,下一秒,電視機便重新恢復了黑屏。
病房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坐在輪椅上的伊卡洛斯看向科林,這小警員此刻正以呆愣的狀態站在原地。伊卡洛斯沉默著,等待他的提問。
「他是誰?」
「法官。」伊卡洛斯頓了頓,耐心補充道,「眾所周知,一個遊戲要順利開始,僅有玩家是不夠的,還必須要有遊戲規則,以及一個執行規則的人,他的任務就是宣讀遊戲規則,以及,清理違反規則的玩家。」
還未等他說完,便有人推門而入,好巧不巧,是代號為【公爵】的女護士,或許,在這一刻稱她為遊戲玩家或是女殺手更加合適。
「遊戲已經開始了呢。」公爵倚著門框,看著輪椅上的伊卡洛斯,淡淡一笑,「怎麼,打算逃走嗎?」
「湯姆醫生呢?」伊卡洛斯的目光掃過她裙角的血跡,心裡卻有了答案。
「死了,一刀斃命,只可惜髒了這條裙子,說實話,我還挺喜歡的。」
「不錯,我也喜歡。」伊卡洛斯補充。
公爵白了他一眼,轉身關上了病房的門。
「金絲雀……你打算殺了我嗎。」伊卡洛斯背靠著輪椅,雲淡風輕地提問。
他彷彿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但站在輪椅之後的科林卻精神高度緊張,生怕下一瞬間女護士扔過來一個飛刀或是一槍了結了自己,畢竟現在的處境,可是犯罪無罪。
「我想殺你,這難道不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嗎。」女護士慵懶地走到那個推車邊,她瞥了一眼金髮男子,只見對方英俊的面容沒有半分驚慌失措的神色,這樣的鎮定讓她不悅,「你是我的獵物,我要割開你的喉管,讓你一點點死去。」
她拿起推車上的刀片,在手背上輕輕摩擦。
「不錯的死法,但就是有點熟悉,就好像……上一輪我殺死你那樣?」伊卡洛斯一挑眉。
「……你記得就好。」她的語氣冷了幾分。
「當然,金絲雀,關於你的事情,我總是記得一清二楚。」
「我不叫金絲雀。」她冷冷地糾正,「我的代號,是【公爵】。」
【下一秒,窗外,響起了第二聲警報聲——】
【警告:玩家們的殺戮遊戲,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