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又遇刺
聽到這兒，嬴政本還帥氣的俊臉，此刻蒙上了一層陰霾，看上去有些僵硬。
嬴政的腦海中，一個兩眼冒火，容貌絕美卻獰笑可怖的身影，手持著一柄閃爍著寒光的霜刃小刀，緩緩走向自己，時不時還發出極其滲人的陰森笑聲，端是可怕。
“咕嘟~~”嬴政很是艱難地吞咽下冰涼的唾沫，看向笑靨滿臉的母親，臉上扯出極其難看的笑容，語聲艱澀：“母親，還是不著急吧！以後的事，政兒想自行處理。”
“說什麽呢？”趙姬眉頭一皺，不悅地道：“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你一個小屁孩子能處理什麽？？”
“母親！”見趙姬還要再分說，嬴政顧不上擦拭額前的冷汗，強自認真地說道：“母親，兒子已得到各路消息，無不證明鹹陽之勢不容樂觀。母親與我常年居於邯鄲，如今高調回秦，還受父王重視，恐怕會惹得一些人記恨。所以當下之要，還是先在鹹陽站穩腳跟，再談他事！”
“在鹹陽，我們有你父王，還怕什麽？？”趙姬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也不知曉鹹陽的局勢。
“母親，秦王的另一位夫人，就是先王的王後、如今的太後所指婚的，那位羋夫人更是育有一子，更得華陽太後一脈支持，母親你覺得，他們會笑著迎我們回去嗎？”嬴政這時的臉上，也沒了方才的輕鬆，劍眉微皺，神情凝重。
趙姬愣愣地看著，看著自己的兒子。不過十歲的年紀，卻表現出大人一般的城府和思量，那臉上的鄭重神情，看著趙姬有些心疼：政兒，是遭受了多少苦難和磨礪，才有了今日的心思。
想著，趙姬伸出手，緊緊握住嬴政的手掌，迎著兒子看來的目光，輕聲道：“政兒，不論後事如何艱險，娘都與你一同麵對！”
嬴政朗然一笑，陽光暖人：“母親放心，政兒已有籌算，等到了鹹陽，母親隻需耐心等候，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兒子處理。有政兒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母親！”
“好孩子！娘相信你！”趙姬笑著，眼中的淚光再次充盈，落了下來，抬手捏了捏兒子的小臉，有些哽咽：“母親沒用，才疏德淺，不能幫到你。所幸我兒福源深厚，機敏聰慧，日後定成大器！”
嬴政笑得很開心，母親的誇獎和認同，讓嬴政感覺到自己這四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自己，也是一個能讓母親依靠的人了。
嬴政堅信，終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能讓父王、秦國、天下人所依靠的存在！到那個時候，天下都會以“秦”而命名，天下人都會以“秦”自居，以國人自居！
胸懷這一遠大的理想，嬴政笑得很自信，因為他知道，在這條路上，自己不是一個人。父王、秦國、秦人，以及身邊的所有人，還有趙詩雨……
他們，都會與自己一心，向前遠征！
馬車內，母子二人親情顯露，溫暖人心扉。
車外，秋意漸深，風中夾帶著一絲涼意，車隊在瑟瑟秋風當中，穩健朝前路行去。
傍晚，趙境荒野。
天色已晚，使團一行不能夜間趕路，便在野外找尋到一星稀的樹林之地，安營休整，生火加薪。
“夫人、公子，天色已晚不宜趕路，下官已安排下去，我等將在此地休整一晚，待明日公子、夫人用過早膳再啟程，公子看如此安排可好？”馮劫來到趙姬的車馬前，朝車上稟報。
嬴政率先走出，感受到呼呼吹過的涼風，出聲道：“有勞大人費心了，就照大人安排即可，我與母親都無異議。”
說完，看了看周邊，嬴政奇聲道：“馮大人，蒙老將軍呢？怎麽沒有見到？？”
聽聞，馮劫扶手長揖一禮，回道：“回稟公子！蒙老將軍正在帶隊尋找駐地，並安排夜間值崗防守之事，公子若想見老將軍，下官這就前去通報。”
“不用了，我也隻是想問問老將軍，需不需要我等協助。”嬴政見此，沒有再問。
“小葉~~”這時，馬車內傳來趙姬的聲音。
“夫人~”馬車旁，那個名為小葉的侍女，來到車窗前，輕聲問候。
“你去跟著馮大人，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幫襯一下。”
“是，夫人！”
見此，馮劫連忙擺手，受寵若驚地道：“不用不用，多謝夫人公子！此次使團人員滿編，物資準備充足，更有蒙老將軍帶來的數百精銳，安營之事已無礙。請夫人與公子稍待，等下人們準備好，下官再來告知！”
“如此，大人費心，嬴政與母親就在此等候了。”嬴政客氣說道。
“該是如此！下官先告退了！”馮劫回道。
“嗯。”嬴政點頭示意，目送馮劫離去。
隨即，嬴政環伺周邊，看到從後麵馬車上下來的荊軻、殘顧（駕車）和吳成，走了過去。
“使團人多，我們四人今晚就睡一張帳篷吧！有結餘的也好分給其他人。”嬴政來到跟前，朝著三人說道。
“喏！”殘顧與吳成，當即遵令。
“額……”荊軻則頓了頓，弱弱地說道：“你們三人去吧，我在馬車裏對付一晚。”說完，還偷瞄了吳成一眼。
“……”嬴政皺眉相望，不知道這貨在搞什麽。
很快，在瞄到荊軻的賊眼以後，嬴政身形一震，後腦勺黑線密布。
“我是不是也……”作為與荊軻同樣經受過趙大小姐威脅的人，嬴政心裏也有些磕磣，略微思索了下，心中對此念頭也搖擺不定……
夜幕降臨。
篝火升起的火光，將黑夜冷氣驅散，為營地帶來一絲明亮和溫暖。
趙姬是一婦人，身子孱弱，經曆了一天的車馬顛簸，早就困得不行，在吃過簡單的飯食之後，便回營帳歇息了。
嬴政蒙驁馮劫三人，此時圍坐在篝火旁，對坐閑聊。
“此行之事，還要多多勞煩馮大人與蒙老將軍操持了，嬴政在此謝過二位！”嬴政抬手，朝著兩人一一謝過。
“公子客氣！此乃人臣之本分，理所應當！”馮劫笑眯著眼，臉上隨和親近，和聲回道。
蒙驁挪了挪嘴角，咽下正要出口的客套話，瞥了眼身旁的馮劫，有點兒不爽。
士子的嘴，就是比俺們這些粗人的要巧。本來以為馮去疾這小子的嘴就夠厲害的了，沒想到他兒子更是巧舌如簧，果然是一家子。
嬴政沒注意到蒙驁臉上的變化，自顧自說道：“嬴政生在邯鄲，半途顛沛流離，半途修學習武，對於鹹陽的風俗人情，知之甚少，兩位大人可願為嬴政講講？”
“嗨，這個老夫熟！”見馮劫準備開口，蒙驁搶先一步，張開嗓門就開始掰扯：“公子，說起鹹陽之人文風化，那可真是說上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了……”
蒙驁吧啦吧啦著說，馮劫在一旁查缺補漏，兩人共同為嬴政說起這鹹陽趣事。
嬴政聽得認真仔細，隻因鹹陽，才是自己命中該去的地方，多些了解不是壞事。
鹹陽，會是自己通向最終理想的基台。
旁邊不遠處，荊軻殘顧蒙恬蒙毅等人，也圍坐一團，燒烤吃喝。
蒙毅放下手中的肉食，隻覺得往日裏噴香的烤肉，如今竟是有些食之無味。
腦海中，那個宛如天女一般的絕麗倩影，如夢中魘魔，讓蒙毅由心深深牽掛。
“蒙毅，想什麽呢？”兄長蒙恬，見蒙毅愣然看著火堆，魂不守舍，手裏的烤肉都快放得冷硬了，不免心生疑惑，出聲相詢。
“沒……沒什麽。”蒙毅聽到兄長的聲音，猛然回神，抬起頭就看見蒙恬以及荊軻幾人望過來的目光，俊秀的小臉立馬一紅，目光躲閃，悶聲回道。
“……”蒙恬濃眉擰起，對弟弟這幾天表現出的反常有些不滿意，當即正色道：“斂心入神，我們此行不是來散步的，身為使團護衛，公子和夫人的安危不容有失！打起精神來！！”
“是……是，兄長！”長兄如父，身高還矮半茬，蒙毅在蒙恬麵前顯得很是乖巧聽話。
身在將門，蒙恬更是深得軍中之風，嚴肅起來，就連蒙驁都自愧不如，蒙毅對此甚是敬畏。
荊軻眯眼看著這一幕，身為老油……老江湖，哪裏看不出來蒙毅方才的表情代表著什麽。
再加上，閑暇裏小綠奴在合信府的丫鬟婆子圈裏吧啦吧啦的那些八卦消息，荊軻更是心如明鏡。
“這少年叫蒙毅是吧……沒想到也被趙大小姐勾去了魂，淪落凡塵了呀~~！”荊軻感歎一聲，想起趙大小姐的作風，以及那放蕩不羈的脾性，不免搖頭歎息：真是作孽呀！
“荊先生~”殘顧叫了一聲，伸出手，將烤好的肉食遞到荊某人麵前。
“哦好~謝了！”荊軻客氣了下，從殘顧手中接過，開始大口啃食。
殘顧與吳成，將剩下的分給眾人，一時之間雜音頓消，除了吃東西的聲音，就剩下凜凜冷風呼嘯而過的聲響。
“……如今，我大秦都城鹹陽，已是屬民十萬戶，人口將近百萬的巨城！當今之天下，除了齊國的臨淄城、趙國的邯鄲城以外，已沒有哪座城池，有這等規模了~~！”馮劫笑著說道。
“嘿嘿，說得對！”蒙驁在一旁應和了一聲。
“邯鄲風貌，我已經見過了。就是不知鹹陽，比之又如何。”嬴政的語氣很輕，眼中光芒閃動諱意莫深。
“以公子的身份和才識修養，等公子回到鹹陽，隻需稍加表現，展露學識，定能明珠顯光，驚豔世人。也能讓世人知道，公子才是王上的嫡長子！”馮劫大出誇讚之言。
聽到此，嬴政眼中精芒一閃，不動聲色看著對麵的馮劫蒙驁，輕聲問道：“這話，是馮大人之意，還是秦王之意呢？”
“……”這突然而來的變化，讓馮劫的臉色一頓，扭頭與蒙驁相視一眼，隨即一整臉上的笑容，肅然說道：“公子聰慧，想必對鹹陽之事有所耳聞吧？”
“有些耳聞。”嬴政臉色不變，回了一句。
少年之齡，麵上所表現出的神情卻高深莫測難以明晦，讓人隻能感覺到如淵之心，心生敬畏。
馮劫瞳孔收縮，看著對麵少年公子那如墨雙瞳，心底居然有一絲懼怕之意，不免有些駭然，當下連忙躬了下身子，恭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瞞公子了。”
“此次接公子入秦，王上指派下官與蒙老將軍同行，就是為了保證公子的絕對安全。公子或許會有疑惑，但是事實如此，鹹陽之中，也有與王上對立的人存在！”
“王上昔日登臨高位，宗親與羋係一族出力甚多，而鹹陽的局勢，也是從那時開始有了對抗之勢。”
“王上受華陽太後掣肘，一直被羋係逼立羋夫人為後，立公子成蟜為太子。但是後麵公子也應該知曉，王上並未同意此請，反而在這個關口將公子與夫人接回了鹹陽，公子可知這其中深意？”
“羋係逼迫甚急，值此之時，王上借機將公子接回秦國，還大張旗鼓派遣蒙驁老將軍在旁護佑，就是要向所有人表明立場，王上心向的是公子嬴政，而非公子成蟜！”
說到這裏，馮劫神情肅穆，鄭重說道：“公子，王上為此不惜得罪華陽太後以及朝中半數羋係臣子，皆是為了公子。還望公子回秦之後，能勤學自省，躬恭克己，為宗室公子作出表率，以解王上之愁！”
馮劫蒙驁二人，皆肅穆正視著嬴政，麵容憂愁，顯然對於朝中之事很是揪心。
嬴政看著眼前，見兩位大人眼中的真摯和憂思，心下一定：看來，蒙馮兩家果真是忠心王族的。
思定，嬴政眼中神光落定，正色應道：“馮大人放心，嬴政省得。嬴政會向朝野證明，大秦國太子之位，隻有我嫡公子嬴政，才配得上。”言辭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語風之中更是有股男兒血氣。
“好~好~好！”蒙驁聽後老眼精光爆閃，連連誇讚。
“公子有此豪情壯誌，真是我秦國之福，秦人之福啊！王上若是知曉，定會為公子感到驕傲！”馮劫激動之下，感歎出聲。
“素聞馮大人父子與蒙老將軍皆是我大秦忠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二位忠貞為國，一心忠於王室。種種這些，嬴政銘記於心！”表明立場之後，嬴政也不忘讚頌兩句，能被秦王派來護佑自己的，定然是其手裏的嫡係力量。
“公子盛讚，我等慚愧！”兩人連忙俯首，謝過嬴政讚揚。
“二位大人……”嬴政見此連忙起身，身子前傾，準備攙扶，不料變故橫生……
“咻~~”尖嘯聲起，呼嘯著的勁風從嬴政胳膊底下穿過，釘在方才坐著的位置。
“！！！”嬴政身形一震，瞳孔驟縮，背上冷汗直冒。
若是方才沒有起身，恐怕這箭矢就不止插在地上了。
“咻！”就在這時，又是一聲尖嘯，直撲嬴政麵門而來。
“哼！！”嬴政眼中寒光四溢，淩厲的雙眸定定注視著夜空當中的那一道寒芒，動作迅捷抽身偏移，扭身躲過了那一道箭矢。
這個時候，對麵的馮劫、蒙驁反應了過來，馮劫膽戰心驚地看著地上的冷箭，厲聲尖喝：“敵襲！敵襲！快保護公子夫人！！！”
蒙驁也是心驚不已，冷臉暴喝出聲：“玄甲衛兵何在？結陣！！”
“喏！！”周邊立馬響起呼應聲，烏壓壓的黑甲軍士手持半身盾，在蒙恬的號令之下，迅速結為防禦之陣，盾牌橫立於周邊，結成一個圓陣，將使團眾人圍攏在中央。
短短瞬時，營地之上就已沒了悠閑之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圓陣，護衛諸人。
而這時，鋪天蓋地而來的呼嘯聲占據了耳畔，隨即而來的便是叮叮當當的金屬交擊之聲，流矢箭雨紛至，卻被圓盾拒在陣外，不得寸進。
一波已過，眼見箭雨又要襲來，嬴政臉色一變，拔出腰間青鋒，邊全神戒備，邊扭頭喊道：“殘顧，去護佑我母親！！”
“喏！！”殘顧領命，與荊軻對視點頭，飛身朝著不遠處的營帳區掠去。
鐺鐺鐺鐺~~箭雨撞擊盾牌兵甲的聲響不絕入耳，使團一堆人身在黑甲軍衛之後，卻是沒有半分損傷。
盞茶過後，箭雨逐漸停頓，嬴政扭身看著漆黑的夜幕，揮劍斬落一道流矢，冷聲道：“箭停了，這些人要逃？！蒙恬！！”
冷聲傳來，前方結陣的蒙恬身子一震，迅速應聲：“末將在！”
“馬上通知精騎隊，追擊刺客！！”嬴政冷著臉，聲音如三九寒風，令人不寒而栗。
“喏！”蒙恬領命，帶領數十名玄甲衛離開，就準備率隊追擊。
數十名軍士離去，周邊立馬就有人補上，拱衛嬴政等人的安全。
在圓陣合攏之際，微風拂過，一道身影從陣中掠出，徑直沒入黑暗。觀其背影，卻是荊軻。
嬴政見此，劍眉皺了下，隨即很快平複。
以荊軻的身手，想來應該無事。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一隊騎兵從圓陣旁衝出，如一道洪流，衝進這濃如墨般的夜幕當中。
這時，護衛在嬴政身邊的蒙驁，扭頭看了下嬴政的側臉，雖年輕光潔甚是稚嫩，但是從其眼中散發出的神光，卻讓蒙驁心裏忍不住大讚。
臨危不懼，反應迅捷，明令指派，拱衛要處。嬴政此時的反應，讓這位大秦名將都為之暗讚。
“假以時日，公子定當驚豔世間，屆時六國，何嚐不能滅之？”蒙驁心中豪情頓生，心中越發看重這位久在趙國為質的嫡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