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丟失的聲音
“快,上呼吸機!”
“這邊,病人家屬是誰,我們需要簽字!”
“趕快止血,上心髒起搏器!”
那些聲音飄飄忽忽,在很遠的地方,又好像很近很近。
簡桉想要試著抬起手,但是她的身體就像灌滿了鉛一樣的沉重,越來越多的倦意湧上她的心頭。
那就這樣睡過去好像也是不錯的選擇。
迷茫之中她好像看到了眼前白色的光和一道大門。
像是被莫名的好奇所吸引,她慢慢地走到了大門的前麵。
門自動地打開了,無數光影潮水一樣地湧出,把她重重疊疊地淹沒。
十年前。
“啊!”
突如其來的天降之物把年少的容墨砸的一個踉蹌,惱怒地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容墨抬起頭惡狠狠地瞪向正十分悠閑地坐在樹上吃桃子的少女。
“我說,你能不能別到處亂扔東西?”
回答他的是另外一個吃完的桃核,少女懶洋洋地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有人規定不能坐在樹上吃東西麽?你自己撞上來怪我咯?”
“你這人真是無理取鬧!你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
“呦,還是個官啊?”
少女瞄了一眼容墨別在製服胸前的牌子:“學生會主席?難怪這麽愛多管閑事。”
“這和我是誰沒有任何關係,告訴我你的名字!”
“簡桉,學生會的,你先別急著走啊,我還沒告訴你我是哪個班的呢!”
年少的簡桉衝著容墨氣急敗壞的背影優哉遊哉地揮舞著手:
“不知道我是哪個班的,怎麽扣分請家長啊?”
果然,下午簡逢意就拋下了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地跑來了學校。
“簡先生,不是我們不想管教,實在是您的女兒……”
學校老師欲言又止,簡逢意隻能滿麵苦澀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小女的個性有些頑皮,但是還是請諸位老師多多關照,這是一點謝意,還請收下。”
對方婉言謝絕了簡逢意裝在信封裏的銀行卡,隻是不停地搖頭唉聲歎氣:
“簡先生,說實話,我們真的已經無能為力了,您的女兒插班進重點班這件事情我們可以理解,畢竟您望女成鳳,可是重點班的學生實在是已經被搞得烏煙瘴氣,本來好好的學習氛圍也被破壞了一大半。”
簡桉漠然地站在辦公室外,盯著走廊半開的窗戶外的巨大榕樹。
那榕樹上有一對鳥兒飛來飛去,不停地來回往返給尚在巢中的幼鳥銜來食物,簡桉的目光追隨著那對忙碌的上下翻飛的鳥兒,長長的洋娃娃一樣的睫毛跟著一動一動。
容墨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辦公室裏的家長和老師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從掩著的門傳到走廊裏,既有父親的苦澀也有老師的無奈。
少女則呆呆地站在窗外注視著天空,眼神迷茫。
那一刻一向雷厲風行的容會長居然心中隱約升起了一點愧疚的心思,或許是對她太過分了吧?因為這樣的小事,甚至請來了家長。
容墨這樣想著,難得地動了一點想安慰一下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寂寞的身影。
他剛要走上前,就看見簡桉的嘴忽然動了兩下,接著一個碩大的泡泡被簡桉吹了出來,容墨甚至感覺自己聞到了泡泡糖的果香,簡桉鼓著腮幫子把泡泡糖吹到了極限,泡泡糖“噗”的一聲破了之後,簡桉重新把泡泡糖卷回嘴裏,接著恢複成了那個看向窗外的姿勢。
容墨:“……”
容墨鐵青著臉,完全打消了要安慰簡桉的心思,大步從簡桉身邊走了過去,鼻子裏還同時發出了一個冷硬的“哼”字。
他剛剛走了幾步,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了,簡逢意走到了簡桉的身邊,苦口婆心地在和簡桉說著什麽,容墨甚至看到了他臉上擔憂的皺紋,但一切換來的隻是簡桉一個消極的側臉。
少女的腮幫子還在一鼓一鼓地動著,無需動用容墨一百八的智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簡桉在幹什麽。
一個頑劣不堪的差生。
這是容墨對簡桉的第一印象,少年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一點奇異的香氣。
剛才他從簡桉身邊經過的時候,鼻子真的嗅到了那甜甜的果香。
有點像是那天她手裏的桃子。
後來容墨才發現原來簡桉總是坐在固定的那顆樹上,隻要他從那條路上走過去,十有八九就能看見簡桉仰著頭躺在樹杈上。
有時候還有一個寂寞的泡泡忽而從她的嘴裏冒出來,然後又“噗”地一聲破掉。
她真的不是在針對他,隻不過是一個湊巧的桃核,湊巧的砸到了他的身上而已。
作為學生會主席,容墨也很輕易的就知道了自從那次之後簡逢意又來過學校好幾次,當然也知道了簡桉是個所有人都繞著走的問題學生。
她是個被家境優越的父親無條件溺愛的富二代,生活的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從來不聽從老師的勸告。在這所重點中學排名永遠墊底,沒有任何追求。
如果不是那天在Dior看見了她,容墨或許也會一直這麽以為。
那天是他的十七歲生日宴會前夕,他要去一趟Dior測量在生日宴會上的西裝尺寸,為他測量的是Dior家極富經驗的服裝設計師。
當他認出來跟在設計師身後那個低眉順眼抱著高級成品布料的人是簡桉的時候,內心簡直掀起了十二級風暴。
那是容墨從來都沒見過的簡桉,能頭頭是道地背出設計師順口說出的每一道尺寸,甚至都不需要設計師動手,就已經在模特身上卡出了禮服的大致走線。
即使他並非此道內行,也看得出來簡桉在服裝設計上的天賦到底有多高。
他想過要和簡桉打個招呼,但是手還沒有舉起來,就發現簡桉神色淡漠,好像根本不認識他這個人。
作為已經收到國內一流學府保送offer和國外常青藤大學邀請書的天才來說,畢竟還是個心氣很強的十七歲少年,說是不感受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敗感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有心想要挑出來一點毛病,可惜的是簡桉即使在往他的身上別別針的時候都手法輕柔專業,長長的睫毛乖順地垂下來,好像一隻原本張牙舞爪的野貓忽然收起了爪子。
最後他在店員恭敬的送別裏五味雜陳地離開了店。
或許就是在那時候,他意識到,這個女孩,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