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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直逼南陽

  陳璟看著遠處一個個正在緩緩逼近的宋軍步卒方陣,只覺得咽喉有些發乾,嘴裡發苦。


  宋軍的攻擊來得太過於突然,以致於到現在為止,南陽方面還沒有任何的反應。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商丘、宋城方向,大家都在猜測江寧方面是想拿下這兩地之後,兵鋒直逼開封。


  可誰都沒有想到,萬眾矚目的商丘、宋城只不是一個幌子,南陽,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


  穎州、蔡州、陳州連接丟失,數萬宋軍如同勐虎下山,直逼唐州,其前鋒已經越過了方城山,直接威脅到了南陽。


  而這支部隊,赫然竟是來自於江寧的蕭誠的嫡系部隊,由韓錟率領的江寧守備軍。


  由此可見,這是一場策劃已久的陰謀。


  陳璟很清楚,現在只怕他已經不能夠指望泌陽、鄧縣兩地的援軍了。


  不管是鄭欽還是於鵠,只怕第一時間就都會派出援軍回救南陽。


  新野,不過只是南防突出在前方的一個支點,重要性遠遠無法與南陽相比。


  守住!


  必須要守住!

  上一次宋軍進攻新野,不是就守住了嗎?


  自從自己上任這幾個月來,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停地徵召民夫來加高加固城牆,而護城河更是與白河連接了起來。


  新野城三面環水,宋軍唯一能展開進攻的,就是南面那展開面積不到百步的狹窄區域,他們真要敢從那裡來,那自己也不吝於讓那百步區域的屍體堆集如山。


  東京政變,陳璟與戴煒兩人打開城門,迎接了曲珍入城,隨著曲珍上位,兩人自然也得到了應有的獎賞。戴煒如今還是在東京城中帶兵,成為了曲珍的護軍之一,而陳璟,則是被派到了新野,成為了新野數千軍隊的統制。


  新野位置突前,是與宋軍交戰的第一線,軍士也都是經過戰爭洗禮的老兵,不能不說,曲珍還是很看重陳璟的能力的。


  而陳璟也很清楚,只有守住新野,才能保住自己性命,家人性命,才能有榮華富貴。


  他們的家人,可都住在開封城中。


  名義上自然是讓他們得到更好的享受,可實際之上,是曲珍對他們的一種變相的脅迫。


  你要是敢有什麼不軌的舉動,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船!」身邊一名士卒突然顫聲叫了起來。


  陳璟霍然回頭,白河之上,數條馬船正鼓足了風帆向著新野而來。


  他們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了勉強夠一條馬船駛進來的護城河。


  與此同時,新野城外,宋軍戰鼓遽然擂響,不是陳璟想象中的從那個狹窄的進攻面展開進攻,宋軍是三面同時出擊。


  他們直接用馬船,堵塞了整個護城河,士兵們越過護城河,如履平地。


  「火箭,桐油,燒了這些船,燒了這些船!」陳璟大吼起來。


  一捆捆紮好的茅草被點燃之後推了下來,蹦蹦跳跳地沖向了馬船,如雨一般的火箭自城頭之上射下來,馬船之上還沒有來得及降下來的風帆瞬間便燒了起來,有宋軍提刀砍斷纜繩,手忙腳亂地將風帆推下船去,亦有士兵舉著撐桿,將那些滾將過來的火團頂在外頭。


  宋軍趁著城上士兵對付馬船的時候,蜂湧而致。


  伴隨著神臂弩崩崩的射擊之聲,城頭之上冒出頭來的士卒頓時如同割麥子一般地倒了下去。


  隨即,城上便開始了還擊。


  被城下密集箭雨壓制的城頭守軍一時之間竟是再也顧不得那幾條馬船,於是更多的士兵通過馬船直接進逼到了城下。


  伴隨著咣咣的巨響之聲,削尖的合抱粗的大樹桿,對著城門勐烈地衝撞了起來,每一次撞擊,整個城牆似乎都在顫抖。


  雲梯上的鐵構鉤住了牆垛,士兵們一手挽盾,一手提刀,如同猿猴一般靈巧地向上攀爬,而城上士卒,則舉起了石頭重重地砸將下來,一根根擂木貼著雲梯,秋風掃落葉一般地將上面的宋軍撞下城去。更有燒沸的金汁倒將下來,燙得進攻者一陣陣的鬼哭狼嚎。


  城下箭雨一陣接著一陣,城上士兵也是一排一排地被掃倒。


  此時,士兵們早就沒有了任何的思想,只是機械地在重複著一個個的動作,腦子裡唯一一個還在響的聲音,便是長官的號令之聲。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這樣的一刻,人,與野獸,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


  王柱眯著眼睛,看著在馬船之後,終於架好的火炮。


  這是從江雄的戰船之上拆卸下來的柞木炮。


  用江雄的話來說,大概還能發射個三五發,就要散架了。


  幾十門柞木炮,每炮還能打個三五發,便是近兩百發,足夠了,至於這炮,看起來就是臨時性的貨色,損壞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聽說在魏武軍中,已經出現了銅炮。


  等奪下了南陽,自己一定要向首輔要幾十門來。


  沒的他東部行轅有,自己這中部行轅就沒有。


  進攻被打退了,第一輪進攻傷亡慘重,在凄厲的鳴金聲中,悍不畏死的天狼軍無奈緩緩後退。


  城上爆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之聲,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馬船之後,數十門木炮之側,一名軍官大聲吼道:「開炮!」


  劇烈的爆炸之聲響起,城下一團團白色的煙霧瀰漫,將城下的宋軍盡數遮蓋。


  而城上,一團團火光乍裂,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在他們最開心的時候,遭遇到了最為勐烈的攻擊。


  城下宋軍退軍的鳴金之聲變成了進攻的勐烈的戰鼓之聲,剛剛還在後退的宋軍頃刻之間便如同回潮的海水一般,再渡涌了過來。


  新野守軍只是聽說過宋軍有一種聲如霹靂的威力極大的武器,但他們卻從來沒有見宋軍使用過。


  這種武器,只是在當初救援襄陽時,江雄的水軍與劉整的漢江水師較鋒的時候用過一次,然後便被束之商閣,今天,是他的第二次登場。


  劉璟死了!


  死不瞑目。


  他斜斜地坐在女牆這衫,一道爆炸過後的鐵片,無巧不巧地削過了他的咽喉。


  新野城破。


  五千餘趙軍戰死數百人,受傷千餘人,剩下的,盡皆成了俘虜。


  隨即,這些俘虜便被利用了起來。


  江雄的水師駛進了白河,將天狼軍裝上了船,然後這些俘虜,便成了拉縴的縴夫,戰船沿著白河一路向地,直逼南陽。


  至於泌陽與鄧縣,王柱根本就沒有理會。


  那是范一飛與岳騰的事情。


  不讓這兩支軍隊去南陽救援,將他們牢牢地拖住,等到自己與羅信、韓錟率領的軍隊在南陽城下會師,擊破南陽之後,這兩支軍隊自然便會不戰而潰。


  於鵠駐守泌陽,麾下有整整一萬大軍。


  可是現在,他卻進退維谷,當真是後悔得要死。


  為什麼要出泌陽呢,結果現在進退不得,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滅的下場。


  聽到宋軍神兵天降,兵馬已經抵達方陣,整個南陽一片慌亂的時候,於鵠第一時間便整頓兵馬向南陽進發,要去救援在南陽的解寶。


  他與鄧欽一樣,過去都是崔昂的心腹,但在上一次曲珍獨力扼守新野之時,他們兩人審時度勢,及時援助了曲珍,並由此上了曲珍的戰車,為把崔昂從趙王的位子上拉下了,也算是出了大力。


  事後,二人倒也是被加官進爵,仍然駐守在泌陽與鄧縣兩地,但兩人終究還是心裡有些發虛,生怕被曲珍抓住什麼把柄便拿了下來。


  像他們這樣的人,一旦失了兵權,只怕接著就是要身首異處了。


  所以,能逮著機會,他們都會好好地表現自己。


  但這一次玩砸了。


  他剛剛出泌陽,宋軍便尾隨而至。


  拋下了泌陽不顧,整整數千騎兵死死地咬住了他這支七千人的大軍。


  他以為宋軍即便會來,也會先攻擊空虛的泌陽,在泌陽,他只留下了三千老弱兵殘,但泌陽城高險峻,即便對手拿下來,也會耽擱不少時日,如此一來,自己早就去得遠了。


  可沒有想到,宋軍壓根兒就沒有理會泌陽而是看上了他這條大魚。


  於鵠看著在遠處若隱若現的對方騎兵,心裡虛火一陣陣的升騰,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就這樣跟著,這是最讓人痛苦的事情。一直這樣下去,遲早能找到自己的漏洞,將自己一舉擊潰。


  「大哥,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們七千人,人吃馬嚼,再這樣下去,糧食就不夠了,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不能指望後方能運上來糧食!」叫來了自己的兄長於鴻,也是自家騎兵的統兵將軍,於鵠握緊了拳頭。


  「他們也就三千騎兵,我們也有兩千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如果大哥能將他們引到我們預設的陣地之上,那麼步騎配合,便能徹底擊垮他們!」於鵠道。


  二千趙軍騎兵,脫離了本部大隊人馬,向著由岳騰率領的天鷹軍而去。


  找到對方的主力,然後主動發起進攻,從而掩護五千步卒順利抵達南陽。


  「鄔驚,想不想打?」天鷹軍統制岳騰聽著斥候的回報,笑吟吟地看著麾下愛將鄔驚。


  天鷹軍的主體,基本上是由敘州蠻部構成,而鄔驚正是曾經的敘州蠻大部芒部出身。當年蕭誠徵服敘州的時候,鄔驚還只有十四五歲,如今卻是快要到而立之年,多年征戰,他也已經積功升到了騎兵正將,統帶一個營的騎兵。


  「當然想打!」鄔驚笑道:「我去試探過他們,不怎麼的,與其說他們是騎兵,倒不如說是騎在馬上的步兵,連在馬上開弓都做不到,想射箭,就需要停下來。唯一夠看的,就是奔馬挺槍列隊直刺這一戰術。」


  「給你五百人,去撩撩他們!」岳騰道。


  「啊?」鄔驚有些傻眼,對方再怎麼水,那也是一支兩千人的騎兵,自己五百人去,只怕討不了好。


  岳騰嘿嘿笑道:「我喜歡河南這片地兒,不像我們那邊,山山水水的,讓我們騎兵沒有太大的作戰空間。這裡好呀,足夠我們馳騁,鄔驚,帶著你的營,如何讓對手誤認為你是我們的主力,那這一次就記你一大功。」


  「您要去偷襲他們的主力部隊!」鄔驚精神一振。


  「那個於鵠還是有幾把刷子的。行軍布陣,很有模樣,難得找到機會!」岳騰道:「你先拖著他的騎兵去繞圈兒,我呢,再去騷攏他的步卒,五千人呢,只怕他們帶出來的糧食撐不了幾天了,讓他們再把速度降上一降,等到糧食吃完,我看他們咋辦?」


  「至於他們的騎兵嘛,嘿嘿!」岳騰舔了舔嘴唇,道:「等到他們知道上了當,必然會心急火燎地往回趕,咱們再在半路上給他一個驚喜。這個時間差上的配合,你沒問題吧?」


  鄔驚大笑:「領命,統制!」


  相對於趙軍的河北馬,敘州蠻騎大多用的是敘州馬或者滇馬。


  河北馬擅長短途衝刺,但在耐力之上卻是差了許多,而且較之敘州馬與滇馬而言,嬌貴了許多,不像滇馬,你騎他作戰他沒啥怨言,你套它拉車,它也跑得飛快。


  三天下來,於鴻的騎兵便被拖得精疲力竭,而從主力部隊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他驚怒。


  引著自己到處跑的,只不過是一小股敵騎,而他們的主力又轉了回去,趁著於鵠不備,一口便撕咬下了大軍的後勤輜重,一把火,將本來就不太多的糧食燒了一個乾淨。


  於鴻憤怒回軍,然後在半途之上被岳騰伏擊。


  兩千騎兵,損失泰半,勉強與於鵠會師之後,兩人卻都明白,只怕南陽是去不成了。


  再堅持往前走,只怕會被敵人的騎兵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


  「大將軍,大將軍!」一名斥候如飛一般地趕來。


  「什麼事?」於鵠已經不操心再聽到什麼噩耗了。


  「白水河上,白水河上!」斥候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兩人心知有異,摧馬直上一處山丘,遠處的白河宛如一條玉帶鑲嵌在茫茫田野之中,而那鼓足風帆一路向前的上百條大小船隻,讓兩人面如死灰。


  「新野失守了!」於鴻道:「王柱主力沿河而上與方城方向的敵人兩路夾擊,南陽,只怕完了!二弟,我們,我們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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