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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士生

  過了一會兒,荊軻看著門外,突然出聲:“你以前說,她跟趙詩雨很像?”


  “是。”嬴政又斟酌一杯,緩慢回答。


  “可我怎麽覺得,她們二人截然相反。”荊軻轉過頭,看向嬴政的目光中浮光閃動,意味不明。


  “……”嬴政有些沉默,劍眉微緊,看向荊軻,不知其所言何意。


  “動了情的女子,與尋常女子根本無法相較,她們比尋常女子更癡狂。女人的心思,一點兒都不比男人差,最好小心一些。”荊軻最後說完這一句,神態懶散地伸了個懶腰,轉身就出了屋子。


  “……”嬴政端起漆碗的手一頓,揚了揚,卻始終沒有喝下,輕輕將漆碗放下,略有思忖。


  旁邊,殘顧靜立侍衛,目不轉睛。


  恬合居後門處。


  羅夫推搡著後儒,來到後門的院中。


  後儒被羅夫一推,整個人差點兒就摔倒在地,心中忿忿不平,卻聽到羅夫的喝令傳來。


  “轉過去!”冰冷的聲音,在這院中傳蕩開來。


  “嗬嗬~~”後儒卻沒有聽從,而是左右環顧,看向周邊,嘖嘖感歎:“嘖嘖~~幽靜荒廢,少有人氣,真不錯~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感歎完之後,後儒轉過身,看向後方一臉冷漠的羅夫,眼裏複雜難明:“羅夫,你在我身邊快三年,在這最後,可否應我一求?”


  “講!”羅夫表情生硬,聲音冰冷。


  “等我死後,看在這些年我待你不錯的份上,照看好我的妻兒。”後儒神情低落,目中似有些懷念。


  “……”羅夫見此,麵上也有些惆悵,良久才應了句:“公子說過,會讓掌櫃多加照看,你難道不相信公子嗎?”


  “嗬嗬~”後儒苦笑一聲,感歎道:“嬴政這個小子,很可怕!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過他的心思,也難怪華陽太後會用這等手段來對付。他的話,我不敢相信。”


  “轉過去吧!”羅夫長歎一聲,沒有明確答複後儒。


  “……”後儒無聲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背對著羅夫,垂頭等死。


  “哢嚓~~”意料之中的刺痛並沒有傳來,反倒是一聲鐵楔摩擦的聲響後,後儒感覺到手腳一輕,沉重的鎖鏈離之而去,手腳恢複了自由。


  “什麽???”後儒站立在原地,良久未曾敢動,即便手腳都被放開束縛,但卻依然沒敢有動作,在原地震驚。


  “你的妻兒,還是你自己照看吧!”這時,背後傳來了羅夫的聲音。


  後儒渾身劇顫,僵硬的身子緩緩轉過來,看著身後這個手拿著鎖鏈,靜靜看著自己的羅夫,後儒內心極度疑惑:“你……為什麽?”


  “公子沒想殺你,尤其是知道了你有一個秦人妻子之後。”羅夫輕聲道出了緣由:“更何況,我在你麾下三年,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掌櫃。所幸,你也並未有出格之處。”


  “至於為羋係所驅,散播流言私下聯絡,你本就是楚國密探,與我等也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公子知道,這一切的由頭在羋係,你不過是底下的小人物罷了,雷霆之怒無需波及到你。此番公子以你為子,陰了羋係一手,就已經足夠了。”


  後儒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羅夫,心神搖曳不定,滿臉的難以置信,始終懷疑自己耳朵聽到的話,究竟是不是真。


  見後儒仍是滿臉的不可思議,羅夫再次補充了一句:“你在合信酒樓做了四年多,應該知道掌櫃的脾性,也應該知道合信商會的處世之道。公子也是一樣,分得清善惡黑白,不會濫行殺戮。”


  “可……可我是楚國密探,你們就不怕我回去再與你們作對嗎??”後儒臉上複雜難明,回想起方才,仿佛是兩個極端,令後儒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聽了這話,羅夫伸出手,在袖中摩挲到了一片簡牘,遞到了後儒的麵前,說道:“楚人後儒已經死了,從今天開始,你是秦人士生。先前楚國的事情,就讓它隨著後儒這個名字的消亡,隨風而逝吧!日後歸去,就專心耕作,與妻兒共度一生!”


  後儒從羅夫手中接過那片簡牘,看到了名處大大的“士生”二字,和那熟悉的居住地,不免觸動了內心。


  冥冥間,後儒回想起,方才嬴政所言:我與你們不同……


  “士生……士生……士為己生。”後儒念著說著,眼眶漸漸濕潤,手裏緊緊捏著簡牘,一顆心感懷至深。


  直到這時,後儒終於相信了,自己可以再活著看到妻兒,更能與之偕老。


  想到這裏,後儒跪倒在地,朝著嬴政所在的那個方向,大禮相叩,口中顫抖著聲,感念道:“士生,叩謝公子不殺之恩!”


  一連九叩首,後儒這才起身,向著眼前這個曾經的下屬,含著淚光衷心感謝:“羅夫,謝了!”


  後儒知道,羅夫是自己與趙厚嬴政之間的橋梁,若是沒有羅夫在其中言說,也就不會有現在自己的生路。


  “謝就不必了,你隻要不怪我踹你那兩腳就行!”羅夫輕輕一笑,扯起了方才的事。


  “哈哈~~”後儒眼中含著光,被羅夫的話逗笑。


  到了現在,後儒哪還不知道羅夫為何踹自己?肯定是害怕自己惹惱了嬴政,惹出他事。


  “好了,快走吧!都這個時辰了,離天明也沒多久,你走到城門,也差不多可以出去了。”笑談之後,羅夫走上前,將後門大開,轉身向後儒說道:“記得,以後不要再想其他,跟你妻兒好好過日子吧。以前的後儒,已經為楚國盡忠了,日後的你,是秦人士生,你該過自己的日子了。”


  後儒今日經曆了這麽多,仿佛想開了很多東西,變得豁達了不少,來到跟前,拱手朝著羅夫說道:“羅夫,保重!羋係對公子之心不死,今日過後肯定會從孟羋小姐口中察覺到你們的存在,日後你們要多加小心!”


  對此,羅夫朗然一笑,道:“你在酒樓做了四年的管事,算得上是很了解合信商會的人了,應該知道合信商會的體量!”


  “唯有身在鯤鵬之上,才知道何為翻天之鵬!何為覆海之鯤!合信商會,已非尋常勢力可敵!”


  後儒點頭,臉上還有些失神,似乎想起了某些東西,回過神後無奈一笑,對著羅夫說道:“是我太緊張了,既然如此,就此別過!”


  “保重!”羅夫拱手相送。


  就這樣,後儒步伐堅定,離開了恬合居,朝著新的方向出發。


  昌平君府。


  夜已深,熊啟卻仍未入眠,披著外衣在昏黃的濁燈下,低頭沉思。


  這時,房門被人打開,熊啟神情一震,連忙張嘴問道:“怎麽樣?宮中有消息……”


  話說到一半,生生卡了殼。門口站著的,不是熊啟以為的黑衣人下屬,而是麵無表情的女兒,孟羋。


  “羋兒?你回來了?!”熊啟看到孟羋來此,神情還有些不對,心裏頓時想到了什麽。


  對付嬴政一事,瞞不過自己的女兒,熊啟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心裏早有準備,準備麵對女兒的質問。


  如今見到孟羋來找自己,雖說比預料的時間要早上不少,但這並不妨事。


  熊啟還以為嬴政那邊後儒已經得手了,女兒是來找埋怨自己的,當下麵色沉重,苦苦勸說道:“羋兒,為父知道你仰慕嬴政,此番行事為父也是迫不得已,嬴政此子阻礙了我楚係的道路,就必須要鏟除掉,你心裏要是怪,就怪為父吧!”


  “這次嬴政出事,你是約見他的人,更是我楚係之女,日後少不了被王族記恨,鹹陽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為父提早做了準備,楚國你舅公也已經知會到了,等天稍稍亮,你就先跟著後儒離開秦國,回楚國避避風頭,等到為父這邊平定下來,再接你歸秦。”


  眼見孟羋不說話,依舊冷淡著臉看著自己,熊啟知道女兒心裏難受,就不多說什麽,將自己的打算一並說出,隻是說完之後,熊啟卻想到一事,問道:“後儒呢?我不是讓他好好照顧你嗎?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時,對麵的孟羋終於有了反應,冷冷地嗤笑一聲,言辭當中頗有幾分嘲弄:“後儒?他現在恐怕已經死了吧!在這秦國都城,一個被人查出的楚國密探,能有什麽好下場?唯有死!!!”


  孟羋滿臉的憤恨,在說到“後儒已死”的時候,更是歇斯底裏地嘶吼出聲,眼裏被無邊怒火和怨氣充斥,血紅駭人。


  “……”熊啟一愣,被女兒這等可怖的模樣唬住了心神,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頗有些驚疑不定,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驚容:“什……什麽?後儒怎麽了??”


  “父親,我從始至終都信任你,無論如何,不論聽到什麽消息,我都相信父親所說的話。可是……”孟羋此刻卻沒有應答熊啟的問話,臉上滿是傷感,細聲訴說自己心裏的委屈,說著說著就變了聲,變得淒厲、決絕:“父親你呢!!!我是你最疼的女兒,可你為何與那華陽太後一同,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當作隨意可棄的棋子?難道父親疼愛女兒的樣子都是假的嗎??!”


  以往的孟羋,乖巧懂事,娟秀文雅,在熊啟的印象裏一直都是聽話的乖乖女,何曾有過如今的樣子?眼睛通紅麵容扭曲,更是飽含怒氣和怨恨,仿若駭人的邪祟。


  “羋兒……你……”熊啟一臉呆愣,被眼前這個滿懷怨恨朝自己哭喊的女兒嚇到了,即便再反應慢,熊啟也開始察覺了,今晚嬴政那邊出了事故。


  一想到這裏,熊啟心中開始有些恐慌,未知的恐懼感充滿胸腔,熊啟擔憂地看著女兒,憂心忡忡地問道:“羋兒,你到底怎麽了?”


  “我怎麽了?父親難道不知?”孟羋怒極反笑,臉上浮現一絲嘲弄,神情卻更為傷感,悲慟著聲,言辭微微哽咽,帶著哭腔喊道:“女兒的死活,父親可曾關心過?父親與那外人合謀設計女兒的時候,心裏可曾有一分悔意?”


  “父親可曾想過,今日政公子要是真出了事,羋兒背負著陷害公子的汙名,這輩子該如何自處?又能跑到哪裏去?難道父親以為,就這樣自欺欺人地跑到楚國,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嗎?羋兒這一生,背負著自己最愛之人的冤屈,這一切還都是女兒自己所造就,父親難道不覺得,這對女兒太過於殘忍了嗎??”


  孟羋說到了心酸之處,臉上的清淚止不住滑落,像是秋夜裏連綿不絕的陰雨,悲寥傷人心。


  “羋兒……”熊啟聽得傷感,孟羋的心碎模樣,更是看得熊啟極為痛心。可是宗王家國,又該如何決斷?夾在這其中,熊啟也是備受煎熬。


  可這一切,卻讓孟羋更為悲傷:“父親,您是羋兒的親人啊,為何要將羋兒推入絕境?今日若非公子無事,女兒恐怕唯有一死,才能安心啊!父親,你願意看到羋兒死在你麵前嗎?!”孟羋悲慟痛哭,在熊啟麵前無助得像個一無所有的孤兒,道不盡的失望和心酸。


  “羋兒……為父,對不起你……”女兒泣血般的哭訴,聽得熊啟老眼淚花終於掛不住,順著臉龐滴落,忠義感順勢消退,心裏隻剩下對女兒滿滿的愧疚和虧欠。


  一瞬間,熊啟仿佛蒼老了不少,以往端正的腰身,此時卻仿佛佝僂了不少,渾濁的淚水,更是添得幾分淒涼。


  孟羋看著眼前的熊啟,心裏更為難受,哭著說道:“父親,你是羋兒最信任的親人,可偏偏又是傷女兒最深的人,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眼看著女兒在自己麵前悲痛哭訴,熊啟卻難以解釋一言一語,大義這個詞在此刻,仿佛是灼熱的枷鎖,將熊啟的內心燒出一個又一個窟窿,被糟蹋得狼藉一片。


  “……”麵對女兒的哭訴拉扯,熊啟說不出一句話,啞著聲唯有大顆的淚水,低落在地發出細微的聲響。


  孟羋哭得撕心裂肺,伏在地上將臉蒙在臂彎之下,嚎啕大哭,聲音當中滿是委屈和心碎。


  熊啟看著,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附在孟羋的背上,臉上的表情卑微得讓人同情,隻想讓女兒的心裏能好受些。


  孟羋一感受到,哭得更加委屈、傷心,在這書房之內嚎哭了快一刻鍾,聲音才逐漸消去。


  等到過了一會兒,孟羋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和,起身擦拭自己臉上的淚痕,又再次恢複到方才最開始的麵無表情,身形一動就準備離開。


  “羋兒……”熊啟在後麵艱難地出聲,語氣艱澀,喚了一聲。


  孟羋腳下的步子一頓,卻並未轉過身來,背對著自己的父親,沉聲說道:“父親,羋兒知道父親的難處,隻是以後,羋兒再也不會受任何人擺布!”


  “後儒身邊的心腹一直都是公子的人,父親與羋係的籌算公子也一直都知曉,但是公子並未因此事就遠離羋兒,甚至公子還在為父親的行為做辯解。”


  “羋兒雖然不懂朝中風雲,但是羋兒相信自己的感覺,公子待孟羋之心很純粹,沒有任何的摻雜。可羋兒卻……卻……”


  “故此,羋兒已經決定,日後不會再去找公子,羋兒也沒這個臉麵再去見公子當麵,父親和羋係若是還想借女兒對付公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孟羋狠下心說完這番話,抬步就走了出去,沒有再逗留。遠遠的夜幕中,絲絲銀線順著孟羋的臉頰滴落在地,柔弱不堪,卻又頑強堅定。


  屋內,被孟羋這一番話說得心神恍惚,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呼吸好像也要停止了一樣。


  “後儒的身邊,竟然有嬴政的眼睛?!!”熊啟臉上的表情變得驚駭不已,連對女兒的離開都沒有來得及作出多大反應,因為熊啟知道,這個消息當中所代表的含義。


  這,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從始至終,自己等人的動向就一直被嬴政所掌握。那麽……刺殺趙使一事呢?


  若是對於羋係與趙使之間的衝突和演變,嬴政都已是明知在心。那與之相比,給嬴政下套這件事,就顯得蒼白了許多。


  弩機,在以前是熊啟心裏的底牌,可是如今,卻成了一道道催命符。還有刺殺趙使一事,後儒也沒少參與,這樣的情況下,嬴政若是將這個消息告知給了城衛軍,那這個結果……


  莫名地,熊啟突然想起了去年冬狩歸來的時候,嬴政在自己麵前特意顯露出來的怪異笑容,似是嘲弄,似是憐憫,如今想來猶如冬日裏陰寒的怪風,驚起了熊啟心裏最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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