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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教育

  揆文奮武。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現在江寧朝廷的武事,基本上都抓在首輔蕭誠手中,也正是因為抓住了刀把子,而且這支刀把子在前線作戰極其有力,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以讓蕭誠在朝廷之中說話的聲音就特別的大,大到讓其他人的聲音根本就可有可無。


  而這,也是因為現在大宋面臨的局勢。


  遼國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大舉來攻,武力,這是用來保全社稷的,只有保全了江山社稷,才能談到其它。


  但當局勢被穩定住之後,文事的重要性,便再次凸顯了出來。


  江南文教昌盛,你兩江地區,閩浙地區出產的進士,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裡是碾壓其它地區的。


  在某一段時間裡,朝廷上的科舉,甚至要刻意地來壓制南方舉人,像嚴打某些南方讀書人跑到一些文教不發達地區弄個戶藉參考的,一旦查出來,那是嚴懲不貸的。


  說白了,也就是朝廷不想看到自家下頭的官員,清一水兒的都出自南方。


  地域之間的保護和影響,從古至今便是一直存在的。


  打仗靠軍人,但治理地方,治理朝政,還是要靠文人的。


  當蕭誠穩定住局勢之後,自然不會放棄這一塊。


  而將江寧石頭城確定為臨時都城之後,教育這一塊,事實之上一直都是把持在江南派系手中的。


  沒辦法,人家在這方面的確底子厚。


  即便岑夫子跳前跳后地折騰,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在江南地方,大量的私學盛行,官學事實上是萎糜不振的。


  最好的學生,最好的老師,都集中在私學之中。


  有錢人家,不僅從小大力培養自家子弟,還會出次去資助一些寒門子弟。


  但凡發現寒門之中出現了一個天資聰穎的好苗子,自然是從小就把人挖走。


  如此長時間地積累下來,一張龐大的無形的網路便開始形成了。


  朝廷出台科舉制度,本來是想要為底層人打開一個向上的通道,初衷自然是極好的。


  但時間一長,這個通道仍然被有錢人家,官宦子弟所把持了。


  窮人家,有幾個又能從小便讀得起書呢?


  筆墨紙硯,對於普通人家可真是一筆不小的耗費。


  為了聚攏人心,穩定局勢,定都江寧府的第一年,朝廷便舉行了新朝廷主持下的第一次科考。


  當時蕭誠還在忙著算計遼國人以及偽趙偽齊,這一塊自然是兼顧不了。


  但現在,他終於騰出手來了。


  大宋的教育體系其實是相當完備的。


  國子監之下設了六個專科學校,教授律學、算學、書學、畫學、武學、醫學,算得上是門類比較齊全的教育體系了。


  只不過隨著抑武重文的朝廷方略定下來之後,書學這一脈便一騎絕塵,將其它學科遠遠地甩到了身後。


  曾任大宋首輔的韓琦的一句東華門唱名方是好男兒,更是將這股子風潮推到了頂峰,其它學科,基本上也就一蹶不振了。


  時人都忙著去讀四書五經,去學詩詞歌賦,以期能用這些東西來搏一個東華門唱名,能搏一個光耀門楣,封妻蔭子,其它一切,自然就是落了下乘。


  律學也好,算學也罷,抑或是醫學,也被不屑地說一聲匠氣。


  就更遑論於武學了。


  東京還沒有被攻破的時候,時任國子監武學教授的是一幫老學究,而武學名義之上有學生百餘人,其實常去聽課的也不過一二十人罷了,教的《武經七書》包含了《孫子》《吳子》《尉繚子》《黃石公三略》《姜太公六韜》《唐李問對》等。


  說起來這些書自然是極好的。


  可書終究是死的。


  即便將這些兵書背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又如何呢?


  不能靈活地運用,不能與戰場之上的實際情況結合起來,那書讀得越多,可就真是越害人了。


  你怎麼可以指望那些一輩子都沒有見過戰場的老學究們,在武學里教出一名合格的軍將呢!

  蕭誠當然要對眼下大宋的教育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這樣的改革,從下到上是行不通的。


  唯有一招,從上往下來改。


  如果說高考是現代教育的指揮棒,那科舉考試,便是大宋教育的指揮棒了。


  第一個要改的,自然便是國子監下設的六所專科學校。


  能考到這六所專科學校之中讀書而且能成為上捨生的,是夠資格直接成為官員的。


  今年秋季的國子監招生,所有人赫然發現,六大專科學校的名額與往年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一次,書學的招生名額,較之律學、武學、醫學、算學而言,竟然少了許多。如果說這個標誌還不夠明顯的話,那剛剛結束的天宋三年的進士試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卷子是首輔蕭誠親自出的。


  考了二天。


  第一天考策論,也就是對天下大事的思考,並提出相應的對策。題目很寬泛,考生盡可以撿著自己擅長的來,當然,想要寫出有實際東西的內容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考慮的這一階的主考官是蕭誠,那麼要寫的東西,也就很明了。


  投其所好嘛。


  第二天,考綜合。這就是一個新的玩意兒了,以前壓根兒就沒有。而大大的一張卷子上的內容,五花八門,但毫無疑問,全都是一些實務,囊括了律學、算學、地理等等。


  第二天考完,九成以上的考生已經面無人色了。


  而根據朝廷事先頒布的錄取規則,策論與綜合各佔五成。


  本以為綜合就是考詩詞歌賦、考四書五經的考生,徹底坐臘。


  江寧哀鴻遍野。


  原先的那些進士大熱門,基本上要全軍覆沒了。


  對此,蕭誠是相當得意的。


  他相信,以東南諸地在教育之上的雄厚實力,在接下來的幾年之中,必然會迅速地調整他們的教育方針,書學將只會作為一門基本學科而存在,而其它在某些人眼中的雜學,將很快在教育上佔據主流。


  而這,僅僅還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蕭誠還想將農學、商學、機械等一系列的關乎國計民生的學生,納入到國子監的學科體系中來。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當國子監裡面為這些學科設立了一條通道之後,地方上才會重視,而更多的教授這樣技藝的人,才能獲得更高的地位,也才能讓這樣的技術類學校如同現在的那些私學一樣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地成長起來。


  如果有可能,蕭誠希望自己麾下的官員們,絕大部分都是學這些實際技術的人出身。


  就像如今的農學,在江寧就絕對是一門顯學了。


  因為小官家痴迷於農學,一門心思地在培植更好的農作物種子之上大步流星,司農寺的幾個原本不受人待見的農學博士,如今出入皇宮如同出入自家後院,豈能不讓人眼紅,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裡鑽研這門學科?


  據蕭誠所知,江寧便有好幾個大家族專門高薪請了不少的經驗豐富持老農人在自家培植產量更高的作物,以期一鳴驚人,在小官家眼中好好地露個臉。


  對於這樣的結果,蕭誠樂見其成。


  他甚至還為不少農作物的優良種子開出了懸賞。


  當然,其它的學科想要出頭,還需要假以時日。


  必竟工匠,在時人眼中,可並不是一個什麼褒義詞。


  而商學,更是爭議頗大。


  即便是蕭誠這一派系之中,也意見不一。


  這一次的國子監改革,蕭誠的重心,還是放在了武學之上。


  其它的學科,還只是處在一個試探的階段,改變了考試的內容,改變了招錄的人數比例,但武學,卻是已經真真切切地納入實際操作了。


  理論,自然是要學習的。


  但實際操作,卻更加的重要。


  兵部左侍郎楊萬富,兼任了武學的山長。


  而武學的教授們,除了少部分精通武學七經的學究之外,剩下的,全部來自軍隊之中。


  更有不少的高級將領,全都在武校之中有掛職,每年,這些人至少要到武校之中講課一周。


  而這一次招錄的武學人數,也是最多的。


  一半來自公開的招錄考試,另一半則是推薦入學。


  而推薦入學的,清一色的來自軍隊之中。


  屬於那些久經沙場,實操經驗豐富,但理論經驗不足的軍官。


  招錄進來的那些學生是長期生,他們將在武學之中至少學習三年,而推薦入學的軍官則是短期班,其中又分為了高級軍官培訓班和中級軍官培訓班。


  國子監其他學科,全都位於江寧城內,唯獨武學學舍,被建於城外大江燕子磯上。


  燕子磯南連江岸,剩餘三面均被江水環繞,地勢十分險峻,這裡,既是觀賞長江風景的絕佳去處,卻也是一處對於江寧城極為重要的軍事重地。


  張任曾與友人游過燕子磯,那時這裡,還駐紮著一支部隊。


  數年未來,再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卻發現已是景緻大變了。


  唯一的連通南岸之處,已經被高高的圍牆、哨樓堵死,城樓之上,警戒的士卒荷刀荷槍,目光炯炯地瞪視著下頭。


  這些人,都來自江寧守備軍。


  江寧守備軍雖然也是駐守都城的軍隊,但與那個笑話一般的上四軍不同,這支軍隊,戰鬥力毫無疑問地雄居全軍之冠,屢次出擊,從無敗績。


  「這一進去,豈不是就等於被關起來了?」牽著戰馬的周全看著孤懸江上的燕子磯,滿臉痛苦之色。


  「倒也不一定,周統制要是水性夠好的話,可以游出來!」張任笑道。


  「雖然不是旱鴨子,但想要在長江里耍,還是力有不逮!」周全搖頭道:「一想要在這裡呆上三個月,我就頭痛欲裂。打仗嘛,誰不會?還要學個鎚子?」


  「統制,學一學還是有必要的。」張任道:「過去您只帶一個營,更多的時候,是帶著我們衝鋒,其它的,用不著您操心,但現在您可是一軍統制了,最少也要指揮三千人,說不定便能到五千人,那可是獨擋一面的,那個時候,大家可都是聽你指揮了。」


  周全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道:「所以說,陞官雖然好,但也不全是快樂!」


  「聽說這一次來給統制以上軍官上課的,都是呂尚書,楊侍郎,高帥這樣的沙場宿將,您可是有耳福了。」張任有些羨慕。


  周全把嘴巴湊到張任的耳邊,低聲道:「不止,臨走的時候,魏將軍還悄悄地跟我說,首輔也要來給我們上課,還讓我好生表現一把,讓首輔能記住我!」


  「這要是成了首輔門生,以後可就能青雲直上了!」張任羨慕地道。


  周全扁扁嘴,「那倒也未必,終究還得要靠真本事。就像你,如果不是你一身好本事,你能在忽啦啦一下子便升到這個位置上來?我從小兵爬到營將,用了八年。你到好,一年。所以說啊,還是讀書好。要不是因為這個,打死我都不來呢!」


  張任哈哈一笑。


  說話間,兩人站到了武學巍峨氣派雄壯的門樓之外,兩邊鎦金的一副對聯寫的龍飛鳳舞,極有氣概。


  貪生怕死,勿入斯門。


  升官發財,另尋他路。


  橫批:保家衛國


  聽著張任輕念出身,周全忍不住道,「我自是不貪生怕死的,但卻也想升官發財!」


  張任大笑,看著一邊走過來的一名書吏,戳了戳對方道:「小聲些,統制,這對聯可是首輔親自寫的,你是在質疑首輔嗎?」


  周全一怔,腦袋卻是搖得像貨郎鼓,「原來是首輔寫的,那自然是極好的了。」


  「二位是來入學的嗎?」走到兩人面前的書吏拱手問道:「如果是,請出示入學證明,如果不是,燕子磯如今已經不許閑雜人等上去遊玩了,二位可另去他處。」


  「入學!」張任笑著將兩人的入學證明遞了過去。


  接過入學證明,上上下下地掃視了兩人幾遍,書吏點點頭,指了指邊上的幾排屋子,道:「既是入學,還請去那裡辦相關手續,你們來得倒是早,還有半個月,才正式開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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