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初表心意
蘄年宮內。
巍巍大殿前,八尊歷經蠻荒、周身古樸的方鼎,散發出無垠歲月的氣息,宛如洪荒歸來的巨人,屹立在寬闊的廣場高台之上。
鼎身青銅紋路,氣韻流轉,名山大川、奇珍異物皆鐫刻於其上,龍紋獸首纏繞在鼎足,玄奧的字體填補空缺,渾然天成,至高無上,鎮壓山河。
這,是秦國的九鼎之地。
雖然少了一尊,但是八尊鼎器各據一方,就像是鎮守氣運的聖器一般,為秦所用。
亦如當今的天下,只差其一,便可圓滿!
嬴政和一眾宗室老人,立於高台之上放眼眺望,看向宮門處,那個緩緩走來的少女。
嬴洪臉色淡然,跟身邊的趙華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身後,其餘的宗室老人,不管是封君還是列侯,見到前面二人的動作,俱都低下了頭顱,靜聲候立。
宗室今天受邀前來,是被拉攏的一方,至於說,嬴凰給出的價碼能否打動宗室的心,那就不是嬴洪該考量的事情了。
不消片刻,那少女便走到了高台之下,在身邊侍女的攙扶下,挽起素白的裙紗,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嗯?」嬴政的目光始終放在趙詩雨身上,越到近前,嬴政也就看出了些許問題,眉頭不由地皺起。
近在眼前,嬴政自然就看到了少女臉上那一抹蒼白,神色間也隱隱有些倦憊。
身體不適嗎?
想到此,嬴政上前兩步,飛快瞄了眼少女的小腹部位,關切地說道:「臉色怎麼這麼差?先去殿內休息下吧,我讓醫師過來。」
女人嘛,難免有那麼幾天,嬴政以前也不是沒見識過……
「不用!」費力爬上最後一層台階,趙詩雨微微喘著氣,輕輕拍了拍有些顫抖的大腿,蒼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異常的紅潤,朝著嬴政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嬴政了解趙詩雨的脾性,也知道她的倔強,見狀也就不再多言。
蘄年宮面積廣闊,趙詩雨本就頭腦發昏,再急惶惶地走了這麼一截路,就有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這一刻,趙詩雨算是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老了,身體素質不行了!
當然!不行就是不行了,趙詩雨現在也沒什麼氣節,不可能因為這麼丁點兒的缺陷就放下往日的舒適安逸,雞湯偶爾小酌一下,陶冶下情操還是可以的,但不能當飯吃!
回過神,趙詩雨看向嬴政身後,宗室上下但凡有些頭臉的君候,都在那邊候著。
「嬴凰,見過宗正,見過諸位!」趙詩雨上前一步,面向嬴洪等人,執禮相對。
規矩禮數雖然端正,但是宗室眾位君侯的眉頭,卻不約而同地一皺。
嬴政當前,嬴凰未曾向王上見禮,反而本末倒置,朝著自己等人先行禮對,這拿君王威儀置於何地?又將王上置於何處!!
更要命的是,自己等人要是應了,豈不是跟那嬴凰一樣,不懂得尊卑?
宗法族規,如同國之律法一般,不可犯誡!
就跟祠堂拜祭一樣,都是從上往下,從最老的先祖開始跪拜追悼。你一進去先給你爹磕頭?那其他人不把你這個大孝子打出來才怪!
別看嬴政年紀小,也別看在場的宗室君侯個個都蒼髯白須,王就是王,臣就是臣!
嬴政若是心情好,叫一聲叔祖,那得感到榮幸、謝恩。嬴政要是心情不好,喊一聲匹夫,在場的哪個君侯敢齜牙咧嘴、急頭白臉??
說白了,宗室禮法、嬴氏族規擺在那裡,尤其是年長之人,越是古板,也越重視宗族法規。
一時間,嬴凰雖抬手持禮,但是面對的宗室眾臣,卻始終沒有動靜,只是冷眼凝視著,氣氛隨之一僵。
見此情形,趙詩雨猛地一咯噔,心裡不禁泛起了嘀咕:不會吧?宗室不會想給我穿小鞋吧?!
講道理,要是像尋常士族或者是朝中臣子那樣,因為各自利益而抵制趙詩雨入秦的,那趙詩雨倒也認了!
可是你嬴氏宗族好歹也是跟我合信商會曖昧了好多年的,相互之間的合作互惠這麼些年以來就沒斷過,那關係就跟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樣,你宗室也跟著來這套就不地道了吧?!
再說了,老娘今天可是給你們宗室「送禮」的!!你們什麼態度?怎麼還不如人家羋繫上道兒呢??
想到這兒,趙詩雨那小眼神兒一肅,眉毛微蹙,很不爽地看向嬴洪,想要尋個解釋。
見趙詩雨看過來,嬴洪老臉挺平,下頜朝著嬴政那邊點了點,算是提醒。
雖然在私下裡,嬴洪知道趙詩雨跟嬴政關係親密,相交莫逆,基本上不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但是在王宮之中,尤其是宗室面前,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該施的禮數必須要做,不能因為私交或惜才而偏頗。
說白了,嬴洪這也算是借著宗室之名,給嬴凰施一點點壓,讓這小妮子知道這是在秦國,行事要懂得分寸,在王上面前也要注意禮數,不能太「狂妄」。
雖然這「威」立得稍微有一些些迂腐,但是不得不承認,「迂腐」往往是最有效的借口,不輕不淡的同時,又能恰到好處達到目的。
這時,被嬴洪「指點」了一下,趙詩雨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心裡暗罵一句「艹」,然後兀自鬱悶。
沒辦法,來此之前,趙詩雨已經把所有的細節都細盤了一遍,在宗室面前的見禮先後自然也在考量之中。
不過,大清早那一「劫」,再加上剛才嬴政那一打岔,把這回事兒忘了個乾乾淨淨,心裡只顧著「尊老愛幼」,先尊老后愛幼……
趙詩雨瓊鼻微顫,吸了吸鼻子,無奈地轉頭,看向一旁的嬴政,使了個眼色,想讓嬴政幫忙解解圍。
不過,在接收到來自趙詩雨「求救」的目光之後,嬴政嘴角微揚,雙手反而背到後去,偏過頭不理不會。
昨天擺譜的時候,被趙某人跳起來賞了個爆栗,每每想起,現在腦門還發燙呢,如今見到某人吃癟,嬴政心裡還是有一些小歡喜的。
在看到嬴政臉上那玩味的笑容之後,趙詩雨先是一愣,無名之火升起,一雙秀美的招子微微眯起,恨恨地颳了嬴政一眼。
想看我笑話?那老娘還就不裝了!!
當即,在宗室一眾人等的觀望之下,趙詩雨嘴角微微嚅動,隱隱嘟囔了句啥,連身子都沒正對,抬起雙手握住,極其敷衍地朝著嬴政拱了拱手,像是拜年一樣。
說是拜年,但是從那張小臉表露出的神色來看,更像是去上墳……
「……」嬴政,嬴洪,趙華三臉低垂,心中無語。
「呼哧~~呼哧~~」
「唉~~」嬴洪聽到從身後傳來的粗重呼息聲,無奈地嘆了一聲。
不用回頭都知道,後面那群「老年人」眼睛裡面都快冒火光了,估計要不是看在嬴凰是個女娃的份上,這一個個老頭都要挽起袖子衝上去「關切」某人一番了。
然而,直面面對那一雙雙紅目厲眼,趙詩雨卻不屑地「哼哧」了聲,滿臉的不以為意。
明悟了宗室想要樹立一個下馬威的目的之後,趙詩雨就不再拘泥於那些「禮節」了。
君子之交禮數太多,還是小人之交好,沒那麼多規矩。而且有些時候,「小人」往往比君子更君子。
儘管宗室的那些君侯看重禮數,在乎面子,但若是趙詩雨拿出讓這些君侯都為之膽顫的價碼,到那個時候,哪怕趙詩雨的表現像個街溜子,這些君侯也會笑得像菊花一樣迎合,哪敢甩臉色?
「等著,一會兒就讓你們跪著叫爸爸!」一想到此,趙詩雨臉上就美美地一笑,轉頭看向高台之下的王永,使了個眼色。
底下的王永看到小姐示意,當即吩咐身旁跟著的下人,將隨行帶來的諸多物件拆開包裝,有的搭機組裝,有的直接擺了出來,有的更是套在了隨行牽著的馬身上……
高台上的眾人,在看到趙詩雨的舉動之後,雖然面上依舊冷凝,但是各自心裡卻犯起了嘀咕。
嬴洪不由自主地伸長脖子,與宗室眾人一樣,伸長脖子看了過去。
就連嬴政,也壓不住心裡的好奇,斜著眼瞄了瞄趙詩雨,跟著放眼望去。
高台下,在所有物資都準備妥當以後,王永揮袖擦了擦額前的汗水,抬起頭看向高堂之上的小姐,擺了個「耶」的手勢。
「嘿嘿~!」見一切準備就緒,趙詩雨得意地一笑,隨即回頭看向宗室眾人,視線流轉,最終放在了為首的嬴洪臉上。
「我說過,我會送給宗室一份大禮!現在禮物已經拆分好了,宗正可願隨我去看看?」
趙詩雨嘴角微揚,看著宗室眾人臉上的複雜神情,心裡就異常爽快!
那是一種看不慣自己卻又不敢跟自己鬧掰的複雜心情,簡稱「穩重」!
當即,嬴洪一展大族風範,老臉成熟穩重,無半點風波,說道:「既然公主盛情邀請,吾等自當遵從!請~~!」
「呵呵~請!」看到宗室這前後迥然的嘴臉,趙詩雨不遮不掩,白眼一翻,扭頭就下了高台。
雖然被甩了眼色,心裡難免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宗室這一眾君侯哪個不是年過半百的人精,從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個個沉著老臉,緊緊跟在趙詩雨和嬴政的身後,寸步不離,像是一群保鏢。
一行人走到跟前,就看到王永先捧著一副木盒,在趙詩雨身邊站定。
「這木盒……」嬴洪雖然老眼昏花,走到跟前才看到木盒的形狀和紋路,不過在看清的同時,心裡頭瞬間一震。
嬴洪下意識地轉過頭,恰好趙華也看了過來,各自的眼底都帶著些凝重,顯然二人都想到了什麼,知道這盒中裝的是何物!
嬴政看著眼前的木盒,只覺得隱隱有些熟悉,不過時間太久,短時間內想不起來了。
這時,看到嬴洪等人臉色沉重,前面的趙詩雨嘴角一彎,略帶戲謔地出聲:「這盒子,想必宗正應該見過的吧?」
「……」嬴洪老眼閃了閃,沒有出聲。
後面一眾宗室君侯,雖然並不知曉這其中的隱晦,但是看到為首的宗正和趙華都不發聲,自然也沒有冒然出頭。
見嬴洪不語,趙詩雨笑了笑,走上前打開了木盒,說道:「幾年前,我合信商會曾與貴國先昭襄王有過一次交際,昭襄王讚許我合信商會的作為,特將其親身佩劍七星龍淵贈予我合信商會,為日後所用!」
木盒開啟,其內錦緞填合,躺著一把絕世之劍,劍身深邃縹緲,望之猶如巨龍磐卧,劍鋒寒光四起,逼人心魄。
隨著趙詩雨話音落下,現場為之嘩然,嬴洪之後的一眾宗室君侯俱都驚呼出聲,難以置信地看著木盒中的長劍,滿目驚惶。
就連手捧著劍盒的王永,一張肥臉都禁不住一顫,瞬間就大汗淋漓,緊張不已。
秦王許劍這一件事,合信府知道的人不過一手之數,就連王永福伯這等老人都不知情。
七星龍淵劍,乃是象徵著誠信高潔的名劍。而這把劍的主人,更是將秦國送上霸者之路的昭襄王,嬴稷!
換句話說,這七星龍淵劍,便是秦王劍!秦國宗室想要回收,就必須滿足持劍者的要求,這是由古至今的傳統。
這不由地讓宗室君侯驚駭莫名,雖然不知道嬴凰通過何等手段得到了這柄消失許久的秦王劍,但是劍在對方手中,宗室恐怕也要受其桎梏,前景未知啊!
不同於其他人的擔憂,嬴洪和趙華二人,一個是朝中宗正,宗室亭侯,妥妥的宗族之主;一個是渭玄商會會長,宗室旁系族長。
二人都算得上是嬴氏宗族的執掌者,自然明白這把劍所代表的含義。
知道得越多,憂愁也就越重!
而站在趙詩雨身邊的嬴政,這個時候也是回想起這柄劍的來由始末!
當年趙詩雨看穿了郭開的隱秘,卻又表現出親秦的意願,沒有檢舉,再加上庇護嬴政的功績,昭襄王便借郭開之手,將七星龍淵劍賜給了趙詩雨。
不過,當年昭襄王給趙詩雨的說法……是憑藉此劍,趙詩雨可號令秦國王室,不論任何要求,秦國都要允!
有了龍淵,即便宗正等人心中抗拒,也不得不滿足趙詩雨的要求。但是這樣一來,就等於借勢強壓,宗室心中必有怨氣,這會是趙詩雨想要的嗎?
念此,嬴政看了看趙詩雨,又看向臉色沉重的宗正等人,心裡暗自思索。
這時,秦王劍所引發的哄亂聲也逐漸平息,趙詩雨看著宗室為首的嬴洪,問道:「持秦王劍,可令宗室!宗正,此言可對?」
「……」嬴洪無言以對,雖沒有點頭,但在這個時候,不反駁便是認可。
趙華沉聲問道:「公主,是想以劍為號,制宗室而用之?」
此言一出,不說趙華等人臉色陰沉,就連嬴洪老眼閃動間,也隱隱有幾分失望。
對此,趙詩雨不聞不顧,依舊追問道:「不可以嗎?」
話說到這兒,趙華眉頭緊皺,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看到嬴洪上前一步,道:「先昭襄王曾有遺詔,若後世有人持秦王劍入秦,不論出身,不論所求,宗室皆不可逆!」
「不論公主是何要求,我宗室都會配合,絕不會違逆公主之願!」說著,嬴洪面朝著趙詩雨躬身一禮,不悲不喜,形色淡然。
見嬴洪開口,趙華雖然心有膈應,但也沒再多言,一同屈身:「我等,遵從公主之意!」
「好!」趙詩雨高聲應和,唇角噙著笑意,緩聲說道:「入秦之後,確實有不少地方需要宗室協助,能夠儘快整合王族之力,對我而言,最好!」
說完,看著面前不作聲的宗室眾人,趙詩雨臉上玩味之態盡去,正色道:「但是我知道,秦國重諾,秦法重信!若我用秦王劍令你等順從,發號施令,你們不會反對,也不會說什麼。」
「我也知道,這樣一來即便能得到宗室相助,但卻不足以讓你等自心底歸服。因為我還是那個徹頭徹尾的趙人,是個外人。即便我身在秦國,即便我入秦廷為官,即便我是千萬秦人敬仰愛戴的嬴凰公主,可我身體裡面,沒有秦人的血脈,沒有秦人的骨性,只是依靠秦王的這一柄劍,就永遠不可能被秦國、被秦人所接納!」
嬴政,嬴洪,趙華,宗室君侯俱都被這一番言論所吸引,舉目看向人群中的趙詩雨。
「昔日六國公子齊聚邯鄲,我合信商會被列國所覬覦,連同宗同本的趙王也不例外,都等著我合信府被六國聲威壓下,分而食之!」說起往日之痛,趙詩雨聲線低沉,心裡很不好受。
那一次的六國逼親,真真正正讓趙詩雨感到無能為力,甚至是絕望……
若非最後墨家相助,若非秦國出面,趙詩雨不敢想象,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嬴政看著眼前的少女,薄唇緊抿,手掌不由自主地捏緊,彷彿能感受到少女的心境,滿眼都是憐惜。
「嬴凰不會忘記,最後是先昭襄王出面,為我合信府解圍,將嬴凰拉出了苦海!秦國這個恩情,合信府永遠也不會忘記,嬴凰時刻都銘記於心!」
「列國鄙於嬌娥,譏謾諂諷,不吝恥笑,唯有秦國解下世俗眼光,封女子為卿,此番豪情,嬴凰又豈敢辜負?」
「嬴凰此番入秦,既是一展胸中抱負,亦是還貴國以恩情,這兩者並不衝突。秦國對於我,不僅僅是一個施展的平台,更是千古一國之夢的開始!!」
「為生民立命,開萬世之太平!秦君有並天下的雄心,秦人有開創山河的血氣,秦國更是有傾一國之力覆壓天下的底蘊!在我看來,天下的未來在秦,百姓的生計在秦,破除萬民身上累累枷鎖的希望,同樣在於秦!」
說到這裡,趙詩雨雙目生華,其聲鄭重:「誠然,以秦王劍為由,固然能以最短的時間得到宗室助力。但是為了達成萬世之盛,我需要的是宗室上下同心同德,需要各方統一陣線,共同應對這未來的風雨飄零!」
「秦國,便是承載著一切的一把神劍!我會盡一切所能,為這把劍鑄就無雙之鋒芒。但同時,也需要執劍之人不得有絲毫的雜念,辟除亂象,一往無前。」
「所以,我不會用一柄劍來獲取你們的歸服。即便這把劍是昭襄王所留,我也不會將其當作是籌碼來換取便利。我要的,是你們發自內心的認同,是宗室不遺餘力的支持,是不論發生任何事都要堅定不移地去相信!唯有如此,才能在這亂世之中辟開盛世的契機!」
趙詩雨定定地注視著嬴洪,一字一頓地道:「我想成為你們所認可的『秦人』!這把七星龍淵,便是我送給宗室的第一份禮物!它不僅象徵著你們秦王族的誠信,更代表著我合信府的高潔之心!」
話音剛落,王永合上劍盒,上前幾步來到嬴洪身前,遞了出去。
看到這裡,嬴政嘴角微揚,和煦一笑。
這才是印象中那個孤傲自信的嬴凰!
另一邊,趙華神色複雜,從王永手中接過劍盒,深深地看了眼傲然自立的嬴凰,既覺得震撼,又感到理所應當。
好像這樣,才是這位嬴凰的風範!
與此同時,嬴洪再度扶手作揖,面向嬴凰,俯首一禮。
「公主高義,老夫敬佩!」這一禮,心中再無半點堵塞,唯有相對等的敬意,和對少女的肯定。
嬴洪身後,宗室眾人同時屈身執禮,不過與之前不同,這一次是真正的發自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