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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暗渡陳倉

  砰的一聲,一柄刀連刀帶鞘重重地砸在蔡州知州王文才的大桉之上,將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的王文才嚇得曾地一下站了起來。


  「馮波,你想幹什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獰笑的蔡州守備,禁軍統領馮波,回過神來的王文才勃然大怒。


  「我想幹什麼?王知州,大王下令我部立即開拔,增援宋城,以應對宋軍攻勢,可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遲遲不肯撥付銀錢,我部如何開拔?這要是誤了大王的事,你擔待得起?」馮波手按在刀上,粗大的指節撫摸著刀鞘上的凋花,臉上的刀疤腥紅,顯得格外的猙獰。


  「馮統領,本官記得,該有的糧草,本官已經盡數撥付了,不曾差你半份!」王文才冷笑:「要不要讓你的後勤官來我這裡與州里戶曹對對帳?」


  「糧草是給了,可開拔費呢?」馮波刀緩緩出鞘半寸,滋滋啦啦的聲音,讓人聽得心慌。


  「什麼費?」王文才訝然。


  「開拔費!兄弟們這可是去拚命的。開拔費,安家費總是要先給一些的,不然,兄弟們哪裡肯走?到時候鬧將起來,知州可是擔待得起?」馮波嗆的一聲,還刀入鞘,上身探出。


  「什麼開拔費,本官聞所未聞。」


  「今天不就聞了!」馮波鏘鏘地笑了起來:「王知州,你如不給,弟兄們便不願開拔,誤了大王的事情,那末將的腦袋未免也就保不住了,所以,末將只好自取了!」


  「你想幹什麼?」看著徑直便向外走去的馮波,王文才大驚。


  「知州不給,我只好自己想辦法。不過五萬貫而已嘛,我想還是很容易就搜羅齊的!」馮波冷冷地道。


  「回來,我給!」王文才咬牙切齒,怒視著馮波,兩手握拳,捏得卡卡直響。


  馮波所謂的自取,自然便是要去縱兵搶掠,只怕馬上就是血雨腥風了,那些當兵的一動,難不成就只搶一點錢嗎?必然是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馮波大笑起來:「末將就知道,知州是體恤我們這些拿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傢伙的。」


  看著揚長而去的馮波,王文才頹然坐下。


  大宋才亡了幾天,這些武將便一個個的騎在文官頭上拉屎拉尿,不可一世了。


  這天下大亂,終是以武犯禁,難怪自太祖尹始,便要狠狠地抑制武將的勢力了。


  「知州,五萬貫啊,府庫里哪有這麼多錢,為了給他們籌備這一次出戰的糧食物資,已經花用得差不多了。」戶曹參軍愁眉苦臉,狠狠地揪著自己不多的幾根長須。


  「能怎麼辦?拿我的貼子,去請那些大戶吧,給他們說說吧,湊一湊,五萬貫,總是能湊出來的!」王文才嘆息道。


  「說什麼士兵的開拔費,只怕是他們自己要的吧?」戶曹參軍自己就是本地大戶,一聽之下,就知道這一次的大出血又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免恨得咬牙切齒起來。「一去不回才好!」


  聽到他的咒罵,王文才卻是沉默不語。


  隨著宋軍發動攻勢,拿下下邑,活捉黃海之後,兵馬一鼓作氣,直指商丘、宋城等地,一旦商丘宋城諸地失守,則宋軍便可直擊要害,兵臨開封了,也由不得曲珍不著急忙慌。


  到處抽調兵力去增援商丘、宋城諸地。


  便連駐守東京城的兵馬,也有數萬人正在向上述兩地集中。


  整個趙國境內開始大動員,除了駐南陽的軍隊未動之外,剩下的,要麼在向商丘宋城移動,要麼便是在向東京城移動。


  而與此同時,齊國的兵馬,也突然活躍了起來,向著徐州方向推進。


  漸漸的倒是有了一些齊趙聯盟的意思了。


  牽一而發動全身,因為宋軍攻擊下邑,威逼商丘諸地,卻是引得數方勢力均開始參與了進來,一場大規模的戰事,竟是要一觸即發了。


  安靜了半年的中原大年,忽然之間便戰火再起。


  數日之後,拿到了五萬貫開拔費的馮波心滿意足地帶著他的軍隊一路北上,留下了王文才對著空空的府庫愁緒滿懷。


  這些帶兵的混帳,只知道索取,不停地伸手,卻不懂得,如果不讓百姓休養生息,不讓百姓安心生產,又哪裡有東西可讓他們要呢?

  如今自己手中空空,一到開春,便是春播,到時候種子、農具、牲畜,什麼都沒有,一州之春時,必然要誤的。


  你誤地一時,地誤你一年。


  沒了收成,咋辦?

  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去打大戶打秋風。


  腆著個臉去要也罷,打欠條賒要吧,必要的種子農具還是要備齊的,至於大牲畜,差不多都被馮波他們搜刮乾淨了,那些大戶也必然是不肯借出他們本就不多的大牲畜的,那就只能靠人力了。


  好歹也將把明天春耕的東西備好才是正經。


  「別想過個好年了!」他沒好氣地對著手下的幾個參軍道:「接下來的日子,咱們分別上門去打秋風吧!」


  新蔡的大戶蔡中信,毫無疑問可算是整個蔡州的第一大戶,說新蔡一半以上的土地是他家的有些誇張,但三四成,那是絕對有的。


  以前王文才是絕對看不起蔡中信的。


  有錢怎麼的?

  這錢來得臟著呢!

  商人,低收高賣,囤積居奇,壞事儘是這些人做的。


  賺得一些不幹凈的錢后,回到故鄉大肆置田買產,十幾年下來,盡然積累了偌大的財富。


  不過別看他有錢,便是馮波,也不敢太過分地打這一家的主意。


  因為蔡家,在遼人南征之時,便開始招攬人手,築牆修堡以為自保,如今的蔡家堡高牆深壘,上千庄丁,堡門一閉,便自成天地。


  當然,對於蔡州的日常不太過分的索求,蔡中信也是毫不打折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與官府還保持著不錯的關係。


  現在,王文才需要蔡中信來領個頭,再為州里的安穩獻一份力,哪怕剛剛給馮波的那五萬貫裡頭,蔡家便出了五千貫。


  站在蔡家堡外頭,仰頭看著那高高的外包青磚的夯土堡壘,王文才的臉龐抽搐了幾下,這要是在以前,蔡家絕對要被安一個圖謀不軌的大帽子給剿了,可現在,反而是這樣的堡壘,能讓周邊的人安心。


  至少新蔡一地,因為蔡家堡的存在,而太平不少。


  反正一般的流匪是不敢來這裡的,即便是驕橫跋扈的馮波,手下來這裡撒野,被揍了一頓之後,馮波也只是派人來討要了一點湯藥費便偃旗息鼓。


  說白了,還是拳頭硬便有理。


  禮崩樂壞,規矩都沒有了。


  王文才的嘆息聲隨著面前的弔橋轟然落下,蔡文信抱拳快步而出而轉成了滿面的笑容。


  「蔡員外,又來叼擾了!」


  「知州肯上門,那是蔡某的榮幸,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蔡文信大笑,身高臂長,虎背熊腰的蔡文信不像是一個生意人,倒像是一個赳赳武夫。


  不過王文才倒是很清楚這個人的底細,本地人,學文不成,轉而便去做了生意。


  他家本來只是一個本地鄉紳,有些家底,到了他手裡,這才大放展彩,不過十幾年前,便差不多成了蔡州第一大戶。


  「蔡員外這堡子,可比州城都要堅固許多了!」踏進寨子,隨著弔橋拉起,堡門關閉,整個堡子便幾乎與外隔絕了。王文才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知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現在外頭不太平啊,小偷小摸都不消說,那些流匪,山匪,馬賊,當真是防不勝防,他們不敢去打州城,但卻敢來我們這些小門小戶撒野啊,沒辦法,大傢伙只能聚起來自防自護了。」蔡中通道:「要是馮將軍給力一點,我那裡會花這麼錢去建這麼一個堡子喲!」


  王文才幹笑了幾聲。


  看這堡子里的堡丁,一個個振刀持槍,神采奕奕,倒是比州城裡的官兵顯得更英武一些。


  「堡子里現在有多少人?」


  「平素住著的倒也沒有多少,只不過一有亂子,四鄉八里的人都要過來避難,人就多了!」蔡中信笑道:「最多時候,有一兩萬人,不過那可就把堡子給塞得滿滿當當。一般情況下,也就兩三千人吧!」


  「這樣的?」王文才指著那些青壯。


  「這樣的平素也就三五百,不過一有亂子,倒是可以隨意聚起個一兩千。」蔡中信笑道:「平素他們用的刀啊槍啊,便都存在我這裡!」


  看著王文才臉色變得相當的不好看起來,蔡中信卻是直接道:「這些刀槍,都是在下跟馮波馮將軍買的,馮將軍是知道的!」


  王文才的臉色便更難看了起來。


  「這一次本官前來,是想請蔡員外再次康慨解囊,好讓州里能夠備下明年春耕用的種子,農具等物。」王文才站住了腳步,不想再進去了。


  蔡中信太放肆了!

  有些事情,你不說,我可以當作不知道,你要說了,我又管不了,豈不是太沒臉了。


  「錢,不是問題!」蔡中信大笑,竟然有些不禮貌地牽住了王文才的衣袖,道:「知州,難得來一趟蔡家堡,怎麼也得喝一杯茶再走嘛!」


  王文才心中有些驚恐,突然覺得今天這一趟只怕是來錯了,蔡中信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至少在他面前,還是恭恭敬敬,但今天,對方的表現,太不尋常。


  回頭,看著堡子緊閉的大門,看著自己的十幾個隨從,此刻正被堡子的庄丁們圍著不知在說些什麼,不時還爆發出陣陣大笑之聲,而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戶曹參軍,臉上青白青白的,顯然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踏進大廳,一個年輕人當堂而立,看著王文才,卻是微笑著雙手抱拳,道:「羅信,見過王知州。」


  「羅信?」王文才有些懵,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一邊的蔡中信補充道:「羅兄現在在江寧朝廷任六科給事中,是蕭首輔最得力的幫手!」


  王文才頓時雙腿發軟,要不是蔡中信一把扶住他,他只怕當場就坐在地上了。


  「王知州,曲賊謀逆,背叛國朝,王知州以前勢單力薄,不得不從賊,但這兩年來,王知州治理地方,力保蔡州一方平安,蕭相公深為讚賞,所以讓我來勸一勸王知州,棄暗投明,未時未晚也!」


  王文才轉頭看著蔡中信,滿臉絕望之色。


  「王知州,蔡某這些年來能有如今之成就,皆是托蕭相公之洪福,如今,蕭某也是大宋商業聯合會一員,也有一張投票權。」蔡文信笑吟吟地道:「王知州不但愛民,亦有治理地方之能,這些事情都是蔡某跟相公稟明了的,所以才有羅給事中蔡州這一行,其它地方,諸如陳州,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羅信微笑著道:「王知州在蔡州頗有名望,與蔡公可算是珠聯璧合,二位振臂一呼之下,蔡州上下,必然群起響應,翻掌可下!」


  事到如今,王文才還能說什麼?

  而且,如今江寧新宋來勢洶洶,而且是天下都承認的正統,能回歸國朝大旗之下,也未嘗不是他的心愿。


  次日,王文才、蔡中信帶著近兩千鄉軍返回州城,旋即州城降下了趙國旗幟,近兩年未見的大宋旗幟,飄揚在了州城上空。


  與此同時,穎州禁軍統制官余勝,率領三千穎州禁軍、五千廂軍,突然攻入了陳州,一日下界首,五日克項城,而來自淮南的另一支宋軍更加凶勐,三天之天,破淮陽,克宛丘,斬殺陳州知州黃經,禁軍統制石銳,緊接著破周口之後,大軍旋即攻佔了毫無防備的郾城。


  也不能說是毫無防備,只能說是這支軍隊來得太快,一路之上,基本上都是對手還沒有完成集結,便被這支軍隊毫不留情地徹底打垮。


  這一結果,就導至還沒有走了蔡州的方波率領的駐蔡州禁軍被堵在了境內。


  向前,勐虎一般的一支軍隊堵在了前頭,


  回頭?王知州已經打起了大宋的旗幟,如今在蔡中信的幫助之下,蔡州的豪強地主們組織起了地方團練兵馬,正磨刀霍霍。


  消息傳來,數千禁軍以及更多的廂軍,一個晚上便跑了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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