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一時無雙
很多熟悉東京城趙宋皇宮的人,初到中京看到大遼建建皇宮的的時候,大都會以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這座皇宮,幾乎便是趙宋皇宮的翻版。
不敢說一模一樣,但也有七八成神似了。
便連很多宮門,殿宇的名字,都一模一樣。
帝居安麗,人所未聞,南有宣德,北有拱辰,延亘五里,百司雲屯。
這是一詞人在中京完工之後,對於中京這座新皇城的讚歎。
其實對於一座皇宮而言,不管是趙宋的皇宮,還是現在中京的這座彷品,都相對狹窄,這也使得許多中央官府,不得不安排在皇宮外面。
很多人不解為什麼蕭綽要這樣做?
當初趙宋皇宮之所以建得狹窄,是因為趙宋皇宮是在宣武軍節度使治所的原址之上建起來的,如果要擴建,必然要大規模地遷移百姓,太過於興師動眾,於是便在舊址之上勉強建了起來,而中京可不存在這個問題,有的是地方。
當時不是沒有人跟蕭綽建議,但蕭綽輕描澹寫的用一句國勢艱難,要勤儉節約,不可奢糜浪費便擋了回來。
可如今回過頭來再看,蕭綽當時未必便沒有其它的用意。
承天皇天后對於現在大遼的南北兩院官制不滿早就不是新鮮事了,她認為這是無端地在國內製造漢人、契丹人的對立,憑白地多添許多矛盾,而承天太后的眼中,大遼境內,只有一種人,那便是大遼百姓。
政治改革,已經是迫在眉睫。
這在過去是誰也不敢觸及的問題,因為這極大地侵犯了契丹人的權力,而契丹人一向大遼視為立國之本。誰想動這樣,誰便認為是想禍亂天下。
可現在,這一切都變了。
承天皇太后的威望無人可比,沒有那一個敢伸頭來觸太后的霉頭。
想試一試嗎?
去看看前大遼皇子耶律喜吧!
賜自盡。
看看前南院大王林平吧!
梟首!
看看烏古敵烈統軍司那些因為反叛而被抓回來的部落酋長、將領、貴族吧!
族滅!
從六月蕭綽斗敗了林平,成為了承天皇太后之後,大清洗一直持續到了現在,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大遼廣袤的大地之上,到處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承天皇太后的敵人,在遼國境內,基本上已經消失了。
還沒死的,也拚命地將自己隱藏或者偽裝起來,他們表現提比后黨還要更忠心,更激進得多。
鬆散的部落聯盟體制將會成為過去式,
大遼朝廷將會大幅度地將權力收歸中央,
一份效彷中原漢人王朝的政治制度的改革,已經進入到了草擬階段,
三省六部制將成為大遼接下來的官制,
裁撤不必要的衙門、汰冗去繁,蕭誠蕭綽兩兄妹,倒又是在同一件事上採取了同樣的解決辦法。
嚴格來說,是蕭綽在效彷蕭誠。
但蕭綽實施起來的難度,比起蕭誠可要大上了太多。
蕭誠是白紙上作畫,而蕭綽卻是要在一個龐大無比的國度之中,在政治之上已經高度成熟的國度里進行一場顛覆性的改革。
如果沒有這場叛亂,蕭綽想做這件事情,那是想也不用想。
正是借著這場叛亂,蕭綽不但清理掉了以林平為首的帝黨以及其它一些反對者,更是借著這個機會,極大地擴展了她自己的勢力和權力。
當烏古敵烈統軍司判亂被平息之後,當郭解率領著五千重騎兵,完顏銀術可帶著三千女真輕騎兵,當蕭思溫帶著上萬眩雷寨軍隊回歸,所有的質疑之聲,全都消停了下來。
也直到這個時候,很多參與了策劃這件事情的人,在終於明白了當初蕭綽謀划此事的初衷,豈只是弄死林平這麼簡單。
現在想想,想要弄死林平對於蕭綽來說,簡直不叫事兒。
而借著這個機會一舉攀上權力的頂鋒,將所有攔在前面的障礙徹底清除從而能讓蕭綽隨心所欲地來實施自己的治國理念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現在,很多人也想明白了看明白了這件事情,
這些人並沒有覺得蕭綽做得有什麼不對,
相反,他們佩服的五體投地。
對蕭綽的忠心,反而更上了一個台階。
即便是一些反對者,也就此改弦易轍。
畢竟,當你發現一個人絕對是你施出渾身解數拼盡一切也無法抵抗的時候,那麼加入他的陣營,或者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遼國並不缺人才。
每年與宋國一樣舉辦的科舉考試,不僅有大量的漢人應試,許多的契丹人也參與,像當年耶律俊,耶律珍這些人,便都拿到了進士的身份。
兩國交往、對峙數百年,宋國對於遼國的影響,特別是在文化之上的影響,是相當深遠的。
而現在,蕭綽當政,這個影響,只會越來越深。
這場政治改革的領銜者,是宋和遼都熟悉的一個人物,他叫羅頌。
曾經的趙國相公。
一直倔強無比的羅頌終於是向蕭綽低下了頭,答應了在遼國為官,而且牽頭負責了整個這一次的政治改解。
而蕭綽付出的代價,是將整個羅氏家族的所有人,除了他的長子一門之外,其它人都釋放送回到了南邊去。
羅頌本來是想讓所有人都被送走的,可惜蕭綽不幹。
用蕭綽的話來說,要是所有人都走了,你羅相公無牽無絆,我可就沒辦法讓你用心辦事了啊!留你長子一門,也好用心照顧你。
羅頌無可奈何。
羅頌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知識淵博這不用說了,他還有統攬全局的經驗,對政治制度爛熟於心。
他雖然出自趙宋,但對於遼國卻無比了解,但卻又與遼國國內所有政治勢力毫無瓜葛,可以毫無牽絆地居公辦事。
寶文閣內,蕭綽盤膝坐在桉幾之後,小皇帝耶律賢便坐在他的身側,而下方,十幾位重臣雲集。
在這裡商量的,都是一些各部門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需要其它各部協作或者需要皇太后拍板。
每一件事處理完畢之後,蕭綽都會要求大家詳細地向小皇帝解釋,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的優勢在哪裡,劣勢在哪裡等等。
這樣一來,辦事的效率可就低多了,往往一個時辰便能完成的會議,一開便是半天甚至一天,不過眾多大臣,倒一個個的毫無怨言,蕭綽此舉,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她絕無攬權之意,等到皇帝成年,必然會將權力還回去。
而現在,正是讓皇帝長經驗的時候。
便是在家修身養性的耶律洪真在聽到了蕭綽的如此作為之後,也放下心來,對於某些上門來明裡暗裡說些對皇后不利的話的傢伙,都被他一頓怒斥之後趕出門去,從此不再許其入門。
太后風采,一時無倆。
「稟太後娘娘,屬珊軍統領耶律敏已到殿外求見!」太監黃成躡手躡腳地走到了蕭綽身側,低聲道。
蕭綽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讓他進來!」
看到黃成出去,屋裡十幾位大臣一個個都是眼觀鼻,鼻觀心。
毫無疑問,耶律敏是承天皇太后的第一嫡繫心腹,沒有人能與其相比,便是孫聚財父子也不行。
不過前幾天傳回來的這傢伙在東京的所做所為,還是讓所有人都有些震驚,甚至於幸災樂禍。
大遼可是與大宋爭了上百年的華夏正統,大遼可是自詡文明之國,
但這一回耶律敏所做的事情算什麼?
且要看看太後接下來怎麼處置這傢伙!
反正這件事現在已經傳遍天下,而且影響那是相當的惡劣。
別說是宋人了,便是漢人、契丹人,都覺得此事做得太過。
「末將耶律敏,見過太后!」
跨進殿來,耶律敏單膝下脆,以手撫胸,深深地一個頭叩下去。
蕭綽臉如寒霜,左顧右盼,突然提起桌上一個硯台,噼頭便砸向耶律敏,大罵道:「看看你乾的好事,如今可如何收場?」
蕭綽砸得極准,這一硯台準確命中了耶律敏的額頭,當然,耶律敏也沒有躲,而是直挺挺地梗著脖子受了這一硯台,甚至還將腦袋略略移動了一些位置,生怕蕭綽這一砸走了空。
硯台墜地,噹啷有聲,
鮮血立時便流了下來。
本來還想看好戲的某些人,也立即沒了什麼藉機生事的念頭。
得,第一心腹就是第一心腹,
太后這一硯台下去,也就算定了性了。
「末將與那崔賊有血海深仇,不殺他,末將心中實在難平。」
「殺便殺了,怎地如此殺法?豈不失我大國之仁心仁德?」
「這只是末將私仇,末將願接受任何處罰。」耶律敏任由血湖滿了臉龐,也不擦拭。
蕭綽側頭瞥了一眼黃成,「眼睛瞎了嗎?」
黃成一個激凌,立時便如飛一般地跑了出去,轉眼之間,一個太醫便被領了進來。
那太醫手忙腳亂地替耶律敏處理著傷口。
「大家說說看,大統領這件事,要怎麼做啊?」蕭綽看向眾人。
眾人不由齊齊在心裡腹緋起來,還能怎麼做?隨便做!
安靜片刻,蕭思溫道:「區區一個崔昂,委實不足掛齒,這件事情,涼上一涼,自然便過去了。」
「不錯不錯!」
「不若讓大統領往北面等地去巡視一番,那邊現在亂得很,正好藉助大統領的威名,待得這風聲過去,再讓大統領回中京來!」
眾人七嘴八舌,卻都是出主意的,沒有一個人再提怎麼追責耶律敏了。
「既然如此,那便如各位所言吧!」蕭綽點點頭:「不過耶律敏這一次的確是做得太過,就罰俸一年,然後先去北邊鎮守一段時間吧!」
這等於是啥也沒罰了。
但大家能說什麼呢?
只能一個個稱讚太后聖明。
至於小皇帝,他只怕還會覺得耶律敏快意恩仇,是條好漢子呢!只會崇拜,那裡會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之處。
眾臣告辭離去,耶律敏卻是被留了下來。
「秦敏,讓你去北方,你有什麼意見嗎?北方可比不得南方,也比不得中京上京,那邊,可是真正的苦寒之地,而且現在烏古敵烈統軍司叛軍剛剛被撲滅,也亂得很,你去了那裡,可就不得閑了。」
在耶律敏面前,蕭綽卻也是不再端著了,而是懶懶地靠在了座椅之上。
「正合末將之意。實際上,末將也不想再在南方呆了。」
「是那個鄭勇刺激了你?」蕭綽一笑。
耶律敏也知道軍中之事肯定是瞞不過蕭綽的,當下點頭道:「不止是鄭勇,早前還有王柱,他們都曾是我的好兄弟,可現在,一個個的,全都反目成仇了。」
「那你還把鄭勇留在身邊不殺?只怕他時時刻刻都想殺了你吧?」
「想殺我倒也不那麼容易!」耶律敏一笑道:「我與那鄭勇也作了約定,每三個月,他只能刺殺我一次,要是失敗了,接下來的時間他就必須為我效力。」
「他答應了?」
「答應了,他還有幾個兄弟不是扣在我手裡嘛!」耶律敏笑道:「鄭勇是一員悍將,這一次去北方,倒也用得上他,而且讓他去對付北方那些蠻子,他心裡也沒有疙瘩,慢慢來吧,也許有一天,這個人就能真正為我們所用了。」
「這件事隨你,不過你可得小心些,莫當真被鄭勇一刀宰了,那到時候,我連替你報仇的名目都沒有,畢竟是你自己答應的。」蕭綽笑道:「北地崇尚英雄,你這麼做,倒是讓人高看你一眼,對於你先前做的那件事,倒也有可能抵消不少不好的影響。」
「北方那邊,太后還有什麼特別的吩咐嗎?」耶律敏問道。
「當然有!」蕭綽點點頭:「接下來幾年,我們要政改,集蓄力量,但我們能歇,卻不能讓敵人歇,所以南方便讓曲珍劉豫這些人去打,而在西北方向上,西軍也是萬萬不能放鬆的,你在北方站穩腳跟之後,便可以籌謀這件事情了。」
「明白!」
「西域那邊,我大哥他們其實一直都還沒有徹底站穩腳跟,可以去挖挖他們的牆角。」蕭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