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吳孫的悲催人生（下）
被吳孫這一恫嚇，王氏頓時就心裏一緊，滿腹的火氣也不知道化去了哪兒，兢兢戰戰地看著憤怒的吳孫，不知所以，諾諾道：“你……你今日是中了什麽邪？”
“中邪？”吳孫被王氏這話給氣笑了，隨後冷笑一聲：“我是不是中邪你難道不知道嗎？”說完隨手抄起一卷竹簡，“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你說什麽？”王氏被吳孫的這一番做派搞得有些發愣，懵懵地問道。
吳孫見此，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指著劍南身旁被麻布蓋住的黑牛屍體，說道：“去看看，看看你幹的好事！”
王氏一手捂著額前流血的傷口，一手搭上侍女小沫的肩膀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包裹麵前，抬手揭開了蒙住的麻布，隨後黑牛那張猙獰的臉擺在了王氏的眼前。
“啊！”“啊！！”兩聲慘叫，王氏和身邊的侍女都被嚇了一跳，望著麵前黑牛那張血瘀發青的死人臉，王氏的心髒瞬間就開始猛跳了起來，一時之間難以平複。
“怎麽？是不是想起了什麽？”吳孫冷笑一聲，滿眼的痛恨之色，死死地盯著坐倒在地的王氏。
王氏心神搖曳，一聽吳孫這話，立馬反應過來，裝腔作勢，一臉無辜：“想起什麽？你究竟想幹什麽？你今日將我喚來，就是想在外人麵前欺辱我嗎？”說完，王氏嗚咽欲泣，垂首抹淚。
吳孫見這賤人還裝作一副“貞婦”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邁動步子，平地升起一陣風，瞬間就來到了王氏的身前，隻見吳孫抽起手掌，一耳光子甩到了王氏的臉上。
“啪~”清脆的響聲在吳孫聽來極度的悅耳，隨後憤怒的聲音傳來：“還給我裝，你這個賤人！你老實告訴我，你跟黑牛到底有沒有私情！！！”
王氏看著陷入瘋狂的吳孫，梗著喉嚨，聲音尖利，抵死不認：“吳孫！我是你發妻，你憑什麽這樣詆毀我的清譽！你再這樣對我，信不信我告訴我表哥去！！！”
王氏的表哥，便是我們的伯陽君趙涉，雖是遠房表哥，但畢竟血濃於水，兩人還是互有“牽連”的。
“好~好~好！”見王氏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現，吳孫怒極反笑，連道三聲“好”，掏出衣袖中藏匿的那張手絹，使勁甩到王氏的臉上，一張輕薄的手絹，竟被吳孫扔得生出風聲！
“你想要證據是吧，給你！！你給我仔仔細細看看，看看你這個賤人做的好事！！！”吳孫嘶聲怒吼，眼中冒火，恨不得活剝生吃了眼前的這個賤人。
熟悉的手絹，王氏的心一沉，隨手拿起手絹，剛看了一眼就心神激蕩，全身僵硬，手絹從那雙白嫩的手中滑落，卻毫無知覺。
王氏看著飄落在地的手絹，其上汙言穢語遍布，心中已是六神無主，空空蕩蕩的腦中，僅僅隻剩下兩個字在徘徊：完了！
“哼！”吳孫一聲冷哼，隨即冰冷的眼神看著王氏，口吐三九寒風：“你還有何話要說？”
絕望之後，王氏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嘴角勾勒出一抹輕蔑的笑，斜眼看著暴怒的吳孫，不屑道：“是我，又如何？”
“你！！賤人！！！”吳孫一臉的不可思議，大罵出口，看著還敢與自己正目逼視的妻子，吳孫方才剛剛削弱的火氣又一次瀕臨爆發：“你可知你在說什麽？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倒是殺了我啊！！你敢嗎？！”王氏歇斯底裏地吼道：“你就是一個懦夫！平兒受此大難，你有做過什麽嗎？你隻知道惜命，向仇人搖尾乞憐，你的士子風骨呢？你這個廢物！！！”
“不可理喻，你這個賤人，做下這等醜事，還敢教訓我？你知不知道當街刺殺一等君侯後人，是多大的罪過嗎？！趙涉也保不住你！！！”吳孫難以置信，一直以來在自己麵前溫婉體貼的妻子竟有如此瘋態。
“做就做了你想怎樣！你就是個廢物，可憐我的平兒，就是受你這個廢物拖累，才會有這樣的悲慘下場。我一定要給平兒報仇，我還要報複你，我要讓你遺臭萬年！！”王氏的情緒失控，極致的瘋狂令其身前的吳孫臉色鐵青，心血翻湧。
“你！你！你……”吳孫氣急攻心，手指著王氏，一臉的憎惡厭嫌，整個人猶如一座馬上爆發的火山，意誌壓抑之下是巨大的情緒波動。
“我不光要跟黑牛偷情，我還要跟馬夫，跟車夫，跟挑恭水的老頭偷情，我要讓你的名聲臭遍天下，讓你背盡罵名……”王氏聲嘶力竭地嘶喊，說出的話卻是令人膽寒，不過，一旁的吳孫卻是聽不下去了。。
“閉嘴！你給我去死！！”怒火滔天之下，吳孫再也忍受不了這等屈辱，“鏘”一聲拔出了身邊劍南的佩劍，一道橫掃將自己的妻子王氏斬於劍下，血淋淋的氣息瞬間彌漫整個房間，王氏倒於地上，眼睛圓睜，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胸前的血色蔓延，很快擴散開來，將自己裹入其中。
“啊！！！”王氏身邊的侍女小沫，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己的主子被吳孫給斬殺在地，這讓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有些呆愣的侍女嚇得魂飛魄散，一聲尖叫從嘴裏跑了出來。
“住口！！”吳孫血紅的眼睛一掃，凜然的殺氣頓時撲麵而來，嚇得侍女連忙噤聲，一臉驚恐地看著殺紅眼的吳孫。
劍南看著這一幕，眉宇之間有些不自然，輕挪兩步，向後退去，以防止王氏的血液沾染到自己的鞋……
吳孫對此視若無睹，眼睛死死地盯著侍女小沫，冷冷地說道：“你剛才也聽到了，她這等折辱於我，我即便將她殺了，也不會有人為她殮葬！我知道，你是趙涉那個匹夫的眼睛，這些年我一直都沒有管過你，如今，便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王玉（王氏）這些年幹的事情，想必你也知曉的吧！今天即便我放你走，主死仆活，你也必會死於趙涉之手！若想活命，就聽命於我，受我挾製，你可願意？”
“嗯……嗯，小……小沫願……願聽命於……於大人！”侍女小沫被嚇壞了，對生的渴求還是讓這個正值華年的少女妥協了，生怕吳孫不滿，小沫將頭低得很下，一副俯首聽命的姿態。
吳孫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卻仍然冰冷，聲音沙啞，緩緩問道：“我記得你在王玉未出嫁之前就已經跟了她幾年了，這些年以來，都有什麽事情告訴了趙涉，現在給我一一道來。若是令我滿意，你不光性命無憂，以後我也會好好待你；若是被我發現你說謊，那王玉，就是你的下場！！！”
說完，肅殺之氣淩然，逼人的視線牢牢盯在侍女小沫的身上，感覺隨時都會折斷這個小侍女的脖頸！
“是……是，小沫聽……聽命！”侍女小沫戰戰兢兢地回話，緊接著緩了一大口氣，將這些年的經曆一點一滴地說於吳孫聽。
雖然侍女小沫的作為順應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吳孫卻是一點也提不起來興致。
一方麵是因為發妻的背叛，另一方麵便是因為這侍女的所言沒有一絲值得聽取的價值，全是些“雞零狗碎”的小事，甚至其中大多都是吳孫自己故意要讓趙涉看到的。
這讓吳孫心中有些憤怒，還以為這個侍女對自己有所保留，頓時怒氣上升，長劍駐地，憤而出聲：“哼！淨是些閑雜之事，我就不信，趙涉派你來，難道就光是讓你打聽這些瑣碎之事？”
“大……大人，小沫絕未撒謊，所言句句屬實啊！”見吳孫還是一臉不信，慌亂之下連話都說得利索了，連忙解釋：“小沫隻是小小的侍女，所知有限，定不敢欺瞞大人！”
“看來你選擇與我為敵了啊~~那就去死吧！”說著，吳孫提起了手中沾血的長劍，對準跪倒在地的侍女，準備刺下……
“等一下！”侍女小沫見此，連忙抬手阻止了吳孫，隨後渾身發抖，哀求道：“大……大人，小沫還知道小姐的一個秘密，說……說出來後，大人一定……一定不要殺了小沫啊！”
聞言，吳孫心中一頓，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手中的長劍也放了下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侍女小沫，一字一頓地說道：“說出來，我！定！不殺你！”
“小……小姐，在與大人定下婚約之後，成親的前一個月，與伯陽君趙涉有……有著幾……幾夜之歡，之後甚至懷了身孕，才與大人成親。之後孕期期滿，小姐怕大人知曉，這才假借散心為由，出去外地一趟，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誕下了孩子，為了此事保密，小姐將身邊侍奉的所有人都挨個清理了一遍，這才歸來。而之後眾人向外的口徑，都是小姐過門之後，十月期滿才誕下的少爺，而少爺便是……便是吳平！”
侍女小沫唯諾的言語，雖然聲輕，但是卻不亞於暴雨驚雷，瞬間在吳孫的心中炸開。
“呼~呼~”吳孫的呼吸之聲開始加粗，慘白的皮囊之下，隱藏的卻是足矣覆滅所有理智的怒火！
吳孫喘息了片刻，慢慢平靜了下來，但是周身的氣息卻更加地令人心驚，眼簾輕抬，露出一雙死灰般的眼睛，隨即手腕一轉，手中長劍動如瞬雷，徑直刺向侍女小沫的脖頸……
在吳孫心神劇烈震蕩的時候，一旁看戲的劍南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得有些癡呆。劍南無語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翻湧如潮，暗道這一趟果然是沒白來！
這……這一幕幕的場景無數次刷新了劍南的認知，今日來本隻是尋機會將吳孫收於麾下，不成想竟然還有意外收獲，這以後扳倒趙涉不就更容易了麽！若非場景不對，劍南此刻都要笑出聲來~~
玩笑歸玩笑，對於吳孫這個以後的“同僚”，劍南還是很同情的！嗯，是同情！所以盡管心中樂開了花，但是劍南並沒有放下對吳孫的觀察，當發現吳孫身上有些瘋狂的氣息，這讓劍南心中暗自警惕。
果不其然，吳孫在盛怒之下，拔劍欲殺了侍女小沫，這讓劍南心中一凜，不再置身事外，迅步向前，瞬間來到了吳孫身前，抬手一扣，單手握住了劍南向前刺出的長劍，劍尖停留在小沫麵前三寸之地，再也無法向前一分。
懵！小沫被這等殺氣一嚇，雙眼圓瞪，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很是幹脆地暈了過去。
“放開！！”平靜的話語，其中潛藏無邊憤怒，吳孫血絲遍布的雙眼直盯著劍南，麵容瘋狂，已失心智。
劍南眉宇一皺，冷視著吳孫，喝道：“醒來！！”
喝聲如同一聲驚雷，瞬間在吳孫的腦中炸開，令其雙目一清，回過神來。醒來的吳孫還未細想，看到劍南擋在自己麵前，怒聲道：“為何擋著我？讓我殺了這些人！”
“殺了她，會有什麽用？”劍南盯著吳孫，冷聲道：“辱你的人是你妻子，是伯陽君趙涉，並不是這個侍女。你殺了她，此事的線索將就此斬斷，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再找趙涉報仇！”
“嗬嗬，我哪裏還有一輩子，合信君查明刺客之際，就是我身死之時！”吳孫頹廢道，眼裏滿是不甘。
聞言，劍南輕笑一聲，見吳孫一臉的疑惑，便解釋道：“既然我要與吳掌府結盟，那自然就不能看著自己的盟友就此步入死路啊！吳掌府放心，合信府那邊，已經有我的人在看著了，刺客的麵容已經被我暗中毀去，短時間之內不會出問題的，這份大禮，不知吳掌府是否喜歡？！”
“你，究竟是誰？”吳孫緊盯著劍南，一字一頓問道。並未因為劍南的話而感到喜悅，隻因吳孫懂得一個道理：利益是相互的！
劍南隨意一笑：“吳掌府放心，我既非惡人也不是賊子，您隻需要記得，我們有著相同的目標，那便是伯陽君趙涉！”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即便心中再不爽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吳孫也隻能認下來，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一想到趙涉這個小人還在逍遙，吳孫的心中就痛恨難當！
吳孫現在想想，先前之所以會與趙涉有所交集，想來也離不開王玉的“推波助瀾”，怪不得吳孫之前老覺得趙涉對他這個遠房表妹關照得有些過度，原來這一幫人早就有所圖謀！
這樣下來，若非今日這個小侍女供出了此間詳情，若是沒有趙詩雨從中插上一手，恐怕吳孫現在早就被這兩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吧。
想到這兒，吳孫的眼睛逐漸清明，看著眼前這個鬥笠劍客，苦澀地一笑，道：“如今，吳某已是窮途末路，若閣下真能助我扳倒趙涉，便是尊閣下為首是瞻，也無不可！”
“吳掌府客氣了，如此，我等以後便是自己人了，自當攜手並進，共克伯陽！”劍南見今日之最大目標已經達成，心下不免有些竊喜，聲音也不像之前那般生分了，多了絲暖意。
“不過……”劍南話音一轉，話語間多了絲深意，麵上卻又顯得毫不在意，雲淡風輕道：“不過吳掌府這府中已無江湖中人，日後萬一出事了倒也頗為麻煩。不如這樣，在下倒是相識了不少劍客，不知吳掌府可願收留？”
吳孫心中一凜，明白這是劍南試探自己的話。
顯然，劍南不相信自己，不過這也正常，雖然相交不多時，但是吳孫能感覺到這個名叫劍南的劍客背後肯定還有一個更為恐怖的存在，劍南的身份也絕對不僅僅是一個劍客這麽簡單，對於這一點，吳孫是深信不疑。
吳孫，是個聰明之人，對於這一點郭開看得很是清明，若非有行刺趙詩雨這個把柄在手，就連郭開也不敢輕易讓吳孫來做自己的同盟，一旦對其稍加鬆懈，或許會造成不小的隱患。
而即便有這個把柄在手，郭開依舊是讓劍南出麵收攏吳孫，沒有將自己露出來，這也是郭開的小心之處。明處劍南與其麾下劍士看著，暗裏又有吳孫的把柄，吳孫已成棋中之子，難以擺脫。
不過這事也算是好事，之前的黑牛隻聽從伯陽君趙涉的命令，也與吳孫不和，若非是與合信君趙嶽相對的事情，即便吳孫也調動不了自己手下的這個大劍士。
如今換了一個人，雖說仍舊不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但是就目前看來，這個劍南還算是不錯的，就是不知道其人究竟有何圖謀，這倒是令吳孫有些頭疼的地方。
事已至此，已是半腳上了賊船，吳孫即便是不同意也無法了，隨即一臉親和，強笑道：“如此，我某倒是要好好謝謝劍南兄了。若是劍南兄不棄，便也一道來我院中吧，以後有‘要事’也好找劍南兄商量不是？”
“嗬嗬，既然吳掌府這般挽留，那在下就應了吳掌府之邀，在此住下了！還望吳大人日後莫嫌棄的好！”劍南嗬嗬一笑，借坡下驢，快速應允了吳孫的“請求”。
我可沒求你住我這兒！吳孫心中腹誹一聲，麵上做作的笑容不間斷，親切地道：“劍南兄說笑了，吳某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呢？嗬嗬嗬！”
兩人心照不宣，笑臉相對，一時無話。
“哦對了~”嬉笑間，劍南似是想起了什麽，朝著吳孫正色道：“現在即已找到了刺殺的真相，不知吳掌府還有何打算？”
聽聞此，吳孫沉吟片刻，思忖再三，說道：“即便有劍南兄所作所為，合信府要想查明事情真相，也不會廢太多力氣。畢竟在整個邯鄲，整個趙國境內，與合信府有仇怨的人屈指可數，而我與合信府雖說無仇，但是怨結卻也不少，司寇府（司寇是戰國時掌刑獄的官職，後秦廢之，設廷尉）總有一天會查到我的頭上。這樣一來，還不如我趁早登門向合信君請罪，以免時間一長，徒增變數！”
“嗯~”劍南在一旁應和：“率先認罪，以表誠意，或許可以爭得一線生機，吳掌府果然是機敏過人呐！不過，若是合信君盛怒之下仍然要取吳掌府的命呢？吳掌府又該如何？”
“合信君趙嶽，卻是可能盛怒之下取我性命。但是……”吳孫說著，瞳孔放大，似是在回憶，似是在凝望，隨後一臉嚴肅，凝重道：“如果是趙詩雨小姐的話，我必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