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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爭論

  耶律隆緒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式,瞅著耶律珍,幽幽地道:「還有兩年!」


  「什麼還有兩年?」耶律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依著我們契丹的規矩,十六歲便成年了,可以當門立戶了。」耶律隆緒眯著眼睛,眼底卻是隱隱有光芒閃現。


  耶律珍微微一笑道:「可也得成了婚才能行一家之主之事。」


  「如果一直不能大婚呢?」耶律隆緒冷笑起來。


  「這怎麼可能呢?」耶律珍道:「據我所知,太后一直在積極地為陛下尋找一門合適的姻緣!」


  「是啊,在積極尋找,可一時就找不到合適的啊!蕭氏現在一個個都跟鵪鶉一般,往後縮還來不及呢!」


  「這事兒,其實也不著急。」耶律珍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卻等一切都穩定了下來再議此事更好。耶律隆緒,經歷了林平事件之後,我們剛剛消停了兩年,不能再起事端了。想當年,要是先皇不駕崩,要是林平不生事,我們一鼓作氣順勢南征,早就將宋國的南方拿下了,那裡還有現在的這些問題。」


  耶律俊在大遼攻下東京之後,便在萬歲宮中含笑而逝。


  而提前返回上京的林平,便開始密謀布置要對付皇后蕭綽。


  兩大勢力碰撞,遼國大軍不得不終止了前進的步伐,主力北撤。


  一番爭鬥下來,皇后在國內獲得全勝,林平一系敗亡。


  但到了那個時候,一舉滅宋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了。


  宋國的貴州路安撫使蕭誠聯合雲南路、廣南東路、廣南西路出兵,在江寧擁立了新皇,本來一盤散沙的宋國,頓時便又有了中心,然後便是雙方的拉鋸戰。


  沉默片刻,耶律隆緒道:「那是先皇的決定。」


  「那是你們說的,我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耶律珍冷笑。


  「那是你不願意相信而已!」耶律隆緒有些憤怒,「不然你的鎮南王的帽子從何而來呢?」


  耶律珍兩眉頓時便豎了起來,眼中寒光閃現,似乎便要發作,但身體剛剛坐直,卻又軟乎了下來,搖頭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是沒有用,所以我說的是以後嘛!」耶律隆緒道。「大于越已經為皇帝尋到了合適的女子了。」


  耶律珍一怔:「誰家的女子?」


  不怪耶律珍有些驚訝。


  大遼的皇后,只能從蕭氏一族之中選取,這是規矩。


  像現在的皇后蕭綽,普天之下也都認為他是出自蕭氏一族,父親是蕭思溫。


  真正知道蕭綽出身來歷的極少,也就只有兩國最頂尖兒的那一批人。


  遼國的這些人不會做聲,因為這會自亂陣腳。


  而宋國知道內情的人也不會說,因為那會直接讓蕭二郎無立足之地。


  雙方現在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所以誰都不作聲。


  而蕭氏,在如今承天皇太后的赫赫威勢之下,那個敢毛著膽子出來與皇帝聯姻?

  這不是往太后眼裡摻沙子嗎?


  還要命不要?

  所以這一年來不是沒有人提這個事,但委實是沒有人敢接這個活兒。


  「蕭博的孫女兒,年方十二,溫良嫻淑,可為皇帝良配!」耶律隆緒笑道。


  耶律珍頓時明白了過來。


  蕭博這一房,在蕭氏一族之中只能算是遠房偏支,根本不得重視。蕭博算是他們這一支之中頗有才能的了,所以才能被派到趙國給曲珍當國相,實則上是掌握著趙國的實際權力,好幫著大遼攫取最大的利益。


  可去年那一戰,蕭博戰死了。


  蕭博這一死,這一房差不多就算是全垮了,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積聚下來的那點兒家產,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其他人給吞掉。


  這個時候,大于越遞出去的這一招,他們的確敢接。


  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的。


  倒不如賭上一賭。


  賭贏了,那自家女兒便成了皇后之尊,全家立時便能鹹魚翻身,成為最為尊貴的蕭氏一族。


  賭輸了,也不過是一個死字而已,與現在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嗎?


  更何況,在背後操持這件事情的,是大于越耶律洪真。


  雖然已經八十也頭了,雖然老頭兒平時很少出門,但作為皇帝的爺爺輩,大遼曾經的軍事統帥,親王耶律洪真的威望,仍然讓人不敢直視。


  即便是承天皇太后,也不會願意與這樣一個人起正面衝突的。


  承天皇太后不著急,她等得起。


  老頭兒八十多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一睡不醒了。


  「到時候,大于越希望鎮南王伱能上表表示支持。」耶律隆緒道:「蕭博也算是你的屬下,為他的家人謀些利益,想來你不會拒絕吧?」


  「到時候再說吧!」耶律珍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王爺,你是耶律族人,這些事情,你躲不過去的!」耶律隆緒道:「即便是拖過了十六歲,但以後每一年,都會有這樣的爭論的。」


  「陛下經驗不足,如果依著我的意思,起碼要在我們在戰場之上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之後,太后再還政不遲!」耶律珍道:「在沒有取得絕對優勢之前,我們內部再起紛爭,只會給宋人以可乘之機。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啊!每這樣來一次,都會讓我們的損失無法承受。而且,就算還政了,又真能有多少改變嗎?」


  「但這是絕對不同的,你可不要裝糊塗!」耶律隆緒道:「還政了,縱然大權還操持於太后之手,但皇帝也有了處理政事的權力,終究是向前大大地跨出了一步。」


  「耶律環、耶律升、耶律敏,耶律斛他們怎麼說?」


  「只要你率先發言支持,耶律環耶律升耶律斛他們必然會跟進的,至於耶律敏,重要嗎?」


  「你倒是想得簡單!」耶律珍搖頭:「這件事情,徐徐圖之吧!我可不想一招不慎,引來耶律一族子弟的大禍臨頭!」


  話不投機,兩人都是沉默了下來。


  耶律隆緒嘆息一聲,站起身來,一把抓起牆上掛著的袍子,披在身上,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大于越說,將來能成為大遼鎮國之柱的,必然是你鎮南王,但在我看來,你的脊梁骨,已經被太后給打斷了,告辭了,我今日就起程去大名府,早一日到,也早一天將這件事操持起來。我們做得越成功,皇帝的威勢便能愈重一分!」


  耶律珍沒有起身,只是揮了揮手。


  耶律隆緒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入到了風雪之中。


  門大開著,寒風將雪花吹進了屋子裡,火塘中的火被風一浸,時間狂野燃燒,時而卻又奄奄一息,耶律珍握著酒杯,緩緩而飲。


  終究還是不平靜吶!


  既合作,又鬥爭!

  他不由得想起了承天皇太后蕭綽對他所說的話。


  太后倒是深諳政治鬥爭的真諦啊!


  不過這樣的爭鬥,終是會分散不少的精力,好在宋國那邊也不是一家獨大,蕭二郎的對面,同樣也站著一群人在扯著他的後腿。


  耶律隆緒向來都是不折不扣的反對太后的主力,但這個人的能力又非同凡響。


  能將這樣一個人放出來手握大權,蕭綽還是那樣的大氣與自信。


  這也是耶律珍一向支持蕭綽最大的原因之一。


  遼國,需要一個這樣的領頭人。


  眼下,耶律珍看不到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蕭綽。


  天子還未長成。


  敵人仍在窺伺。


  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禍。


  國與國之爭,看起來很難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但有時候,只需要關鍵的一招出現了問題,後續便會有無窮無盡的問題一一冒出來。


  最終,這無數的小錯,便會釀成大錯,從而導致無法挽回的禍患。


  宋國的前車之鑒,不可不防。


  當年宋國的皇帝,不就是想要剝奪荊王趙哲的軍權,以免這個太過於優秀的兒子,威脅到他的位置嗎?


  正是因為這一著看起來無關大局的人事調換,讓大遼就此抓住了機會,從而一舉完成了滅宋的壯舉。


  要不是老天爺不開眼,在這個節骨眼兒讓耶律俊病固了,現在這個世界之上,大概率已經沒有宋國了。


  承天皇太后真是有著七竅玲瓏心啊!

  這一回的舉措,也算是一箭雙鵰了啊!

  讓耶律隆緒來主掌這件事情,就是有無數繁雜的事情將他纏住,讓他沒有精力再去管中京的這攤子事情。


  而且讓這個傢伙來自己手下幹活,也是讓自己看住他的意思。


  從這個屋面是上來講,承天皇太后對他的信任,仍然沒有改變。


  而大于越耶律洪真,的確是威望無二,但終究是年紀太大,今年以來,身體愈發的差了,聽說這個冬天,都起不了床了,還能挺多久都是一個問題。


  在這件事情之上,只要太后使出一個拖字訣,便能讓她的對手一籌莫展。


  而讓趙敬回來當這個宋王,哈哈,真是妙極。


  只是趙敬當真拉得下臉來嗎?


  耶律珍想起了當年的東京之戰,想起了宋國的樞密使陳規轟然炸天屍骨無存的場面,想起了首輔夏誡揮劍削去自己的麵皮然後自戕的場面,想起了在那條寬闊的大道之上,數以百計的大宋官員自殺的場面。


  趙敬,應當是寧可死,也不會同意的吧?

  宋國太上皇趙瑣,皇帝趙敬,都被關押在五國城。


  小小的五國城,長不過八百餘步,寬不到四百步,如同一道豎井,將曾經宋國的至高無上的存在囚禁在內里,每日他們能做的,亦只有坐井觀天了。


  而在五國城的外圍,則分散著遼軍從東京一起抓回來的宮女、太監以及為數眾多的官宦子弟。與那些被擄來的工匠一路所受到的優待大大不同的是,這些人則是備受摧殘。抵達這裡的時候,上萬人已給剩不下一半了。


  而幾年的時間過去,更有一部分人受不了這樣的苦楚,終於低下了頭顱。


  而承天皇太后對於這些願意投降的人,倒也是不吝官位,直接讓他們成為了遼國基層官員的一部分。


  不管是對於大遼來說,還是大宋來說,能識字懂管理的人,都是遠遠不足的。


  隨著走的人越來越多,留在這裡的,基本上只剩下一些太監和死硬派了。


  而宮女們,早就被看守他們的遼軍以及附近的女真人搶得差不多了。


  借著看管五國城中宋國皇帝的借口,遼軍在這裡整整駐紮了一支三千人的屬珊軍鐵騎。


  名義上,他們是看管宋國皇帝,實則上,卻是控制整個黑山白水之間女真人的一支重要力量。


  女真人可從來都不老實。


  別看完顏八哥,完顏銀術可包括完顏余睹都在為遼國效力,但整個女真部族,一直都是遼國人的心頭之患,稍給他們一點點顏色,他們就會掀起亂子。


  也就是這幾年承天皇太后開始改變策略,從過往一味的殘酷鎮壓改成了剿撫並用,大力招募熟女真,同時又開始用經濟利益誘惑那些生女真。


  打來打去,還不是因為要生存,要過好日子嗎?


  在持續不斷的經營之下,如今這黑山白水之間的秩序已是大大好轉。


  而這,也是承天皇太后願意放歸完顏八哥的原因所在。


  完顏阿骨打初生牛犢,還不完全了解大遼的強大,時不時還要頭鐵一番,所以讓熟悉內情的完顏八哥回去好生地敲打他一番。


  現在的女真人,與其說是遼國的附庸,倒還不如說成是承天皇太后的附庸。


  完顏八哥因為耶律俊的遺詔之固,已經不見容於帝黨,除了繼續依附皇太后,為皇太后前驅之外,已經無路可走。


  一輛馬車有些艱難地行進在雪地之中,馬車之中,一個中年男子盤膝而坐,臉色肅然。


  他叫羅繹。


  曾經的大宋相公羅頌的長子。


  也是如今新宋雲貴總督羅綱的大兄。


  他奉父親之命,秘密來到五國城,要去見曾經的大宋皇帝趙敬。


  如今的羅氏父子,在遼國算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


  在名義之上,羅頌只能算是皇太后的參贊,幕僚。


  但中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大遼的政改,絕大部分的策略,便是出自羅頌之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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