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蒸煮之道，鹵味成
又是一個好日子，天空中萬裏無雲，太陽光暖洋洋地滋潤著蒼穹下的土地，這春日寒流也被驅散得一幹二淨，天氣漸漸回暖。
偌大的合信府內，除了下人們東奔西走地忙碌，再也看不到往常的不和諧之聲，整個合信侯府就像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汪洋，任何的湍急暗流都無法浮現於表象。
清荷院。
偌大的院內，四個仆人並排站立。石安居於左，幾人一同用敬畏的目光，看著台階上的趙詩雨，等著主人家的訓話。
這天一大早，趙詩雨便聽到歸來的小綠奴回稟。說是前陣子自己吩咐采辦的東西，已經送到了清荷院。於是乎，趙詩雨也就顧不上其他事情了，連忙傳喚石安等四人來聽候吩咐。
石安四人本是趙詩雨欲培養的“專業”造紙人員，但因府內滋事繁雜，前些日子趙詩雨又多有事務，再加上造紙之原材還未經水泡發，所以便將幾人閑置了下來，沒再安排他事。
但是石安等人卻因有感趙詩雨的提攜之恩，就自發地領了這清荷院之中的各項事務。
為首的石安每天除了關照那四個趙詩雨“欽點”的大水缸外，便是每日駐紮在清荷院門口，做起了傳話的差事。
而其餘的三人，則因為有些做飯的手藝，所以就在這清荷院另開了一處灶房。
先前趙詩雨的夥食都是由不遠處的中泰院“特供”的，但是自從三人另開灶房以後，小綠奴也就省得再從中泰院取飯了，反正在主子趙詩雨看來，這兩者所做的飯菜又沒有什麽不同，都是一樣的“粗糙”。
而趙詩雨有感這些飯食的粗持，再加上自身心中所謀之事，於是便想著在這個時代做出後世的諸多美食，來作為以後鋪設酒樓的依仗。
但是光有想法不行啊！你得實踐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想要的東西呀！
這個時候，會做飯的三人就入了趙詩雨的眼，趙詩雨一邊開心有了現成的“夥夫”，一邊就讓小綠奴去通報福伯采購所需的物品。這不，今天就來了一部分，正好開工辦事兒。
目前整個戰國時代，人們平常的吃食主要還是一些糧食蒸做的飯，以及煮熟的牲畜來做食，條件好的還有些生鮮蔬果。
而對於這些飯食，烹煮的工藝也頗為粗糙。沒有所謂的“色香味”講究，追求的隻有吃飽就好，沒有過多地追求這烹飪之道。
另外，因為戰國沒有食用性植物油的存在，尋常的動物油脂都被製作成了照明之物，哪還能吃到嘴裏？
再加上冶鐵工業的落後，鐵器使用拮據且都充作軍用，所以也就沒有了“炒”的烹飪之法，就連趙詩雨這樣的顯貴吃飯也是以鼎來烹煮，熟爛即食之！
這番做法對於趙詩雨這個吃貨而言，那可真算得上是對食物的侮辱！所以於公於私，革新現有的飲食做法，就成了趙詩雨現在的頭等大事。
不過就算想法和決心再大，但也要務實不是。。。
食用油的問題不難解決，可是鐵製品的昂貴，使得趙詩雨現階段根本無法將鐵鍋炒菜這門技術普及到各個郡縣，這樣的話就和趙詩雨的初衷相悖，畢竟不賺錢的話那你還開什麽酒樓？
而且不論賺錢與否，趙詩雨現在若是拿這個提議當作跟父親趙嶽所談判的資本，那分分鍾要被趙嶽把屁股揍腫。
戰國鐵器的稀少，使得其價值幾近等價於黃金，拿黃金去炒個菜？怕是喝多了沒睡醒哦~~！
而如果炒菜這個開創性的壯舉無法實施，那趙詩雨的一腦袋菜譜也就都派不上任何用場，所以要想在短時間內就看到喜人的成果，那就必須另辟蹊徑。
通過觀察這個時代的蒸煮之法，趙詩雨心中就呈現出了另一番蒸煮的做法。
首先說“蒸”，戰國時代的稻米麥粟等主糧還是以蒸熟吃為主。雖說這個時候已經有了石磨磨粉的工藝，但是以麵食為主的依舊很少。
麵粉最多就用來做一些蜜餌、糝食之類的食物，相當於甜點。至於麵條和饅頭在這個時代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其原因就是無發酵之物，做出的饅頭麵條都是死麵，煮得再熟也難以消化，吃到肚裏就會頂著胃，難受異常。
雖說果酒的酒曲有著類似於酵母的作用，但是畢竟還沒人嚐試不是？這現在也就便宜了趙詩雨。
蒸之後是“煮”！對於煮這種烹飪之法，古時的人們僅僅隻用作將食物煮熟，而後將煮熟的食物切好，撒上鹽巴等調料調味，從而達到熟食的目的。
但是這類做法做出的食物，卻無法祛除食材本身的氣味，就算是加了香料但還是難以遮蓋其本味，腥臊難去。並且食物味道單調沒有衝擊力，讓人食之沒有任何回味的感覺。
是以此做法雖然流行於戰國各個地方，但是趙詩雨卻深感到不以為然。因為“煮食物”還有一個更先進的做法，那便是“鹵”。琢磨各種調味品之間的均衡，便是“鹵”的重中之重！
“鹵”之道最初起源於北魏時期，在當時被稱之為“綠肉”。書《齊民要術》中有載：“用豬、雞、鴨肉，方寸準，熬之。蔥、薑、桔、胡芹、小蒜細切與之，下醋，切肉名‘綠肉’。”也就是現在的鹵菜。
鹵之法在於將調味調香之料熬煮於油水之中，使用時間越長越香醇，此為“鹵水”。而經由鹵水烹煮過的食物，被稱之為“鹵味”。
先秦時期的五味俱全，雖說無辣椒醬油味精等後世調味品，但是像蔥薑、桂皮花椒、鹽醬之類的還是有不少的，甚至“辣”也有茱萸調味。
而在這些調味品中，有半數都是被用作醫藥之用，還未普及到飲食當中。甚至中藥之中有一部分都可作為調味品使用！
不得不說，中醫果真是深不可測，這天地之間的物事，先不說能做什麽用，首先肯定是記載入中藥譜中，以防止有部分“熊孩紙”吃錯~~~
經趙詩雨這“蒸煮”之道做出的食物，其食用價值已經是大大超前於整個時代。
經由鹵煮過的食物不易腐壞，而饅頭這一新興的食物也將成為新一類的主食，甚至將成為前陣之軍的主要軍糧也未可知~！這幾種食物的潛力由此可見。
是以，若是趙詩雨將此幾類食物研製出來，再經由合信商會推廣，那整個天下的餐館酒樓，都將以合信商會馬首是瞻，甚至合信商會將會壟斷這一行業，日後的規劃也就水到渠成！
深知今日之事影響巨大，趙詩雨也顧不得再“調教”小嬴政了，一股腦將心思紮到了這裏麵。甚至，趙詩雨還將嬴政也拉了出來一起幫忙，還美其名曰：鍛煉其上手能力。
趙詩雨站在台階上，看著下麵的石安四人。雖說清荷院內仆役數十人，但是真正能讓趙詩雨信得過的，還是眼前這四個人，畢竟個個都是從福伯那邊要來的好手，根正苗紅啊~~~！
“咳咳。”趙詩雨輕咳一聲，見底下眾人都畢恭畢敬地望著自己，心下稍稍滿足了點，故作威嚴道：“爾等可還記得剛來之時，本小姐找你們談話，說過隻要你們做得好，將被擢升為工匠或管事！這句話永遠都不會作廢！現在有一個同樣重要的事情，需要爾等盡心盡力去做，和之前同樣，沒有我的命令不可泄露，你等可願？”
趙詩雨話音一落，底下的四人相視一眼，目光堅定，石安恭謹地道：“小姐折煞我等了，我等進了這清荷院，那便是小姐的下人，當以小姐之命侍從。小姐所言，我等定銘心謹記！”
“好！”趙詩雨一聲高呼，眼中神光炯炯，隨即道：“你們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今日我向你們保證，以後你們也都將是我的心腹，甚至將來成為福伯這樣的大管事也不無可能！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我等共同奮進，一定要做出我想要的東西，此事牽扯甚大，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不理會身後懵逼的小綠奴和小嬴政，以及激動莫名的石安四人，趙詩雨開始安排了自己的計劃。
“石安準備在這院內架鍋燒水，等會聽我吩咐放入這些材料；剩下的將麥粉加水和勻，再加一點酒曲…不對，少加點，你當釀酒啊？？好，就這些，和勻揉成麵團就好…讓你和麵不是打…算了我來，你們仨在一邊給我看著……”趙詩雨本是在台階上指揮過往，不過所做的這些東西都是千古未見，製作過程中，底下的四人不免有些磕磕絆絆，看不下去的趙詩雨便打算親自上手。
初始手上還有些生疏，慢慢地也就熟稔了起來，一邊做一邊叮囑著身邊麵露委屈的幾人。上麵的嬴政綠奴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下趙詩雨教學的場景，不禁陷入了癡呆。
一個半大的丫頭在台案上揉捏著麵團，麵露不快之色，嘴上還念叨個不停，偏偏身邊的四個大漢，跟個委屈的小孩子一樣唯唯諾諾，一邊聽著訓話一邊手上學著主子的動作揉捏麵團，認真學習。
這般詭異而又和諧的場麵，還真是讓人過目難忘啊~~~!
和麵這件事兒，雖說沒有多少的技術含量，不過也算是一個精細的活兒了。趙詩雨現在沒多少人可用，隻能委屈了這幾個成年壯漢來做這般“清秀”的活計。
最後，趙詩雨見台階上的小嬴政還在“悠閑悠哉”地看著熱鬧，於是便將嬴政也拉了下來一起揉麵團。（嬴政：？？？）
眾人之中加入了這樣一個“生力軍”，幾個大漢也不好意思在嬴政這個小屁孩兒麵前墮了麵子，於是乎，一行五人熱火朝天地待在院中揉起了麵團。
另一邊的小綠奴和石安則聽從趙詩雨的吩咐，時不時地將地上鋪放的調味料和食材一一地放入了沸騰的鍋中。
時間慢慢滑過，逐漸地，院中彌漫著濃鬱的香味，這讓奔忙的一行人頓時精神大振，用心努力各忙各事，心中也隱隱地開始期待起來。
這番鬥誌昂揚，一直持續到了黃昏。一行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髒汙，尤其是小嬴政的臉上，除了兩個眼睛噗嚕嚕地轉悠，其他的地方不是麵粉就是鍋底的黑灰。
嬴政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趙詩雨麵前的兩盤“成果”，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這時的趙詩雨，望著眼前擺放的一疊鹵肉和幾個饅頭陷入了沉思……
雖說自己的工序都是嚴格按照了後世的美食日記流程，期間雖說沒有嚐試過味道，不過感覺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這實物究竟如何，連趙詩雨的心中也沒底，看著眼前“香氣怡人”的鹵肉和黃黃的饅頭，趙詩雨咽了一大口唾沫，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身後四大兩小那六雙火熱的眼睛，趙詩雨腦門上不禁劃下了幾滴冷汗。
時間一點點過去，石安小綠奴等人見趙詩雨隻是呆愣地看著，一個個的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在後麵交頭接耳起來。
“喂！石安！！小姐這是怎麽了？怎麽不吃呀？！”其中一人問道。
“我怎麽知道！該不會是我們做得不好吧？！”石安老實巴交，隻以為是自己哪裏出錯了，有些擔憂。
“不對啊！這味道聞起來還挺不錯的啊，我聞著都餓了。”那人接著道。似乎是為了驗證其嘴上所說，這話剛一說完，肚子裏就傳來一陣雷鳴，這讓在場的幾人麵露黑線。
這一聲巨大的雷鳴聲，自然也是落在了趙詩雨的耳中。眼見身後眾人都議論紛紛，趙詩雨知曉自己不能再拖了，畢竟這老天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總不是要讓自己食物中毒嗝屁吧？！！
念及至此，趙詩雨臉上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鄭重地拿起饅頭啃了一口。
出乎趙詩雨的意料，饅頭雖說不像後世的那般鬆軟可口，但也稱得上是綿軟了，很有口感。
饅頭帶著絲絲餘溫，吃起來頗有嚼勁，味道尚可。趙詩雨見此頓時信心倍增，伸出筷子夾了好幾塊鹵肉扔進了小嘴中，就著饅頭開吃，不過剛嚼了幾下就麵色一僵。
身後的眾人看不到趙詩雨的表情，隻看到趙詩雨吃了鹵肉之後，緩緩地起身，轉身麵朝著眾人，“臉色平淡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眾人見此，連忙快步上前準備開吃，趙詩雨見此連忙跑到一邊吐出了嘴中的鹵肉，抄起水壺就是一頓灌，心中大罵：這他麽的，是把賣鹽的人打死了吧！！！
PS：意思是鹽放多了。。
上前搶食的眾人，沒看到趙詩雨的動作，一個個急急忙忙地跑到桌前，伸手抓起鹵肉就往嘴裏塞。
“噗！”“啊~”“臥槽~~齁~~”……
一陣雞飛狗跳，被坑的眾人還未從那齁死人不償命的味道中“回味”過來，就聽到一旁傳來趙詩雨嚴肅的聲音：“嗯！看來這鹽放得有點多了！嗯，下次放要掌控量了！”說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得其他眾人很是蛋疼。
玩笑過後，眾人也開始聚在一起“總結”。
饅頭毋庸置疑已經算是成功了，就是鹵肉的調料還需要再掂量掂量。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中，趙大小姐針對鹵水的配方又做了一番調整，最後終於調製出色香味俱全的鹵肉，望著盤中紅白分明的帶花肉，雖說沒在鼻前，但仍舊能聞到一股濃鬱的肉香氣。其味醇正厚重，桂皮花椒陳皮等香料的香氣似乎被糅合成了一股，宏大且寬厚沒有一絲的突兀。
用筷子夾起一塊，似是受力擠壓，從那一片薄薄的肉片當中，滴下了一滴晶瑩的油滴，一時間，場中的香味貌似更加濃鬱了一分！
趙詩雨見此，趕忙將肉塞進了自己的小嘴中，唇齒間輕搗，一股濃厚的肉香味充盈了口腔，瘦肉不幹柴嚼勁十足，肥肉油香豐溢卻不膩口，肥瘦相合簡直是人間至味，讓人忍不住醉心其中。
一旁的嬴政，眼看趙詩雨一臉的陶醉，心中似是貓爪撓一般，顧不上等趙詩雨的評論，上手一把抓起厚厚的肉片就往嘴中塞去……
嬴政身邊的綠奴見狀，本想著上前製止嬴政的“毛手”，可奈何這盤中之物太過誘人，並且嬴政已經打頭，再加上趙詩雨往日的偏愛，這也使得小綠奴跟著嬴政一同，伸手去拿盤中香氣逼人的鹵肉，待得兩小嚐到這般美味之後，頓時被這股回味無窮的香味給繞得陶醉起來，遲遲無言。。
相較於兩小，後麵的石安等人就顯得規矩多了，雖說四人饞得也是口水橫流、肚中雷聲不止，但幾人卻是知曉主仆之別，一個個眼神堅定，很是忠厚！當然要是能忽略一個個嘴角快要決堤的口水，這般景象還真是讓人感動。
說起來，還是前麵兩小深受趙詩雨的寵溺。
小綠奴就不說了，那可是趙詩雨的貼身侍女，備受趙詩雨的“寵愛”，沒看現在晚上都開始暖床了麽~~~
嬴政就更不用說了，雖說這小子來這清荷院時日不多，但是院內甚至是府中也沒多少人敢對其放肆，這可是趙詩雨親自聲明的。連小綠奴平時都對嬴政客客氣氣的。
這一番狀況曾多次被清荷院中的下人討論，事後都感慨自家大小姐的“本事之強”，男女均沾不說，兩人之間還平平和和，完全不像其他大戶人家的妻妾那樣爭風吃醋，果真讓人佩服~~~！
一番回味過後，趙詩雨醒過神，看著盤中的鹵味，心中那是得意非凡，妖豔的小臉上劃出一道淺笑，明豔動人。鬢角被汗水浸濕的幾絲秀發粘在了白玉般的小臉上，配合這惑人心弦的笑臉兒，當真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一旁站立的石安四人，被趙詩雨這般妖嬈的姿態給迷住了心神，目光呆滯，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趙詩雨將鍋中剩餘的肉食都分給了石安等人，並吩咐其好好保管這一鍋鹵水，之後安然接受了四人的叩謝，便獨自回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