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七十八掌 無題
嬴政領著孟羋,順著來路到了嬴凡幾人所在的地方。
見到跟在嬴政身後的孟羋,嬴凡表現得就很是咋呼,大大咧咧地說道:“公子,還是你厲害啊!孟羋方才連理都不理我,還得公子你出馬,才能降服得了這娘們!”
“……”蒙恬偏過頭看了看嬴凡,突然有些同情此獠,畢竟能活到現在,想來也挨了不少打吧!
果然,孟羋在聽到嬴凡這賤裏賤氣的話之後,悶著頭不作聲,冷著臉從嬴凡身邊走過,揚起腳狠狠地踩了下嬴凡的腳趾,還連踩了好幾下,看到嬴凡齜牙咧嘴地喊疼,孟羋才冷哼一聲,略帶滿意地笑了笑。
一旁,嬴政看著這“和諧”的一幕,很是“欣慰”地笑了。
“走了,你不是要去河邊溜溜嗎?現在人到齊了,也就熱鬧些!”嬴政見嬴凡氣呼呼地看著孟羋,似乎有報複回去的意思,頓時感到頭大,連忙出麵調和。
“哼!有公子在,不跟你一般見識!”嬴凡悶哼了一聲,對孟羋這飄忽不定的性子很是不爽。不過嬴政既然都發話了,那嬴凡還是很聽話的,當下也沒再追究。
“……”回應嬴凡的,隻有孟羋的後腦勺。
眼見嬴凡氣急抓狂的神色,嬴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很是無語。
不過好在,終是消停了下來,一行人開始按照原定計劃,散步而去。
臘冬時節,平原之上仍有些許的積雪,呼呼的北風時不時刮過,帶著難耐的寒意,襲遍渾身上下。
尤其是河邊開闊地,這冷風愈加凜冽。不過嬴政等人個個都身披毛皮披風,厚重暖和,不會害怕受凍,渾身也暖洋洋的,吹著這刮過來的寒風,欣賞關中的千裏平原,林木雪景,倒別有幾番韻味。
嬴凡一來到這河邊,就忍不住跑上前去,直接衝到了結冰的河流上,奔跑滑行,一時間玩得不亦樂乎。
其後,蒙恬蒙毅二人,不約而同地白了眼河冰上瘋癲撒潑的二傻子,分侍於嬴政身側,遠遠地跟著。
嬴政身邊,孟羋低著頭走動,悶聲不語,心裏如一團亂麻,難以厘清。
即便嬴政說過不追究這些往事是非,但是孟羋的心裏,始終過不去這一道坎。熊啟和羋係,還是對嬴政有過不利,並且還是借著自己的手……
雖說現如今的熊啟背離了羋係,轉投了王族一脈,但是這過往的經曆,就像是一道傷疤,永遠留在了孟羋的心裏。
“在想什麽?”這時,一直直走的嬴政,突然出聲問了句,不可置否。
孟羋一愣,還以為出現了幻聽,看了看前麵老遠在河冰上滑行的嬴凡,還有身後有些距離的蒙恬蒙毅二人,頓時明白了過來,嬴政這是在問自己。
“……”一想到此,孟羋立馬臉紅了,小聲嘟囔道:“沒……沒想什麽。”
嬴政偏過頭看了看身旁的這個少女,目光平淡似水,純淨透亮:“之前在恬合居,是我考慮不周,將這些內情全部都告知給了什麽都不知道的你,害得你跟你父親反目。”
“公……公子……”孟羋看了過來,有些焦急地說道:“公子沒有錯,這本來就是一個針對公子的惡毒籌算。公子將這一切告於孟羋,是對的!孟羋也不想有一天,會成為害公子的幫凶!”
孟羋神情有些慘淡,一想到嬴政若是因此事而受罰流放,那自己該如何自處?
見狀,嬴政停下腳步,鄭重轉過身,看著孟羋說道:“其實我將這一切告知給你,是有我的籌算,換句話說,我也是利用你的那個人。雖然我沒有想過要害你,但是當初的我,並沒有想明白一些事,所以才有了那一次的事。”
“公子……”孟羋看著眼前的嬴政,愣愣地喚了一聲,隨後目色一定,認真說道:“公子,孟羋真的不曾怪責過公子。羋係籌算公子在先,孟羋也難辭其咎,公子沒有將孟羋視為心思叵測之人,孟羋已經很感激了。”
“至於說,與父親反目……父親這一次的作為雖然荒誕悖逆,但是孟羋知道,父親是楚人,跟羋係之間的關係交織很深,有些事情難免會身不由己,雖說這也是父親的過錯,但是孟羋覺得,父親或許也並不想這樣。”
“孟羋生在秦國,秦國就是孟羋的故鄉。但是父親不一樣,父親心中一直記掛著母國,記掛著宗族。這些東西,就像是父親身上的枷鎖,孟羋時常能看到父親愁眉不展的樣子,縱然心痛,但卻無可奈何……”
孟羋說著說著便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情感,眼眶一紅,淚水立馬滴落下來,想到了這傷心之處。
“……”嬴政見狀,默不作聲地從懷中取出一張絹帛,遞給了孟羋。
“謝公子!”孟羋接過絹布,擦拭眼角,不經意間聞到絹布上麵的氣味,手掌感受到絹布上的餘溫,被回憶撕裂的內心傷痛開始愈合,有些甜蜜,有些害羞。
待孟羋擦拭好,嬴政繼續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昌平君的為人,我很了解。隻是,這世間卻有與昌平君所選不同的路,隻是昌平君自己,不知道罷了。”
說完,見孟羋滿臉疑惑地看向自己,嬴政隨即說道:“你可知,趙國合信君?”
“合信君?”孟羋一愣,連忙回道:“這個孟羋當然知道。合信君仁高義厚,心係百姓民眾,開食肆傳農耕,父親說這些都是匡助萬民的大好事,父親一直視合信君為畢生之願!”
“是啊,合信君確實寬仁高潔,比之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要仁義。”嬴政點了點頭,隨後看著孟羋,說道:“可卻少有人知道,合信君身為趙國宗室君侯,卻並未將自己與趙國宗室綁在一起,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助萬民以生計!”
“這世上的忠有很多種,有忠於自己的,有忠於朋友的,有忠於宗族的,有忠於天下的!而合信君,忠得便是天下!”
孟羋愣愣地看著嬴政,眼裏一片迷茫,沒辦法理解嬴政所說的話,隻知道很有道理的樣子。
女子才女之名,不過是識些字數,懂得算一些賬目罷了。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便是時代賦予女子的枷鎖,像趙詩雨這樣的,根本就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有些話,孟羋聽不懂,也是常事。
嬴政見此,也沒再強求,繼續向前行走,散步散心。
不多時,眾人前方的河岸上,豎立著一塊碑石,引人耳目。
嬴政走到跟前,看到碑上所寫深紅色的“國恥”兩個大字,不禁傷懷。
“這便是,孝公所立之國恥碑嗎?”嬴政看著眼前這國恥石碑,像是看到了百餘年前那個秦國被諸國分割的情形,那個列國鄙秦的時代,醜莫大焉!
“不錯,這便是那國恥碑!”身後,蒙恬來到跟前,沉聲說道:“昔年我秦國僻處西隅,函關易手,河西盡失,秦國被驅逐出中原,僅剩櫟陽祖地,在列國之爭下苟延殘喘。孝公以鮮血立碑,在這渭水邊上,立下了國恥碑,警勵秦人。”
“百餘年了……”嬴政感慨道:“如今的秦國,已居於時世之巔,山東六國無不聞我秦國虎狼之名喪膽!就連周朝,都已成我秦國兵戈之下的亡國!更別說昔日欺我辱我秦國的三晉。種種這些,足矣告慰曆代先王,告慰我秦人魂靈!”
說罷,嬴政整了整衣物,抬起手來,朝著國恥碑鄭重一禮,深躬良久。
嬴政身後,蒙恬等人也隨之行禮,就連方才嘻嘻哈哈的嬴凡,此時也滿臉正經,一絲不苟。
待行禮過後,嬴政看向身後眾人,笑著說道:“我秦國,已經不是百餘年前的光景了。如今的秦國,已無需為自保而憂心,秦國當為東出而奮力!而我等,方才是未來的奠基人!”
“喏!”蒙恬等人重重應聲,目中溢散出火熱的光芒,灼人眼目。
“嗬嗬~~”嬴政笑了笑,對蒙恬等人的反應很是欣喜。
不過一說起東出,嬴政就又想起了一事,有些頭疼地道:“去年我秦國雖然伐韓滅周,平白得了兩郡之土,但是五國混戰下來,昔日之猛虎雄風不減當年,依舊讓人忌憚啊~!”
“公子指的是趙國?”常年推演沙盤訓練的蒙恬,頓時反應過來,說了一句。
去年五國伐戰,秦國作壁上觀,沒有參與,而除了秦國之外,表現得最為出色的國家那不用說,非趙國莫屬。
長平之後,趙國累積損失五十萬青壯,國內大多數民眾都家破人亡,沒有了活下去的資本,國力損失慘重。
而此次五國之戰,趙國在這等關頭又召集了五十萬大軍,更是兩線戰鬥,就這都硬生生拖住了魏楚的攻勢,甚至還暴打了燕國一頓,可見其凶殘程度,依舊不減當年。
這時,見到嬴政讚同的目光,蒙恬繼續說道:“此次諸國伐戰,我秦國雖沒有參與其中,但是趙國所表現出的戰力,著實讓人心驚!”
“李牧年輕敢打,廉頗老成穩重,這二人皆乃當世大將,一攻一守,趙國有這二人護持,不容小覷啊!”
“嗯!”嬴政對此也是連連點頭:“趙國與我秦國接壤,更是往昔合縱伐秦之主力。我秦國若要東出爭得天下,就必須要有弱趙之策,否則一旦對上傾盡國力的趙國,即便是我秦國之軍,也難免會被拖住陣腳,造成更大的損失!”
蒙恬沉吟了下,當即回道:“公子所言甚是,隻是去年因為趙使一事,再加上王齕將軍在上黨的動作,我秦國與趙國之間的關係已達最惡劣的情況,若想要在此基礎上有所舉動,恐怕會造成秦趙兩國針鋒相對啊!”
“無妨,秦趙之間的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無非就是看如何謀算了!”嬴政滿不在乎地說了句,心中對於如何陰趙國一手,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
“鐺~~~”這時,從場地的方向傳來響亮的金鳴聲,嬴政等人立馬反應了過來。
“鍾聲響了,祭天大典要開始了,我們快回去!”說完,率先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其他人見狀,也是連忙跟上,以免耽擱了吉時,延誤了祭祀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