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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異樣的呂不韋(兩章合一,補更)

  小巷盡頭,殘顧眼看著章邯離去,隱藏在斗笠之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奉天閣的人難覓尋蹤,但是章邯既然出面追查,那看樣子已經有所動作,殘顧自然也要點明一二,助一把力。

  在相府盤踞,殘顧沒有與嬴政溝通的媒介,如今碰上章邯,卻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一樁心事搞定,殘顧頓感輕鬆,伸了伸懶腰,翻身越過院牆,來到了旁邊緊挨著的一處院落當中。

  飛身進入院落中,從一堆雜物當中翻找到了自己的佩劍,轉身就準備離去。

  突兀地,殘顧心跳猛地一滯,渾身汗毛乍起,動作迅捷如電,抽劍指向身後,只見方才還空無一人的院中,此刻竟然多出了近十人,個個黑衣蒙頭,面上還帶著青銅面甲,神秘詭異。

  這麼恐怖的一幕,殘顧在看清對方面甲之後,卻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裡緊繃著的那根弦,殘劍回鞘,看著眼前的一眾黑衣人,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你們隱殺,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嗎?」

  出聲之間,頗有些責怪之意,似乎不爽自己被嚇到。

  當此同時,為首的黑衣人抬手,卸下了自己的面甲,顯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輕笑著說道:「獨斗信陵八劍山風二劍之合擊,猶能勝之!昔日的密衛雙雄,縱然被調往斥字營這麼多年,這身手看樣子也沒落下,真是難得呀!」

  「……」看到為首那人的面孔,殘顧臉色一動,對此頗有些驚訝,詫異地說道:「黃辰?」

  玄鷹軍地字營三隊之一,隱殺之首,都尉黃辰。

  微微思索了陣,殘顧當即反應過來,繼續問了句:「你們是為了山風二劍來的?」

  說到這裡,殘顧心裡微微一沉,難道自己此番出面,壞了玄鷹軍的事兒了?

  「是,也不是!」對此,隱殺黃辰挑眉一笑,答得隱晦。

  「??」殘顧眉頭一皺,心中有些疑惑,同時也對黃辰表現出的輕佻感到有些不爽,冷哼了一聲,沉聲道:「方才風劍被我重傷的時候,你也在旁邊的吧?為什麼不出來截殺這二人?」

  「我收到的命令,是探查跟蹤山風二劍,不讓他們在咸陽引動亂局。其餘的,軍主並未授權!」見到殘顧有些怒色,黃辰嘴角微揚,不緊不慢地道了一句。

  「……」殘顧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有了籌算。

  難道,隱殺他們是在釣山風二劍背後的人嗎?

  想到這裡,殘顧輕聲道了句:「指派山風二劍的人,在呂不韋的府上,名為衛單。」

  黃辰嘴角的弧度越發邪異,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很好!找你果然沒錯!真是沒讓人失望啊!」

  「裝什麼逼……」殘顧冷哼了一聲,對黃辰所表現出的居高臨下的感覺很不舒服,悶聲嘟囔了句,就準備離去。

  「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走了!」殘顧挺平著一張臉,公式化地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離去。

  「慢著!」在殘顧轉身準備離去之際,黃辰出聲了:「方才,你給那個廷尉的令牌,不會是天一閣的閣主令吧?」

  殘顧緩緩轉身,目光冷沉,看著身後神色陰晴不定的黃辰,沉聲說道:「是又如何!」

  「……」黃辰微頓了片刻,驀然嗤笑了開來:「是又如何??呵呵呵~~~」

  滲入骨髓的陰冷笑聲,從黃辰的口中流出,隨即笑意瞬間消散,微眯著的雙眼當中隱隱帶著一絲殺氣,冷冷地說道:「對付奉天閣,君上和軍主所下達的號令僅僅只是暗中調查,並未有泄露玄鷹軍存在的打算!可是你今天將閣主令交到旁人之手,天一閣若是參與其中,萬一讓奉天閣的人看到端倪,摸到了天一閣暗中的聯繫,屆時讓玄鷹軍暴露在信陵君的眼中……氏月,你該當何罪?!」

  說到最後,黃辰身上氣勢鼓動,黑袍烈烈轟轟,極致的陰寒殺意湧向殘顧周邊,讓殘顧有種置身於泥潭,掙扎只會越陷越深,再難脫身的錯覺。

  「監正使章邯所代表的乃是王上!我為章邯探查加一把力,就能儘快從明面上拔除奉天閣在咸陽的分支,相比較之下有何不可?」面對黃辰的氣勢壓迫,殘顧沉心靜氣,調動自身內力倒壓向黃辰,沉聲冷喝。

  「呵呵!」面對殘顧的對抗,兩大一流極致的高手之間瞬間就風雲變幻,恐怖的威壓鋪散在整個院落當中,無聲地的交鋒漸漸拉開帷幕,殘顧的反駁,也讓黃辰氣極反笑:「天一閣的閣主令,是軍主看在你為國盡忠的份上,才沒有收回,讓你留個引子,好日後尋求一些幫助。而不是為了讓你轉手交予他人的!」

  「哼!交出閣主令的人是我,若是真因此出了事,我自會全力承擔!」殘顧冷哼了一聲,對黃辰的威嚇感到不爽,繼而澄清道:「此外,我現在的名字是殘顧,氏月這個人已經消亡了,還請都尉記得改口,否則傳到閑雜人等的耳朵里,指不定又要出什麼亂子,到那個時候,都尉恐怕也當不起這罪責吧!」

  「呵呵……」黃辰清冷一笑,感慨道:「都說斥字營的人多半都是書生,以前我還不怎麼信,可是今日一見,昔日不善言辭的冷傲雙雄之一,如今也成了善於爭辯的書生了,牙尖嘴利,這可真是難得一見!」

  面對黃辰的淡淡譏諷,殘顧沉聲念道:「論實力,你我皆為一流極致;論官職,我等同為玄鷹軍十二隊之首,縱然我為校尉,你為都尉,但是你我職責相等,無高低之分,我不是你的下屬,也無需聽從你的命令!」

  「更何況……」說著,殘顧冷哼一聲,說道:「我早已受先王之命,抽身於玄鷹軍之外,也就是說,你我現如今毫無瓜葛!你,還沒這個資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呵呵呵~~」殘顧的冷喝之言,說得黃辰搖頭一笑,輕聲道了句:「不錯,我確實沒這個權力指手畫腳,不過你可別忘了,玄鷹軍地字營,乃是稽查審判,消滅所有有害於王族以及玄鷹軍的各方力量,也包括個人!」

  說著,黃辰冷冷地一笑,看著殘顧道:「你最好祈禱,玄鷹軍不會被奉天閣查出端倪,最好不是因為你!要不然,你的名字,說不定也會出現在隱殺的名單之中!」

  說著,黃辰周身驀然升騰起一絲詭異的氣勢,宛若黑洞一般深邃、幽寂,好像要將任何所見之物都吞噬下去一樣,異常可怖!

  「半步宗師?!」殘顧很直觀地體會到了這一股氣機,頓時心頭一震,暗自震驚。

  黃辰這個人,殘顧先前在密衛之時就多有耳聞,乃是隱殺當中的絕對主力!曾經單人刺殺魏國公子,功成身退,一舉成名,最後直接成為了隱殺的頭兒!

  而在黃辰登上都尉之位的時候,殘顧還只是密衛的一員,雖然已有了「密衛雙雄」的名聲,但是比起眼前這個黃辰,顯然還差上一籌!

  殘顧凝重地看了眼黃辰,沒有搭話,轉身飛身離去。

  院中,看著殘顧的身影消失,黃辰未做任何阻攔,就這麼靜靜看著,目中精芒閃爍,暗中盤桓。

  相府,衛單的小院當中。

  衛單正在與屬下商議奉天閣成員撤離咸陽的諸事,突然之間房門被人撞開,山劍攙扶著風劍走了進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隨之飄蕩開來,風劍的前胸更是已經被血色浸染,鮮紅之色奪人眼目,駭人之極。

  「這!!怎麼回事?!」衛單一聽到動靜,連忙起身看去,當看到渾身血污遍及的風劍,頓時神情劇變,連忙迎了上去,同時還不忘吩咐周邊:「快,去傳我們自己的醫師過來,然後去外面看著,不準讓任何人進入!!」

  「喏!」下屬當即領命,小跑著下去通傳。

  這時,衛單才稍稍定心,快步來到山劍身旁,一同將風劍攙扶放在了榻上。

  不多久,醫官匆忙趕至,解開風劍的上衣,頓時一道猙獰的傷疤顯露,深可見骨,還在不停地冒著鮮血。

  「……」看著這可怖的情形,衛單神色微變,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臉上帶有些許的懼意,抽嘴問向一旁的山劍:「究竟是怎麼回事?」

  山劍一把抹去額前的汗水,悶聲回道:「我和風劍在旁街遇到了監正使章邯,正準備出手殺了他,但是沒想到有一頭戴斗笠的神秘人出現,此人劍術實力高絕,救了章邯,還打傷了風劍!」

  「你與風劍合擊尚不能敵?這樣的存在怎麼會關注一個監正使的死活??」衛單感到很不可思議,信陵八劍的水準毋庸置疑,已經是信陵君麾下的最強八人,這樣的存在居然會被一人擊退,可見此人實力非凡。不過話說回來,身手這麼高強的人,在天下當中也算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咸陽城中都不見得有幾人,又豈會關注章邯這個小小監正使?

  難道此人是王族之人?衛單心中很是疑惑,也只能想到這裡,否則怎麼解釋此人相助章邯呢?

  一旁的山劍聽聞之後,沉吟了片刻,還是說道:「這個人知道我們的身份!從一開始見面,他就對我們的身份和手段很了解!」

  「哦?」衛單立刻滿臉不解,詫異地問道:「信陵八劍少有顯露頭臉,所知者應當寥寥無幾,此人又怎會這麼熟悉呢?」

  回應衛單的,只有山劍的搖頭不語,臉色也陰沉不明。

  見狀,衛單也是無奈一嘆,將目光轉向榻上忙碌的醫官,毫無任何辦法。

  雖說這相府當中就藏著一位一流高手,但是兩人並未聯想到府上的殘顧,這是因為在衛單看來,殘顧雖然身手已經躋身於一流之列,但也只不過是個一流,在江湖當中不顯聲名,在二人也不認為山風二劍會敗在此人的手中,故此沒有上心。

  畢竟,殘顧的身手,衛單也只是聽呂不韋說起過一二,只知道此人身手高強,但是高到什麼地步,那就連呂不韋都不清楚,衛單又怎麼能知道呢?

  沉思片刻之後,醫官終於是忙碌完了,為風劍敷上止血的藥粉,包紮好了傷口,這才起身來到衛單面前,輕聲說道:「劍痕很深,但是沒有傷及內腑,並無大礙。只不過肩骨斷裂,要想恢復如初,恐怕得大半年的修養。」

  「好,我知道了!」聽到此,衛單和山劍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內心也隨即多了一絲慶幸。

  還好無大礙,如若不然,在咸陽折去一個風劍,那以後的信陵八劍,可就只剩下七劍了,八極劍陣將成為歷史,這個損失才無可挽回!

  故此,在沉思片刻之後,衛單立刻下定決心,朝著山劍吩咐道:「既然你與風劍的身份泄露,日後再留在咸陽,恐怕也是危難重重,我稍後會向君侯說明此間情況,等過幾日風劍傷勢好轉一些,你們就先離開咸陽,早些回魏國去吧!」

  「我們走後,那你怎麼辦?」山劍悶聲問了句。

  「我?」衛單愣了一愣,隨即輕鬆一笑,說道:「我是相府的幕僚,又不是什麼江湖中人,不會招惹上那等強者的!」

  「再說了,即便是事情敗落,奉天閣在咸陽也算是根深蒂固,退回暗中謀算,還是輕而易舉的!」

  「那好吧!」聽到衛單這般說,山劍也沒再堅持。畢竟衛單說的沒錯,咸陽這個地方二人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一旦被人發現蹤跡,那以如今風劍的傷勢,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更有可能連累到衛單,得不償失。

  現在,也只能等風劍的傷勢好一下,能夠動身趕路的時候,再謀算撤離之法了!

  白日高升,中午時分,廷尉府。

  剛才被人劫殺的章邯,此刻正滿臉肅容,穿行於府中。

  來到正監所在的屋舍門前停下,章邯小聲通稟:「大人,我回來了!」

  「進來吧!」屋內,傳來李斯的聲音。

  章邯聞聲入內,看到案前批閱文書的李斯,走到跟前。

  「有什麼發現?」不待章邯開口,李斯就放下了手中的書簡,眯著眼問道。

  對此,章邯沉聲回稟:「我們懷疑到的幾大官員,以及包括其他還沒有探查到的人,都消失不見,各自府中根本就沒有這些人,屬下撲空了!」

  「撲空了?這些人的鼻子怎麼這麼靈?」李斯沉聲應了句,心中很是詫異:「昨天去相府拜見的時候,那些人不都還好好待在各自崗位的嗎?怎麼就過了一天,全都沒了?」

  「不光如此!今日屬下追查一人的時候,還碰到了信陵君的劍客……」章邯隨之眉宇一皺,將方才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

  「竟然如此兇險?!」聽到章邯今日的遭遇,李斯也不由得滿目震驚,后怕不已,沉聲呢喃道:「信陵君的麾下親衛,竟然不聲不響來到了咸陽,還敢白日當頭劫殺我朝中臣子,真是狗膽包天!」

  「屬下專門去問了一些江湖朋友,這信陵八劍乃是信陵君的絕對心腹,平日里難有出面的機會,上一次出手,還是六年前邯鄲論武的時候!」章邯此時在一旁補充。

  聽到這裡,李斯眉眼一眯,突然轉身看向章邯,輕飄飄地說道:「山風二劍能來咸陽,看來咸陽城中有什麼東西是讓魏無忌重視的呀!」

  說著,李斯沉吟了下,繼續說道:「亦或者,是某個人?!」

  「大人是懷疑……奉天閣這些暗手背後,另有一隻大魚在幕後操縱著一切?」章邯此時也察覺到了李斯之意,同樣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地道了句。

  「不光如此!」李斯繼續說道:「照今日的情形看來,這些奉天閣的暗手一夜之間消失,像是被人通告撤出一樣,若說背後沒有人指示,我可不會相信!」

  不自覺地,李斯再次想起昨天跟在呂不韋身邊的那個衛單!齊魯名士,相府幕僚,偏偏還在這麼巧的時間入駐相府,此人究竟給呂不韋進言過什麼,能讓呂不韋這般重視?

  再加上嬴政的提及,這個衛單在李斯的心中,一直是一個非常關鍵的關注點,也一直沒有放下對此人的猜忌之心。

  隨即,李斯轉頭看向章邯,帶有些期許地說道:「既然信陵八劍負傷,那定然會前往老巢修養,短時間內出不了咸陽,只要查到這二人身在何處,那自然就能查明奉天閣的幕後安插之地,我們有沒有辦法查到這二人的行跡?」

  「沒……」章邯本正準備坦然相告,畢竟這等江湖高手的蹤影,尋常手段自然是難以查明。但是章邯突然反應了過來,回想起今日那個相救自己的神秘人給自己的令牌,心中一動,連忙向李斯稟告道:「大人,或許我們應該去一個地方問問……」

  「什麼地方?」

  「天一閣!!」

  下午時分,相府旁側的街道之上,殘顧一步一頓,緩緩歸來。

  頭上的斗笠,早就不知道被殘顧甩到了哪裡,身上的披風也已經褪至身後,顯露出身形,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道上。

  到府門口了,自然不能再像方才那樣遮掩身形,否則讓有心之人看見,再聯想到打傷風劍山劍的神秘人,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是故,殘顧細心地整頓了下自身的衣著,才放下心來回府。

  此時的殘顧,滿心都在思索方才隱殺的都尉黃辰,無關身份,無關職位,殘顧只是沉思於黃辰的實力。

  半步宗師,指的是那些身在一流之列的高手,在錘煅自身內力達到極致之後,明悟了自身道義,通悟了一絲劍意的雛形,從而打開了通往宗師的大門,脫胎換骨!

  殘顧是一個劍客,身為劍客,就不會停止對自身實力的追逐!

  而殘顧自身,出身於玄鷹軍當中,並未有什麼友人。相識的人當中,除了荊軻之外,其餘的玄鷹軍舊人以及蕭閆、劍南等人,都是一流頂尖的高手,各自都有所長,但是他們無一例外,都被卡在了宗師的門前,半步都不曾踏入。

  至於嬴政……在殘顧的心中,從來都沒有與嬴政相較的想法去,因為嬴政在殘顧的心中,是不可悖逆的主君!同時也是一個神!一個剛入一流就踏步半步宗師之境的神!

  不過今日,那個黃辰在自己面前所顯露出的威勢,卻讓殘顧感到一絲絲惆悵。黃辰很強,這個道理殘顧以前在地字營密衛的時候就明白,可是昔日殘顧並未覺得像今日這般壓抑,因為自己也是密衛雙雄之一,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絕頂高手,黃辰並非是不可追趕的對手!

  但是今日,這一份堅持之心隱隱有了些裂痕,讓殘顧感到了迷茫。殘顧已經記不清多少年了,內力和招式打磨到了極致,但卻唯獨難以明悟自身,難以通明自身的劍意。久而久之,這道間隔成為了一道天塹,讓殘顧心中習慣了,宗師是一條不可跨越的天河,難以觸及,難以逾越!

  而觸及天河的人,在殘顧的心中,就變得遙不可及,讓殘顧生不起追趕的心思。以往被自己認為相同境遇的黃辰,如今卻成為了這樣難以追趕的存在,這對殘顧而言更加得無可奈何!

  「呵呵~~」殘顧自嘲地一笑,眼看著快到府門口,才收拾了下自己心中的那些零碎,暗自苦笑了一聲:「心緒難定!或許,這就是我沒能留在密衛的原因吧~~」

  想到這裡,殘顧的眼中如迷霧蒙罩,被思緒牽動了心緒,回想起往昔,那個與自己同稱為密衛雙雄的人,那個擊敗了自己,執掌密衛的都尉……

  「文屹……」殘顧嘴裡念叨了一句,眼中的沉思漸漸消散,便搖了搖頭,將一切拋諸腦後,收攏情緒,進了府邸偏門。

  順著來路,殘顧朝著自己的後院走去,只不過在路過主院庭院的時候,又再次碰到了呂不韋。

  「相邦!」殘顧有些詫異地問候了聲,沒想到今天一天就碰上了呂不韋兩回,真是太巧了。

  聽到殘顧的問候聲,呂不韋也隨之望過來,見到殘顧之後,也親熱地打了聲招呼:「先生也回來了?哎呀~~今日真是太巧了,我進宮碰到先生,回府同樣碰到先生,看來先生今日與不韋甚是投緣啊!」

  「相邦說笑了!」對此,殘顧自然也是無奈地應了聲。不過看到呂不韋滿面紅光的樣子,臉上滿是興奮之色,頓時有些疑惑,忍不住問了句:「相邦今日看上去,與往昔頗有不同啊!好像~~~」

  「更容光煥發了!」沉吟了片刻,隨即在呂不韋滿含笑意的目光注視之下,殘顧才有所思索地說道。

  「哈哈哈!!」聽到殘顧這番話,呂不韋頓時大笑出聲,笑得隱隱有幾分張狂,高聲讚歎道:「先生觀察細緻入微,不韋佩服!」

  「看樣子,相邦真的是遇上喜事了啊!」殘顧篤定地問了句,面上浮現笑意,心中卻對此有些猜測,猜測能讓一國之相邦都喜形於色的事是什麼。

  而這時,面對殘顧的「恭聲問候」,呂不韋也笑著問候,毫無疏離之感:「先生今日出府修理劍器,可曾順利?」

  「還行!」殘顧輕聲回道,順手將腰間長劍緩緩拔出,完好無損的劍身展示在呂不韋的面前,看不出半分熔煉過的痕迹,這時殘顧又忍不住出聲嘀咕道:「墨家的手藝,除了價錢貴些,其餘的沒得說!」

  「哈哈~~」呂不韋被殘顧這句話瞬間逗笑,附和了一聲:「價高則質優!先生這柄長劍之珍貴,可不是一些財貨所能比擬的!再說了,先生既身在相府,一切花銷自然應由相府負擔,不韋又豈能讓先生自費而心疼於錢財?這豈非不韋貪財私利,薄待於先生?!」

  「相邦好意,殘顧心領!不過區區百金,殘顧還付得起,稍候就會將金錢補齊送到鐵匠鋪,就不勞相邦費心了!」對此,殘顧客客氣氣地推託,表現得極為大氣。

  一金大概能夠買一百石糧食,而一石糧食就足夠一個三口之家一月的口糧,百金的價值可想而知。

  是故,在呂不韋聽到修補劍身上的一個小裂痕就花了百金的時候,那臉上的神情就微微一滯,頗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呂不韋臉上神情一整,肅聲說道:「只要先生所持之劍得以完好,莫說百金,就算是千金,不韋也在所不惜!至於填補金額一事,先生就不必管了,不韋自會派人將剩下的補過去!」

  百金雖貴,但是對於相府而言,也算不上什麼。更別說呂不韋食邑十萬戶,整個洛邑都是呂不韋的封邑,光每年的稅收都是天文數字,又豈會在乎這區區百金乃至千金?

  之所以驚詫,是因為呂不韋也沒有想到,墨家的要價能這麼狠……

  「相邦……」殘顧聞聲正準備拱手施禮,但是奈何腰彎到一半,突然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情,一時心頭狂震,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變得有些僵硬,借著低頭躬身的空子平復了下內心,臉上神情舒緩,抬頭輕聲問道:「相邦,您的禁步怎麼不在了?」

  禁步,乃是一種飾品,由玉石所串成,系在腰間,行走時壓住裙擺,鳴玉而行。君子在佩戴行步之時,若是禁步所發出的聲音輕重緩急得當,無任何匆急雜亂之象,方是重禮明節的體現!反之,則是失禮之事!

  可以說,禁步已經是禮節的代名詞,身為君子,尤其是呂不韋這樣位居高位的權貴,更不能不重視這些禮節,否則將會被人所詬病,就連在外人面前的一步一行都不得馬虎,更何況是將自己的禁步丟失……

  殘顧記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呂不韋進宮的時候,身上是有佩戴禁步的,可是現在呂不韋腰間,可是空空如也!

  面對殘顧的詢問,呂不韋稍稍一頓,隨即作出一副輕鬆地姿態,滿不在乎地說道:「禁步啊?許是方才在車上太過沉悶,打盹了片刻,想來就落在車上了吧!等會讓下人去找找看!」

  「……」面對呂不韋這漏洞百出的搪塞之語,殘顧並未細究,而是表現出一副瞭然之色,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相邦所用之禁步珠玉圓滿,晶瑩剔透,乃是難得之精品!這樣的寶物若是丟了,那可真是讓人嘆惜啊!!」

  「呵呵~~先生說笑了!不過是一串珠子而已,哪裡有什麼難得?笑談罷了!」呂不韋笑著回了句,氣氛也隨之輕快了不少。

  「嗯!」見狀,殘顧也不追問,直接點頭忽略過去。

  見到殘顧被自己「晃蕩過去」,也沒有對此起什麼疑心,呂不韋頓時鬆了口氣,說道:「時辰不早了,不韋今日面見太后,還有些事物未曾了結,不韋先行離去,還望先生勿怪。」

  「相邦請!」殘顧跟著拱手,對此毫無顧及,直到呂不韋轉身走後,殘顧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目中閃爍著不祥的光芒,駭人至深。

  殘顧不是平民,有些東西懂得自然不少。這禁步的一段繩結,是系在外袍之內的腰間,就算是想要取下來都不太容易,又怎麼會坐個馬車就顛下來了呢?

  說得通俗一些,就是禁步這東西,只要你不脫衣服,基本上不會輕易就掉落。呂不韋進宮中面見太后,又怎麼會有失禮之舉呢?

  殘顧看著呂不韋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停地告慰自己,沒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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