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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第四戰場

  鄭則仕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江淮戰區毫無疑問,是這一場大戰的中心。


  而耶律珍集結了他能集結的所有兵力,想的就是直取要害,不再在旁枝末節之上與大宋糾纏。


  真要讓他在江淮取得了突破,其軍隊便可長驅直入,直逼大宋腹心。


  所謂的長江防線,根本就無法擋住對手的兵鋒,可謂處處都是漏洞。


  而一旦腹心受到致命的威脅,其它地方也就無法確保穩定了。


  至少在西軍方面,蕭誠就不能保證到了那一地步,自家大哥還能鎮得住所有人。


  蕭定是西軍領袖,但西軍如今在本質之上來說,差不多仍然是一個部族的聯合體,每個人的利益不盡相同。


  真到了那個時候,只怕連張元也會站到蕭定的對立面,如果走到這一步,蕭定又能做什麼呢?還不是只能順水推舟!


  江淮能不能頂住,在蕭誠這裡,不僅僅是一個方面的問題,而是一個全局性的問題。


  互相影響,互相滲透,互相支持。


  如果說江淮是第一戰場,則襄樊便是第二戰場,而眼下張誠在河東的動作,則是第三戰場,至於西軍,只能算作牽制。


  而鄭則仕所說的那千條海船,十萬大軍,則是蕭誠布置的第四戰場。


  眼下大宋的軍力布署,活生生的就像是一隻大螃蟹。


  襄樊、江淮是這隻螃蟹的主體,數年經營的防線,便似是厚厚的蟹殼,如今正在承受敵人的勐沖勐打。


  而張誠與西軍的聯合部,則是這隻螃蟹的一隻大鉗子,現在,另一隻大鉗子也要出手了,千條海船所攜帶的大軍,將在山東半島登陸。


  兩隻大鉗子一左一右,侵襲向遼軍的後路,目標都是河北路。


  一旦功成,就是將整個遼軍給包圍在了中原腹地。


  如果遼人不能在江淮取得突破,他們立時就要面臨後援斷絕,糧草斷絕,士氣垮塌的災難性場面。


  所以,這兩個戰場也是對江淮戰場的另一種支持。


  耶律珍不得不回頭看看這兩支隊伍,必須要考慮他要在多長時間內拿下徐州,才會有贏得這場戰爭的希望。


  如果遲遲不能突破江淮的話,那遼人將不得不作出戰略性的撤退。


  而這一撤退,可就不是退出江淮這麼簡單了。


  就正如承天皇太后蕭綽對齊國國王劉豫說得那般,拿不下江淮,他們就只能這退軍,退出江淮,退出河北,退過黃河,甚至於是連幽燕也無法保全。


  而這,也正是蕭誠的如意算盤。


  與遼國的戰爭,第一階段已經進入了尾聲。


  歷經了八個月的鏖戰之後,大家將在徐州做一個了結。


  徐州之戰,一旦以大宋的勝利告終,則戰事便將正式進入第二階段。


  即收復故土階段。


  河南失地,河北失地,河東失地,京東失地,都將在第二階段得到收復。


  收復失地,還都東京,則意味著第二階段戰事的結束,新宋將在第二階段戰事結束之後,獲得政治之上的大豐收,朝廷的威望,將在這一階段達到頂峰,而這個時候,在北方大力推行已經在南方施行多年並且行之有效的各種改革,也將不會有任何的阻礙。


  而在此同時,對遼作戰的第三階段,也將拉開序幕。


  北伐幽燕!


  鄭之龍站在泉州港碼頭,他的眼前,是無邊無際的一條條海船。


  彙集在這裡的各類能進行遠洋航行的大海船多達五百餘艘,這些船將在這裡裝上士兵,武器,糧食等,然後揚帆起航,一路駛向山東半島。


  而這個時候,廣州港那邊的船隊,應該早就起航了。而揚州的船隊,現在大概也進入到了最後的裝船階段。


  三支船隊,距離不同,任務量也不同,長途航行所面臨的困難也不同,但最後,卻要在截止日前完成匯合形成一支大船隊並協助部隊登陸。


  在最初領到這個任務的時候,鄭之龍只覺得首輔蕭誠一定是瘋了,這完全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是不管他肚中如何腹緋,蕭誠的命令卻不容違拗,一年多來,他與父親兩人殫精竭慮地制定計劃,而他,作為計劃的實際執行者,更是跑斷了腿,操碎了心。


  現在,他的心中充滿了自豪。


  一些在最初看起來不太可能的事情,真正做起來之後,才發現,原來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去解決,一個困難接著一個困難的去克服,在不知不覺之間,卻突然發現,自己距離最後的目標,居然已經不遠了。


  再向前一步,便是終點。


  不過為山九仞,卻又可能功虧一簣,九十九拜已經做完了,絕不能壞在這最後一哆嗦之上,所以越到最後,鄭之龍便越是小心翼翼,事必躬親,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這是他聲名雀起,一飛衝天的最好機會。


  不像自家兄弟鄭之虎,早就名揚天下,他這個大哥,卻一直是默默無聞地在老家管理著內部事務,雖然有錢也有權,但終究是有些意不平。


  真要論起能力來,他又怎麼會輸給自己的弟弟呢?

  這一回正是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時候,此事功成,朝廷絕對不會吝嗇封賞,以這一次的功勞再加上這些年來,自己默默地在大宋海事協會之中的功勞,一個候爺的賞賜,那是妥妥的。


  很多現在看起來水到渠成的事情,其實是多少年來默默的積累啊!


  能一次性地便聚集到上千條大海船,正是這十幾年來大宋海事的飛速發展,這裡面包含著造船技術、遠洋航行技術等一系列的巨大的進步,沒有這些年的積累和探索,也不會有今日這樣的大場面。


  十幾年前,大宋海貿那裡有如今這樣的威勢?那時候走船出海,能不能安全回來,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可是現在,大宋旗幟在大海之上已是無人敢於招惹的存在,敢於跟大宋遠洋水師作對的,便只剩下了大海以及老天爺了,其它的,皆不足論。


  這一次聚集的海船之中,可有不少來自大食、波斯以及泰西。


  泰西人現在正跟大食人干仗,雙方水火不容,可是在大宋的地界之上,他們卻只能老老實實地聽從大宋的吩咐,誰敢齜牙,回頭大宋水師就能讓他們的商船在大海之上無有立足之地。


  大海雖大,如今沒有大宋的許可,卻也容不下一條悖逆大宋的小舢板。


  一艘裝滿了貨物的海船在碼頭塔樓的旗號指揮下,緩緩地駛離碼頭,駛向外海停泊,這一艘剛一離開,另一艘立即便填補上了上一艘離開的空缺,中間幾乎是無縫對接。工作上的高效率,體現著這些年來,大宋在碼頭管理等上面的摸索與進步。而這,並不僅僅只有泉州港口一家,在首輔蕭誠的主持之下,所有的這些管理規範,都被製成了嚴格的流程,在大宋所有的港口進行推廣。


  每五十艘組成一個小船隊起航,然後在航行的過程之中與其它的小隊再組成一個大隊,每隊都有旗艦、領航,有運兵的、運糧的、運軍械的,任何一個小隊,在遇到任何情況之下,都有自給的能力。


  而這,便是大宋如今在海上的實力。


  等到陸上的逐鹿之戰結束了,大宋的眼光,便會再度集中到大海之上來,到了那時候,興許這些大食人、波斯人或者泰西人便該哭了!


  鄭之龍的眼光,掃過了一邊的幾個服飾樣貌迥異於大宋人的傢伙身上,這些人,是那些傢伙在泉州港的領頭人。


  這些傢伙要是去了大宋其它的地方,不免會被當成一個稀奇遭到圍觀,但是在泉州這裡,大家卻是習已為常見怪不怪了。


  遠處傳來了悠揚的號角之聲,然後,一支彙集了五十艘海船的艦隊,緩緩拔錨起航,駛向了茫茫的大海。


  儘管遠方的船隊壓根兒就不可能看到自己,但鄭之龍還是揮了揮手,說了一聲一路順風!

  山東半島,登州。


  知州田逢春心如死灰,看著遠處那些迅速向著這裡靠近的敵人,飄揚的大宋旗幟說明了對方的身份,那些人來自海上,是大宋水師。


  從去年開始,大宋的水師便對齊國的海疆進行了無休止的騷擾與打擊,但一般情況之下,他們只是燒殺搶掠一番之後便揚長而去,很少上岸攻打城市,但這一次,自己似乎成了被他們選中的人。


  沒有援軍,整個大齊成建制的軍隊,都被齊王一股腦兒地給調走了,留給他的,便只是一些地方團練,現在外面跑得跟兔子似的,就是他們了。


  別說甲胃了,他們連像樣的兵器都湊不齊,讓他們去與這些大宋的正規軍隊戰鬥,委實是逼著母豬上樹。


  「縣尊,關城門,關城門啊!」旁邊的主薄看著呆若木雞的縣令似乎失了魂兒,急得跳腳大叫。


  「關上了城門,就擋得住敵人嗎?」田逢春唉嘆一聲:「你瞅瞅咱們這破城牆不過丈許高,你再看看,那邊城牆是不是有幾個破洞?砌牆的磚,是被你派人弄去修自家的房子了吧,還有那個薄薄的城門,只怕你一腳也能踹開,攔得住敵人?」


  主薄呆若木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後悔不該挖牆角!


  城門大開,城上還站著幾個穿著官袍的傢伙鎮定自若地打量著他們,倒是讓下邊的宋軍領頭的一個校尉有些發懵,難道不應該跑嗎?就算不跑,難道不應該放幾箭嗎?這樣自己就可以指揮手下一涌而上攻城拔寨了啊!


  現在這樣算是怎麼一回事?


  不抵抗,

  不逃跑,


  抑或是在學孔明爺爺,玩一個空城計?


  滾你媽娘的蛋,老子可不是司馬白臉兒!


  校尉舉刀向前,一聲怒吼:「全體都有,進城!」


  上千宋軍,一涌而入,進入到了登州城。


  田逢春當了俘虜。


  不過沒有他預想中的折辱,宋軍帶著他回到了縣衙,讓他驚訝的是,宋軍雖然控制了縣衙和縣城裡所有的重要場所,但紀律卻是極好,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句秋毫未犯。


  一名統制官走了進來,上上下下地盯著田逢春看了半晌,直看得田逢春心裡直發毛。


  本來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宋軍又給了他生的希望,


  人一旦有了生的希望,真想去死的,還是很少的。


  「想活不?」統制官問道。


  這有啥可想的,自然是想活,田逢春和屋裡另幾個吏員都是連連點頭。


  「戴罪立功,就可以活,要是事情做得好,這個官兒也可能繼續當下去。」統制拿刀鞘敲著桌子,大聲道。


  「不知道要我們做什麼?我們一定盡心竭力。只是這位將軍,我們登州眼下的確是拿不出糧餉,也沒有什麼余錢了,齊王,不不不,劉賊把我們這裡搜颳得天都憑空地高了三尺啊!」田逢春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艱難地道。


  「看不出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為治下百姓說幾句話啊!」統制官笑了起來:「這麼說來,雖然你從了賊,但也不算壞到了底。放心,我們不要糧餉,相反,我們還會給你們送來糧餉!」


  田逢春呆住了,這樣的回答,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統制官從懷裡抽出了一疊圖紙扔到桌上,「看得懂不?」


  田逢春打開圖紙,瞟了一眼,「軍營,倉庫?」


  「我們出錢,出糧,你負責招人,修建,做好了這件事,我保你這個登州知縣繼續幹下去!」統治官道:「能不能幹?」


  「能幹!」沒有絲毫猶豫,田逢春立刻道。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必須要說能幹。


  而且一看這圖,他就明白,宋人是準備在登州大規模地登陸了,而且會將這裡作為一個重要支點,所以才要修建倉庫、營房。


  接下來,只怕會有大量的宋軍在這裡登陸上岸了。


  如此說來,宋人是準備大規模反攻了嗎?

  這也就說明在前線,大遼的進攻極度不順,難怪齊王將登州所有的部隊都調走了,還極儘可能地將這裡搜刮一空。


  田逢春突然發現自己的人生,似乎又來到了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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