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女兒心如海底針
“趙使既然在朝堂上檢舉，那王上對此是何態度？”華陽橫了羋宸一眼，問向一旁的熊啟。
熊啟聞聲答道：“王上勒令廷尉，半月內查出這批軍備的出處，悉數追回！”
“呼~~”華陽聽到後鬆了口氣，稍微舒緩了些心神，說道：“那還好，隻要宗室和城衛軍沒有插手就好，此事也還有周轉之機！”
“可是……”羋宸剛一張嘴，就被華陽的冷眼嚇得一抖，唾沫一下就咽了回去，喏喏兩句，這才說出了句完整的話：“可是姐，廷尉可是我們的人，半月之後要是沒有個交代，王上怪罪下來，這可怎麽辦啊？”
“怪罪就怪罪吧！難不成為了保一個廷尉，還真讓他把軍備查出來嗎？給我動動你的腦子！”華陽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憤恨不已地看著羋宸，忍不住罵了句：“要不是你這個蠢貨，那廷尉何至於到這等地步？！”
“……”羋宸低頭抿嘴，委屈地不發一言。
“羋宸府上丟失的軍備，是否都在趙使的手裏？”華陽出聲問道。
“應該沒錯，根據昨夜試探，短短數十息之內，就折損了二十四位好手，趙使的手上起碼有五十把弩機，與陽泉君所言的缺失數大體一致！”熊啟麵色沉重，被問後回答道。
“嗯！”華陽一點頭，隨即麵露思忖神色，在堂中走了走，驀然停頓回身展望二人，眼中帶有些殺意，陰狠出聲：“既然如此，那就將趙使給我從頭到尾抹殺掉！！”
聞聲，熊啟眼前一亮，心中微喜。
“姐，趙使手上有弩機啊！況且昨夜已經打草驚蛇了，以後就更不好殺了呀！”羋宸憂心忡忡地說了句。
“不好殺也得殺！”華陽回得幹脆：“他們用弩機，我們也用弩機，反正不論如何，整合我羋係全力，也要將趙國使團全部絞殺，不留活口！所有的弩機必須全部焚毀，不能留下任何的線索！”
“唯有這樣，軍備的事情才能繼續沉寂下去，沒有矛頭指向我們，我們羋係才能高枕無憂！”
“可是姐，從我府上偷走軍備的人，根本不知道來路和身份，這可該怎麽辦？”羋宸說著，有些憂心，忍不住壓低聲說道：“姐，這人會不會是……”
說著，還指了指東邊。
“你是說……王上那邊？”華陽眉頭緊皺，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羋宸點頭，一臉擔心地說道：“這鹹陽城中，如果說有人知道軍備一事的端倪，也就隻有王族了。畢竟去年，子楚可是派人將弩機拿到了姐姐麵前……”
“……”華陽陰沉著臉，沒再搭話。
熊啟眼睛微眯，看了看羋宸和華陽，心中不禁感到震驚：王上居然懷疑到了這裏！！
“不會！”想了片刻，華陽還是否定了這一想法：“若真是子楚，他犯不上再將秦弩送給趙使，直接攻擊羋係不是更加容易嗎？這根本毫無意義！”
“至於潛進你府中竊取軍備的人，暫時不要管，先將趙使解決了再說！”
“好~~”羋宸連忙應聲。
熊啟此時說道：“若再委派人刺殺趙使，就先得將城衛軍的視線轉移出去，否則若是驚動了城衛軍，屆時更加難辦！”
“這事你跟羋宸商量，不論如何都要達成目的！趙使、弩機，一個也不能留！！”細節華陽太後並不在乎，最為重要的是結果。
這時，華陽看向二人，認真說道：“此次刺殺趙使，不單是為國事，更是為了我們羋係！如今羋係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私藏軍備一事一旦被人傳出去，保不齊哪天就會被王族追查下去，屆時羋係上下萬餘人都難以幸免，族滅人亡也隻是轉瞬之間！故此，接下來的行事不能再有任何差錯發生！聽明白了沒有？”
“喏！”熊啟與羋宸，同時應聲。
“好了，下去準備吧！”華陽揮揮手，轉身來到坐榻上，按捏頭上的穴位，看樣子很是勞神。
見狀，熊啟與羋宸相視一眼，點頭退下。
來到殿外，羋宸看向身邊兒的熊啟，笑著說道：“昌平君，這下你應該滿意了吧！我們羋係合力對付趙使，這可是手拿把攥的，你也可以放心了！”
熊啟淡然說道：“陽泉君，對付趙使，可不單隻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我們！”
“哦對，是為了我們！”羋宸笑著應聲，沒再多言，與熊啟一道順著來路返回。
熊啟偏過頭，逐漸陷入了沉思。
“為趙使提供弩箭的，究竟是誰？難道……”
“會是王族出手的嗎？”
“若王上得知羋係私藏軍備，那後事……或許要另作打算了！楚係一脈絕不能被亡絕！！”
熊啟目光一定，瞥了眼身旁的羋宸，將紛飛的思緒壓下，不再多想。
不論如何，當下最緊要的事，還是趙使！在這一點上，不論是羋係還是楚係，目標都相同！
念及此處，熊啟逐漸放緩心神，對著身旁的羋宸說道：“陽泉君，今日可有空閑？”
“有，怎麽？昌平君要請我喝酒嗎？”羋宸笑著問道。
“嗬嗬嗬~~既然陽泉君都開口了，那熊啟就請陽泉君府上一聚，我等飲酒暢談，也好商議下接下來的布置！”熊啟朗然一笑，順坡下驢，邀請羋宸一同前往府邸。
“理當如此！”羋宸欣然應允。
二人相視一笑，笑容皆隻流於表麵，看上去透露著一絲怪異，卻毫無違和。
翌日，風和日麗，夏日晴天白雲，氣候鹹寧。
吳成手裏捏著一竹筒，從內侍府出來後直奔北宮別院，將這一竹筒交到了嬴政的手上。
嬴政打開竹筒，看到其內紙上書寫的內容，眸光微微閃動。
“吳成~！”嬴政將手中的紙團撕得粉碎。
“公子！”吳成上前聽命。
“你去一趟宮外，給昌平君府的孟羋小姐傳個話，就說五天之後，我會應約前往恬合居！”嬴政輕聲說道。
“喏！”吳成應道。
嬴政將手中的細碎紙屑放在了漆碗中，澆上溫水，紙屑霎時氳散開來，墨跡很快就消散於無，再無一絲書寫過的痕跡。
“該收網了！”一句呢喃，回蕩在屋內。
昌平君府。
“君侯，嬴政有回應了！”熊啟的書房內，後儒正向熊啟匯報。
“有回應了？什麽時候？？”熊啟詫異抬頭，對此毫無準備。
在得到羋宸的全力相助後，熊啟早就已經將嬴政給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突然間聽到關於宮裏的消息，頓時來了精神。
“嬴政剛派一名內侍來府上通稟，說是五天後，會應約前往恬合居。”後儒恭聲答複。
“五天後？？”熊啟驀然一震，眉頭緊皺，有些奇怪地說道：“為何偏偏選在五天後？有另外什麽消息嗎？”
對此，後儒搖了搖頭，滿臉的迷惑：“隻知道那來傳話的內侍說，這段時間嬴政學業繁忙，這才拖延到現在。”
“難道這隻是巧合嗎？”熊啟心中暗自籌算，呢喃良久，這才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負責引開城衛軍了，換其他人去，你帶人前往恬合居，準備先前的部署。”
“不管怎樣，嬴政這次掐在這個時間點兒，一旦出事，或許能為我們的行動掩護一二！”
“喏！”後儒當即領命。
昌平君府，孟羋居所。
“小環，你說我到時候穿什麽衣服去呢？戴什麽頭飾？淡妝還是濃妝？佩翡玉釵還是銀釵呢？？”孟羋此刻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看著麵前玲琅滿目的裝飾品，心裏卻犯了難，不知道什麽樣的自己才能吸引心中那人的注意。
旁邊，侍女小環掩嘴淺笑：“小姐，奴婢還從未見到過小姐這般緊張過呢，看來嬴政公子跟往常那些士家公子完全不同呀！”
“小環！！”孟羋俏臉羞得緋紅，嬌羞不依，惱著聲說道：“好啊你個死妮子，看來我平常對你太好了，連小姐你都敢戲說，看我不掐你！”
說完，撲上去掐著小環的臉頰，東拉西扯好不歡喜。
“啊哈哈~小姐！噗~奴婢錯了~~”小環的求饒聲立馬傳來，兩女嬌俏的嬉鬧聲令人聞之心悅。
待停下後，小環看著自家小姐，小聲問道：“小姐，公子是怎樣的人呀？”
“他？”這話勾起了孟羋的內心，讓少女立馬陷入了美好的回想之中，想起那個雄立於自己身前與惡狼相搏的英姿，想起那個冷靜淡然談論天下時事的絕倫風采，想起少年的眼神，清澈明亮直入內心，更有淡淡的威嚴，直教少女芳心微顫。
孟羋眼底蘊藏著動人的情意，癡癡地望向窗外的天空，輕聲呢喃道：“他是……”
剛一開口，就不經意看到侍女小環臉上那一絲絲壞笑，孟羋立馬漲紅了臉，尖叫出聲：“小環！！”
話音未落，就直接竄起身，直襲某個讓人羞赧的侍女。
“哈哈哈~~”小環見狀連忙扭身跑路，輕靈的笑聲遍布整個小院，溫馨又親和。
隻是在現實麵前，這樣的溫馨顯得脆弱不堪，禁不起任何的動蕩。
…………
五天後，恬合居門口。
嬴政從馬車上走下，身著幹練的士子長服，更顯溫文儒雅。而腰間的黑金泰阿劍，卻為這份儒雅添上了幾分威嚴，腰間別致的黑繩白玉扣，更是將這份氣度推向了頂峰。
長年練武的因素，使得嬴政的身形絲毫不遜於尋常弱冠少年，挺拔的身材更是為此加分不少。這樣一位氣質華貴的翩翩公子，自然引得多方矚目。
恬合居乃是高雅之堂，不論熱鬧程度，單說別致和才氣，那連合信百花樓都比不上，來往的自然都是些名家士子，達官貴人，更有不少的大家閨秀，來此散心，期許一遇良人。
所以嬴政方一進門，那一個個眼神就不自主望了過來，眾人都紛紛猜測，這位氣度不凡的公子究竟是哪家的才俊。
這時，一處隔間內響起驚呼聲：“這不是秦國的嫡公子嗎？？”
此言一出，瞬間讓原本靜謐的場所變得哄亂。
嬴政之名，在合信商會大半年的努力下，已經是響徹秦國上下，就連列國也都多有耳聞。
秦國的嫡公子論起心誌才學，勇武品性，皆乃上上之等，縱然不多顯露於士子圈中，但圈子裏卻始終流傳著關於他的傳說~~亦如遠在邯鄲的趙某人~！
心誌齊天，越三皇超五帝，被李斯評足乃霸王之資；國宴論上卿出身，呂尚管子之例，令百官靜默；冬狩遊獵，與狼群拚殺，甚至獨鬥青狼王而斬之，勇冠鹹陽年輕一輩；宗室大考，六藝全優，數十年無一人可達，更是引動泰阿服主，聲名威震！
這些種種，都是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談資。
而如今這位攪動鹹陽風雲的嫡公子，竟然降臨小小的恬合居，這讓所有人都料想不到。
一時間，仰慕的，拜見的，花癡的，不服的，通通一窩湧上，欲在嬴政麵前顯露頭臉，贏得關注。
驀然，一股令人心神震撼的威勢，在一瞬間遍布整個場所，所有人都為之一靜，駐步不敢再上前。
嬴政身旁，殘顧臉上劃過一絲驚異，心中暗歎：名劍之勢！！公子的實力越來越強了！
嬴政借著機會，從人群中穿過，在侍者的帶領下，來到了恬合居後方的別致亭苑。
不大不小的院子裏，一亭閣聳立，旁邊的池水波光粼粼，院內樹木花草叢立，賞心悅目，令人忍不住心神放鬆。
亭閣之下，一女子正亭亭玉立，入神地望著進來的嬴政。
孟羋身著素雅流裙，美妝淡雅，肌容如白玉般無瑕，一支綠翡長簪穿過烏亮的發髻，更得幾分出塵氣色。
“公子……”瞧見嬴政看過來，孟羋連忙收回目光，羞怯地喚了一聲，姣好出色的身形為之一顫，奪人眼目。
嬴政淡淡地掃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來到亭閣之下，看著孟羋說道：“孟羋，前些日事情多，未曾答應你的邀請，你別往心裏去。”
“哼……”見嬴政上來就是一如往常的無視，對自己精心打扮了老半天的妝容和服飾沒有丁點兒的讚言，孟羋雖然臉上不變，但心裏卻氣鼓鼓的，微不可察哼了一聲。
“什麽？”嬴政微偏過頭，眉宇一抬，有些沒聽清。
“啊~沒~沒什麽！公子快請坐！”孟羋見嬴政擺頭看來，臉蛋一紅，連忙岔開話題。
嬴政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孟羋，沒再多言。
“孟羋都聽說了，荀夫子高足在宮中為公子專人講習，想來學業定是繁重忙碌，公子沒有空閑也是正常。不過，公子沒有忘記孟羋，一有空就來赴約，證明公子並未嫌棄孟羋，孟羋很高興。”孟羋一臉嬌羞地笑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出水清荷，純淨而高雅。
“你我是一起經曆過生死的同伴，既然你開口，我有空自然不會忘記！”嬴政點頭，見孟羋時不時看過來，正色問道：“不過，我本來還以為嬴凡他們也會一同前來，如今看來，隻怕是就我們兩個吧！你私下見我，可是有什麽難處，需要我幫忙？？”
“公子，你多心了……難道孟羋約見公子，非得要有事情才行嗎？”孟羋小嘴一癟，有些委屈地說道：“孟羋隻是想與公子一同吃個飯，說些心裏話就夠了，沒有其他所求！”
說著，見嬴政木然地點頭，表情依舊淡然如水，孟羋心裏就很是氣憤。
“公子~~你不喜歡看到孟羋嗎？”孟羋委屈巴巴地撅著小嘴，臉上都有些黯淡，神色萎靡不振，看上去心事重重。
“？？？”嬴政眉頭一緊，心裏有些吃不準，自己不過是善意地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這怎麽看都沒有任何問題呀！怎麽孟羋的反應莫名其妙？搞得好像是自己欺負她一樣！再說了幫不幫忙跟喜不喜歡又扯上什麽關係了？？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孟羋已經在對麵抹眼睛了，看上去都快要哭了，這讓嬴政更加頭大，顧不上迷惑，連忙出聲安慰了句：“你別多想，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此言一出，孟羋臉上立馬陰雲轉晴，大大的笑臉綻放在眼前，笑容異常甜美，絲毫沒有方才的可憐樣兒。
“……”嬴政抬手抹了把額頭，無奈一歎，徹底刷新了對女人的認知，稍稍有些心累。
就這麽三兩句，給嬴政的感覺比跟呂不韋玩心機還要累人，簡直是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