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敢死試試
這兩天,容墨一直等她回來,然而她居然敢不回來。
容墨忍無可忍地聯係了黎黎,卻被黎黎甩了一句“你別想再見到她了”,然後就把他的電話掛掉了。
容墨心裏憋著無盡的怒火,她甚至懷疑自己在見到簡桉的時候,會不會氣急之下跟她同歸於盡。
然而容墨還是保持著絕對的風度,跟自己父母生前的友人一起來墓園祭拜了他的父母。
送走所有人之後,這次容墨想要留下來多陪一陪父母,然後他剛折回一半,就看到了那個藍白色條紋衣服的人。
容墨猛地刹住了腳步。
跟簡桉糾纏八年,哪怕是這樣一個根本不顯身材的衣服,容墨也能一眼認出她是誰。
容墨瞬間咬住牙齒,幾乎想立刻上前去抓住她。
然而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他又有一瞬間的猶豫。
就在他猶豫的短短一會兒,簡桉一下子就跪在了容父容母的墓碑麵前。
“咚”的一聲,是膝蓋猛地接觸到堅硬地麵的聲音。
這聲音聽得容墨眉心一跳。
然而簡桉仿佛毫無所覺,看著容父容母的墓碑說起了話。
“……你們一定會欣慰的。”簡桉的聲音裏帶著溫婉的笑意:“而且,阿墨他對我挺好的,你們就放心吧,我們會好好過日子,不讓你們操心的。”
容墨聽到這句話,眼神一凜,正想走過去跩起她,就忽然聽到她口裏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哭聲。
容墨的腳步再次定在了原地。
他看到簡桉急忙抬起胳膊,用寬大的袖子摸了兩把眼淚,嘴上還在繼續說著話:“哎呀,不小心失態了,不是因為阿墨對我不好,真的不是,我隻是、隻是……”簡桉越說聲音越低,最後沙啞成一片:“我隻是好想你們啊。”
她的哭聲已經徹底掩蓋不住了,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響徹在墓園裏,像一曲哀婉到極點的悲樂。
簡桉一邊哭一邊一下下地磕著頭:“爸爸,媽媽,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們現在也不會這裏,阿墨也不會那麽的難過,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容墨甚至似乎能聽得到她額頭磕到膝下青石磚時候發出的聲音。
容墨的眼神複雜無比,他想要過去,腿卻又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出哪怕一小步。
就在這時,他看到簡桉就著俯趴在墓碑前的姿勢,用輕飄飄的聲音道:“這兩天我想了很多,該怎麽樣我才能想辦法贖罪,讓阿墨回到以前呢?他以前是那麽明媚溫柔的一個人,都是因為我……”簡桉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我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了,爸爸,媽媽,我隻能……”
簡桉說到這裏,聲音已經低得完全聽不見了。
容墨皺起了眉頭,正想再聽,就看到簡桉在那邊窸窸窣窣地動作了起來,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簡桉從長袖裏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這是黎黎他們放在果籃裏給她削水果皮用的,被簡桉拿來生生劃開了病房的床單,劃開了一條來到墓園的路。
它足夠鋒利。
簡桉覺得應該會很快。
手握著刀柄,把冰冷的刀刃貼在腕上的時候,很奇異的,簡桉的心裏竟然沒有一絲緊張。
她很平靜,平靜到刀刃都沒有挪動分毫,緊緊地貼著柔軟溫熱的皮膚,卡在最致命的位置。
上一次她有這個念頭,被阿墨攔下來了,這一次阿墨不在,應該不會了吧。
簡桉這麽想著,恍惚地一笑,右手用力地向下一劃——
並沒有預想中的疼痛,鋒利的刀鋒果然沒有帶來多大的痛苦,隻有血液汩汩冒出帶來的生命流逝感。
阿墨,再見了。
簡桉閉上了眼睛,身子歪了過去。
在意識徹底潰散之前,她似乎聽到一聲熟悉的怒吼聲:“簡桉!”
是阿墨嗎?不,不可能。
大概是錯覺吧。
簡桉的意識徹底消散了。
……
容墨仿佛瘋了一般,開著車一路飆往醫院,期間闖了無數個紅燈,還逆行了好幾條路,甚至差點出車禍。
但這些他都顧不上了。
狹小的車廂裏充斥滿了濃重的血腥味,讓人仿佛身處於凶殺現場一般,容墨嗅著這個味道,幾乎快要崩潰。
他的手上、方向盤上全是血,但他不敢低頭,隻踩著油門不斷狂飆,他甚至不敢看向副駕駛上那具已經完全癱軟下去的身體,更不敢看它身上染紅了半個袖子和甚至前襟的鮮血。
快點!再快一點啊!
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早點過去,哪怕是把她揪起來侮辱她一頓,也就能製止她之後的行動了。
看到簡桉低頭動作的時候,他一直在原地躊躇,臉上陰晴不定,直到看到簡桉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他才意識到不對勁,等走過去的時候,他瞬間瞪大了眼睛。
簡桉下手極重,完全裂開的刀口處,裏麵的血肉都翻了出來,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這一刀不過剛剛劃下去,血液便不斷汩汩地流出來,瞬間染紅了她身下的青石磚。
容墨顫抖著去捂她的傷口,然而,無濟於事,獻血將他的手染得通紅,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如果容墨早來一步,大概會覺得她是在惺惺作態,可能還會冷笑地抓住她的手腕,諷刺她,擔心她的血染髒自己父母的墓碑。
然而真的看到那些鮮紅的血液,他所有的惡毒全都消散不見了。
他怒吼著簡桉的名字,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不要死……
不能死……
不準死!!!
容墨把車子停在醫院的門口,拉開車門抱著簡桉,根本顧不上鎖車子,一路狂吼著滾開,抱住簡桉直奔急診室。
路上的醫生護士被他嚇了一跳,更被他懷裏那個幾乎成了血人兒的人嚇了一跳,他們想要幫容墨,但是容墨跑得太快了,他們推著車子都追不上,隻能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快救人!快救人!”容墨把人抱到地方,無措地朝四處怒吼著。
懷裏的人臉色和唇色比醫院的牆壁還要雪白,整個人處於隨時都要失去生命體征的狀態中。
簡桉被推進了急救室。
容墨一拳頭砸傷了醫院雪白的牆壁,瞬間在上麵留下了幾點殷紅的血跡。
他顫抖著抬起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眼睛裏是從未出現過的淒惶。
“簡桉……”他聲音顫抖:“你的命是我的……你敢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