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調配
江之鶴略有些尷尬地接受了蕭誠興高采烈的道賀。
江雄在漢江之上擊敗了劉整,這可是遼軍在南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一支強大的水師,本來是想利用這支水師來控制整個漢江,進而窺伺長江流域的。
不成想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烏江水師千里迢迢一路而來,一戰擊潰漢江水師,如今劉整雖然還有百餘條船,但其主力卻已盡喪,不得不化整為零,四處躲藏了。
讓江之鶴尷尬的是,江雄只是江家一個旁門庶子,當年也是被放出去當養寇自重的那個寇的傢伙。
不過也不知這傢伙那裡讓蕭誠看對了眼,當時的蕭二郎花費了不少的代價,把江雄從自己這裡買了過去。
十年時間,江雄再度歸來,卻是讓所有江家子弟黯然失色。
劉整橫行漢江,呂文煥派人無數次地前來哀求江之鶴救援,可是由江家控制的荊湖水師上上下下怯戰不已,根本不敢跟劉整放對。
再加上那個時候大遼勢頭正盛,大有橫掃天下之勢,江之鶴照樣也收到了遼國的勸降書,只不過他還在猶豫的時候,蕭誠便已經來了,而且是帶著水陸兩部幾萬大軍來的。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遼國的皇帝耶律俊居然死了。
這便讓江之鶴本來還有些飄蕩不定的心思一下子便站正了。
重要關頭,當家人居然死了,這是上天不讓他們得競全功啊!
看起來老天爺並沒有丟棄大宋的意思。
江之鶴信天,也信命。
所以他的立場一下子便堅定了起來。
緊接著,他便知道了劉安的存在。
在檢視了劉安的玉碟以及荊王妃的遺書遺物這些東西之後,江之鶴確認了劉安的身份。
這便更讓他相信,趙宋命不該絕了。
既然如此,他當然要來當這個撫孤之重臣了。
如果說早先還嫌棄江雄的話,那現在江雄簡直就是他的福星。
江之鶴並不是那種迂腐的傢伙,能搞出養寇自重這種把戲的傢伙,怎麼可能不知道輕重厲害呢!
和平時期,讀書人當然更受重視,朝廷上下肯定也會扶助文人來壓制武將,免得武將有什麼非份之想。
但戰亂年代,武將的地位,必然會越來越高,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因為動蕩風月,以德服人,肯定是不切實際的,想要人服氣,首先還是要靠拳頭,先把人打服之後,才會來和你談道德的問題。
那麼江雄現在便成為了他最大的依仗。
江之鶴倒也不怕江雄能飛上天去。
你還姓江了不成?
便是你想不認祖宗了,你爹娘老子也不會同意。
而且不管你怎麼撇清,在外人眼裡,你還是姓江。
這便夠了。
當然,既然要把江雄當成最大的依仗,那就必須要有所付出了。
不過江之鶴並不想把江家的族長之位就這麼讓出去,即便自己不在了,他也不想讓給江雄。族長之位,必須是自己的兒子接手。
但要讓自己的兒子能與江雄抗衡,那麼就必須要在未來的朝堂之上佔得一席之地,最起碼要得到蕭誠的賞識。
這是很明顯的一個道理了。
蕭誠必然會掌握未來朝廷大權,只要自己的兒子能牢牢地抱住蕭誠這個大腿,就能穩坐江家家主之位,而坐穩了江家家主,便能從大義名份之上拿捏出江雄,如此一來,江家嫡系便不會旁移,也不會敗落。
「江雄雖有微功,但總還是蕭撫台多年運籌帷幄之功,他只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江之鶴謙遜地道。
蕭誠哈哈大笑,一副不勝得意的模樣:「江撫台,如今劉整敗而未亡,此人可是水上老將,漢江更是其多年經營的老巢,江雄雖勝,但那劉賊也不是好相與的,打蛇不死,必遭反噬,所以接下來,我們還必須得增兵、增船,往援漢江,務必將那劉賊給摁死在地,永不得翻身才好!」
「正當如此!」江之鶴義正辭嚴地道:「荊湖路水師前些時日返回之後,便一直在整裝待命,隨時可以出發,而荊湖路也籌備了數十萬石糧草,隨時可以裝船發往襄陽,以助我軍能牢守這門戶之地。」
「江撫台果然高明!」蕭誠撫掌大笑:「襄陽守我漢江門戶,萬萬不能有失啊。只不過江撫台,這荊湖水師去了襄陽,與江雄的水師合二為一,這指揮權的問題還是要統一起來才好,事權不一,便容易滋生事端,您說是不是?」
江之鶴心知肚明:「自然是以江雄為主。不過蕭撫台,這水師的一應後勤供應等事,江某覺得還是要另外託附一個穩妥之人!」
「極是,極是。」蕭誠微笑:「上一次我見到廣平兄,沉穩仔細,如果江撫台能夠放廣平兄出來做事,我倒覺得這一職務非他莫屬。」
江原江廣平,便是江之鶴的長子。
「能得撫台看重,那是犬子的榮幸。」江之鶴大喜,響鼓不用重捶,蕭誠果然是明眼人。如此一來,江雄再厲害,一應後勤軍需盡皆握在江原手中,江原也就能與其分庭抗禮了。
而且,江原還能以此來交好呂文煥,範文順等實權將領,就像呂文煥,早前與蕭誠相談,蕭誠便露出了要將整個京西南路都交給呂文煥的意思。
雖然現在絕大部分的京西南路都被偽趙所佔據,但只要呂文煥打下來一塊,便歸屬於他一塊,這個人,在接下來的新朝之中,必然是會得到重用的。
江之鶴滿意,蕭誠也很滿意。
江之鶴想將江雄重新拉回去,根本就沒有可能,但他要借江雄的勢,蕭誠也無可奈何,江雄也無可奈何,江雄真要翻臉,倒是要受世人所垢病了。
誰讓他姓江,而且還真是江氏一族之人呢!
重用江原江廣平,蕭誠倒也算不上私相授受。
畢竟荊湖路一直以來便是江家在控制,這樣的豪門大族在這片土地之上紮根數百年,盤根錯節的關係,時常會讓你瞠目結舌。想要荊湖路在接下來的爭鬥之中一直不遺餘力地支持襄樊,那就必然要重用江原。
據襄陽而望南陽,一旦能拿下南陽,那對於將來的北伐,可就是大大有利了。
兩人也算是各得其所吧!
「江撫台還請稍坐,等一下羅綱、岑重、陳群還有胡屹他們都要過來,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們一起來拿個主意呢!」蕭誠微笑著道。
蕭誠招集南方各路撫臣來荊湖路江附府會盟,雲南路羅綱、廣南西路岑重、夔州路陳群自然是第一批到來的,他們,也算是蕭誠的鐵杆核心所在,如今,江之鶴也勉強算是一個了。
「是關於?」
「想來撫台也聽說了,是關於徐州之事!」蕭誠道。
江之鶴當然知道徐州對於整個南方的重要意義。
與襄陽一陽,徐州照樣也是整個南方的一道門戶所在。
襄陽還有地理優勢,一城在手,便能擋住千軍萬馬。
徐州可不僅僅是一座城池,那可是關係著整個淮河流域啊!
守江必守淮,守淮必然要控制徐州。
關鍵是我們知道,敵人也知道啊!
現在可以想象,丟掉了徐州的劉豫,必然是要像一個瘋子一般的進行反撲了。
而宿州知州謝鴻,亳州知州劉俊兩人就算是早有準備,可必竟只有兩州之力,實力終究是有限。
而從兩人派來的求援使者所言,淮南西路制置使成紹,竟然對於他們佔了徐州之事毫無反應。
「聽說成紹已經啟程前來江陵府的路上了。」蕭誠有些無奈地對著廳內諸人說:「此人倒也真是夠逗的,竟然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來江陵府擁立陛下固然重要,可要是跟徐州比起來,就又不值一提了啊!」
「崇文,在有些人看來,擁立之功,只怕遠遠比一個徐州要更重要!」羅綱冷笑道:「丟了徐州又如何呢?而且從謝鴻與劉俊兩人的來信來看,奪徐州,根本就是這兩人的主意,只怕成紹心裡還在埋怨這兩人無事生非呢!」
「無能之輩!」岑重冷聲道:「此人既然來了,我的意思是,就不必回去了,反正到時候朝廷新立,到處都是空缺的職位,看在他如此積極往江陵府來擁立的份兒上,給一個位置讓他享清福吧!」
「這倒是個主意!」蕭誠一笑道:「現在其它諸路一時之間只怕是指望不上,讓他們拿自己的本錢去援救徐州,恐怕他們是不願意的,而且我還更擔心他們表面上答應,暗地裡卻拖拖拉拉,這樣只會更壞了大事。」
「所以只能我們自己出兵!」羅綱揮了揮拳頭道:「而且徐州這樣的關鍵之地,不掌握在我們自己人手中,我還真放心不下。崇文,那謝鴻劉俊直接把使者派到你這裡來,投效的意思太明顯了。而且這份禮,大到你必須收下來而且還得承他的情!」
「正是如此啊!」蕭誠點頭道:「今日請諸位過來,一便是議一議派誰去?這個人去統籌淮海戰事,首先便要在身份上能壓得住謝鴻劉俊二人才行。二來,這一次去,肯定還是要走水路,如此更快。自長江進邗溝再入淮河,這一路之上要穿越的地方可不少,怎麼樣在不與地方之上起衝突,同時又能得到地方之上的補充從而能及時抵達,也是一個大問題。現在小安可還沒有登基,我們說起來可也沒有命令沿途各州郡的名分。要是人家不讓我們過,我們還能打過去?」
聽到蕭誠這麼說,眾人便齊唰唰地把目光落在了胡屹身上。
這人說起來也是一個苦命的。
自從蕭誠決定勤王救駕以來,這位便一直在路上不停地奔波,利用他的聲望在替蕭誠鋪路打橋。
見到眾人持向他,胡屹卻也毫不推辭,當下便站了起來,道:「還請陛下手書一封,蓋上小印,胡某便持了這書信沿途一路找過去,他們不出兵救援倒也罷了,要是還敢刁難,胡某捨得一條命,也要罵得他們遺臭萬年。」
眾人都是芫爾。
胡屹罵人功力了得,也就是蕭誠這個異類承受得住,別人還真吃不消他這一套。
「崇文你看中了那一個將領來領兵?」羅綱道:「楊萬富肯定是不能動的,其它各路領,能獨擋一面的,還真是難尋。」
「魏武如何?」岑重突然道。
魏武是蕭誠過去的家將,在岑重去廣南西路的時候便跟去了廣南西路,但如今在廣南西路真正手握兵權的卻是另一員武將,魏武在漸漸的邊緣化,這也是能夠想象到的事情。
這一次岑重出來,就專門帶了魏武,意思很明顯,就是讓魏武借著這個機會再立新功,然後便可獨立門戶,如此一來,也不顯得他岑重過河拆橋了。
「魏武統籌這等大局面的功夫,只怕還差了一些!」蕭誠搖頭道:「我倒有一個人選。」
羅綱看到蕭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一楞,他當然知道蕭誠說的這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腦子裡一轉,已是明白了過來:「你是說高迎祥?」
蕭誠點頭道:「這個人家學淵源,統帶大軍也有經驗,更重要的是,大局觀相當之好,淮河流域事關重大,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如果派高迎祥去的話,那不如以魏武為副。」羅綱沉吟道:「雲南路出三千兵,廣南西路也可出三千兵,再貴州路出三千兵,如此再配上淮南兩路本地兵馬,人手之上可就不差了。反正等到小安一登基,立起了朝廷,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對兩淮進行一系列的調整,那很多事情便可以理順了。」
「大家覺得如何?」蕭誠看向諸人。
「荊湖路也可以出兵三千!」江之鶴不甘人後,也提出了願意出兵馬。
「荊湖路的重點,還是支援襄樊,不過這一次,還是要勞煩江撫台徵集足夠多的船隻,送我等軍隊快速援徐州。」蕭誠笑道。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荊湖路別的不說,船多,水手多。」
「還有米糧也多!」羅綱打趣道:「這一次來了荊湖,才知道,我們那邊,還真是窮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