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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打臉與搶錢

  岑重笑得差點喘不過氣兒來。


  所謂痛打落水狗,便是蕭誠如今這般模樣了。


  逮著了對方的差池,追上去便是一陣子不依不饒地猛打,誓要將這件事情的好處榨得乾乾淨淨才罷休。


  「你把稅賦從戶部里獨立了出來,便等於抽走了戶部的脊梁骨,剝奪了他們大部分的權力,這徐向奇只怕不會善罷干休,而且司軍超他們必然會想法子來阻撓這件事情的。」岑重道:「我覺得,你逼得太緊了。」


  「宜將剩勇追余寇,不必沽名學霸王!」蕭誠道:「我迫得緊嗎?並沒有。你看,我將稅務署不是依然放在戶部,接受了徐向奇的領導嗎?他們要是真不願意,那好,咱就不客氣了,我會將戶部這幾年來上下勾結,侵吞、貪腐稅款的證據統統交給鄭杞,讓他們監察院來好生地查上一查。」


  「終究還是忌憚地他們的狗急跳牆!」岑重嘆息:「換作是在西南之時,這些貪腐之輩,早就被伱弄去當苦力挖礦去了。」


  「沒辦法,牽一而發動全身!」蕭誠也是沒奈何:「你只消細細地捋捋裡頭的脈胳,便能發現繞來繞去,最終還是繞到了這些人身上。現在我只能剪其枝葉,不能伐其根本啊。」


  「慢慢來吧,現在終究還是要相忍為國,等到底子紮實了,便有本錢了!」岑重道。「眼下本錢太薄,經不起折騰。」


  兩人都是搖頭。


  別看前線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讓蕭誠的威望如日中天,其實他們自個兒心裡清楚,這都不過是沙礫之上的大廈,只要遭遇一場失敗,他們的處境立馬便會變得困難起來。


  不管是中部行轅還是東部行轅,起到骨幹作用的還是西南兵馬。


  可是這樣的精銳兵馬,數量卻是有限的。


  這些兵馬在西南,當年對付大理以及周邊的那些小國之時,自然是顯得威風赫赫,不懼任何人。


  可現在面對著當世第一大國,遼國的時候,自然是顯得力不從心。


  顯得遼人還沒有正經自己下場呢!


  出場的曲珍、劉豫,只不過是他們的狗腿子而已。


  每一天對於蕭誠而言,都是寶貴的。


  夯實地基,然後把大宋這間房子建得牢固,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在絕大部分的時間裡,只能忍氣吞聲地與某些人周旋,哪怕手裡拿著能弄死對方的證據,卻也只能用來作為威脅對方與自己合作的把柄。


  投鼠忌器啊!

  他不能為了扳掉這些人,把整個江南都弄得亂成一團。


  要是沒有遼人這個大敵窺伺在一側,蕭誠早就沖著這些人亮出刀子上去一陣亂砍了。


  「咱們大宋的稅法,其實相當完備了,只是在執行的過程之中,彈性太大了!」拍了拍面前的一堆卷宗,這是大宋自立國以來,頒布的稅賦方面的命令以及歷代官家們的一些詔旨的合訂本。


  「沒有一個專門的機構,弄一些監稅的下去負責這攤子事,結果是好是壞,很多時候都取決於這個人是否稱職,是否懂行。」蕭誠搖頭道:「而這些監稅的,除了宮裡的太監之外,大部分都是被貶謫的官員。太監還好一點,那些被貶謫的官員,做起這種專業的事情來,有些人當真是一塌糊塗,動不動來一句不與民爭利,便把朝廷的利益拿去作了自家的人情。自己博提了偌大的名聲,卻是將朝廷扔在了干坡之上,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岑重哈哈大笑:「這你倒沒有說錯,我也去監過酒稅,這樣的事情,照樣干過。」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專門的、專業的機構來負責這件事情,依法收稅,即便是要免,那也是朝廷的恩典,你一個監稅的,敢幹這樣的事情,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如果是太監,必然是為了求財,如果是貶謫官員,自然就是沽名釣譽爾!」岑重樂呵呵地道,倒也不以他以前也這樣干過為恥。


  「所謂的與民爭利,只怕是不與豪紳士大夫爭利吧?」蕭誠冷笑:「這樣的事情,以後絕對不能再出現,所以,一個專業的稅務機構是必須的。」


  「誰來做這個稅務署的署長?要是爭不來這個位置,你的一番心血,只怕要白費!」


  「本來田易是很合適的,但他的大哥田疇剛剛擔任了江寧府尹,再讓他來,就顯得不大合適了,讓魯澤來吧。」


  「魯澤比起田易,我覺得更合適一些。」岑重腦子裡浮現出了這個人的資料。「他是黔州官員,身上打著你的烙印,走到哪裡都洗不掉,只能抱緊你的大腿。二來,這個人在貴州任官多年,是從一縣戶曹慢慢起來的,對於稅務里的門道很清楚。三來,此人也算是有一定的能力,雖然不會有什麼創新之舉,但好在對對上峰交待的任務不折不扣地完成。四來,以他現在的位置,調來當一個稅務署長,從級別上說是平調,不存在簡拔。田易雖然更熟悉財務,但目前他還只是六品,一下子便升到正五品地職位,不免讓人垢病。你可別忘了,先前魯宛的事情,你在朝會之上,可是被人揪著小辯子窮追猛打的。」


  「你對這個魯澤居然如此清楚?」


  「當然,知道你有了這個打算,我便在盤算那一個人合適,扒拉來扒拉去,這個人還不錯,而且,你不知道還有另一樁妙處。」岑重笑道。


  「妙在何處?」


  「這個魯澤,居然還算是江家的親戚。」


  「那個江家?」


  「還能是誰?兩湖總督江之鶴的親戚,魯澤的老婆也姓江。」


  「沒聽江之鶴說過,就算是親戚,只怕也是出了五服,不知有多遠的遠房親戚了吧?」蕭誠笑道。


  岑重饒有興趣地看著蕭誠,道:「你信不信,只要魯澤來當這個署長,他們立馬就會變成很親的親戚。以前魯澤是巴結不上,現在江之鶴只怕是會主動上門。別看這只是一個五品位置,但權利當真大得很啊。而且再進一步,便能升任侍郎,有生之年,戶部尚書並不是不能巴望的。在徐尚書與首輔你不對付,而魯澤又是你心腹的情況之下。」


  蕭誠大笑:「這麼說來,他們要是反對魯澤這個人選的話,就又會得罪江之鶴呢!」


  「誰說不是呢?」岑重笑吟吟地道。


  「既如此,這個人選便定下了,下次朝會,便由你來提名!」蕭誠道。


  「好,這個人情,江之鶴是要記在我頭上的!」岑重道。「對了,今天除了這件事,你不是說還有幾件事情與我商量的嗎?」


  「不錯,很重要的幾件事情!」蕭誠站了起來,走到書案之上,倒騰一陣子,拿出了一些文稿:「這是我接下來準備推動的幾件事情,你來瞧瞧。」


  「一件接著一件啊,你又準備推出什麼政策了?」岑重笑著看了起來。


  免役法。


  大宋百姓,除了賦稅之外,另一個極重的負擔,便是徭役。


  徭役是沒有工錢的,是每一個大宋子民的義務,一地百姓,輪流服役。輪到了你,便自己準備鋪蓋卷和吃食去服役地點,不乏有人家因為沉重的徭役負擔而破家的。


  在貴州路上,蕭誠便廢除了徭役制度,改變了官府出錢,招募人手來進行。


  現在,蕭誠準備將他在整個江寧朝廷控制下的地盤之上實施。


  每戶人家,根據貧富等級,來劃定出錢的份額。上中下三等,上戶一戶一百文,中戶八十文,下戶一戶五十文。


  只要交齊了這些錢,便可以免服徭役,將百姓從沉重的徭役之中解放出來,讓他們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賺錢,保證勞動時間,促進生產的發展。


  天宋二年統計天下丁口,現在整個新宋控制之下地區域有戶一千萬出頭,人丁六千萬人,這個丁口,可是只統計了成年男丁的。


  如果全都收齊了,這可是一筆很可觀的錢,一年可是有數百萬貫的收入。朝廷再補上一部分,便有很多大型的工程可以同時開工建設了。


  而且,這還可以讓很多的閑散失地的流民、城市無業者能有一份賺錢養家糊口的事情可做,算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好是好,可是你這裡面收錢的人,可是將士大夫群體全都納進去了,你當真要連他們的錢一起收嗎?」岑重彈了彈手裡的紙張,問道。


  「一百文多嗎?」所謂士大夫,自然都是上戶。


  「一百文不多,但臉面就很重要了!」岑重道:「他們會認為你這是在打他的臉,把他們與黔首等而同之。」


  蕭誠冷笑:「誰要是有意見,我可以送他去遼國的五國城,看看在那裡放羊牧馬的所謂清貴人家,書香門香,士紳豪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我不想再給他們講一遍。」


  「話是這麼說!」岑重搖了搖頭:「好吧,雖然會打他們的臉,但我覺得他們還是能接受的。」


  第二個,青苗法。


  看到裡頭的具體內容,岑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官府可以給百姓貸款、貸糧,年息一分,夏秋兩稅之時歸還。


  這個利息,低得有些離譜了。


  岑重可是知道,如今市面之上的放貸的利息,多半都是五分,甚都都有六分往上的。


  這些打士大夫的臉不同,蕭誠此舉,可是真正的在斷很多人的財路了。


  臉不要,還可以忍,你斷人財路,豈不等於謀財害命?

  放得起貸的,能是平常人家嗎?

  「印子錢,一還三,一輩子,還不完!」蕭誠道:「這些人,就是用這樣的手段,慢慢地侵奪百姓的田產,房產,讓百姓一步一步地變成他們的奴隸。千里,他們在挖國家的根基。具歲統計丁口只有六千萬,可是你知道,光是江寧一府,便有多少丁沒有被統計起來嗎?因為這些人都變成了隱戶、奴僕。」


  「官府來放貸,隱患也很多啊!」


  「我知道,一個不好,這個政策就會變成一些人斂財的工具。」蕭誠道:「所以,我也沒有準備讓官府來做這件事情。」


  「那誰來做?」岑重脫口反問,但馬上又反應了過來:「你是說聯合錢莊?」


  「對,聯合錢莊!」蕭誠笑道:「聯合錢莊有朝廷的股份,但大部分還是那些大商人們的,而這些大商人的背後,又有幾個沒有權貴幫襯?所以我這一次頂多就算是削了他們的一些利益而已嘛。如果青苗法得已成功,放貸的規模一定會擴大,薄利而多銷,利潤照樣有。我們要做的,只是制定規矩,讓一切都在規矩內運行就好。」


  「反正會有人反對的,比方說那些寺廟?」岑重道:「他們的香積廚可是放貸的大戶啊!而且他們的信譽還是不錯的呢!至少比有些豪紳要好得多!」


  「提起這些和尚我就來氣!」蕭誠怒道:「跳出紅塵外,不在五行中,我呸,他們斂起財來讓人憤怒,一個個長得肥頭大耳的,你讓他樂捐一點錢財來為軍隊多添一點武器,他們腆著個臉說不願殺生,且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把那些佛身上的金粉都刮下來。佛不是四大皆空嗎?那泥身和金身,想來佛必然是不在意的。」


  岑重哈哈大笑:「早就聽說你對和尚不感冒,看來還真是不錯。不過南方百姓多信佛,你便是裝裝樣子也行,千萬莫要在外頭說這些話。」


  「那是自然!」蕭誠道:「知秋院如今已經掌握了一些寺院的腌臢勾當,放高利貸這種事,還提不上嘴,有更陰損缺德的呢,我正在等一個時機,哈,南朝四百八十寺,到時候,你看我大大地敲他們一筆,每個寺不給我拿個幾萬十萬貫出來,我還不放過他們了!」


  「嘖嘖,我看你是準備自絕於士林,再自絕於佛道了!」岑重道。


  「只要政改完成,軍改完成,我有什麼可怕的!」蕭誠壓低了聲音道。「說句不客氣的話,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後,還是要看誰的刀子更鋒利!」


  岑重無話可說。


  蕭誠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傢伙,朝政之上最善於與人妥協的傢伙,實則上最喜歡的勾當還是霸道,只要讓他逮著了機會,這傢伙的屠刀絕對揮得比任何人都利索。


  這一點,在西南那片土地之上,已經得到過驗證了。


  只可惜在江南這片土地之上,差不多所有人,還沒有認識到這傢伙的真面目。


  不過等他們認識到的時候,估計也是被蕭誠確掉腦殼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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