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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都有幾把刷子

  「阿彌托佛!」


  聽離到門口那一聲洪亮的佛號,高穎德便不由得笑了起來,抬頭看著門外慧遠那悲天憫人的模樣以及旁邊那有些無可奈何的衛士長。


  慧遠是相國府的座上客,便是在整個善闡府也是人人盡知的得道高僧,對於舉國皆信佛的大理人來說,慧遠便如同佛佗再世一般,那衛士長自然是不敢用粗阻攔, 盡然讓他一路到了高穎德的書房之外。


  「大師請進!」高穎德站了起來,笑對慧遠。


  衛士長盡如蒙大赦,趕緊地低頭行了一禮,便匆匆離去。


  說起來,他是失職了,要是相國追究, 他還真無話可說。


  「大師這又是想來勸我不要妄動兵戈嗎?」高穎德請了慧遠坐下,「不知今日又有什麼新說辭呢?」


  「相國,我剛剛知道消息,大宋朝廷盡然新設了貴州路,蕭誠成為了貴州路安撫使了,所以為相國計,慧遠想請相國息兵戈之心,修兩國之好。」


  「為何是為我計?」


  慧遠認真地道:「相國,和尚是從那邊過來的。那蕭誠,端地是一個厲害角色,麾下兵馬也是驍勇善戰,眼下又得了朝廷正式敕封,更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擴充實力,相國妄起爭端,恐怕難有勝果,到時候蒼生受難,百姓遭殃啊!」


  高穎德哈哈大笑了起來:「大和尚雖然見識高, 但終究也只是和尚而已, 你不知我心思啊,如果說以前還真有可能息兵罷戰的話,現在,就真不可能了。」


  「相國,大宋朝廷既然已經正式敕封了蕭誠,將貴州路作為一路疆域,那相國你攻打貴州路,便等於與宋國開戰,這一點,相國可想清楚了嗎?」


  「如何沒有想清楚?」高穎德淡淡地道:「不過蕭誠與朝廷面和心不知,我真打貴州路,大宋朝廷會管嗎?就算他們想管,現在他們有這個能力嗎?不管是西北蕭定還是南京道的耶律珍,在朝廷眼裡,都遠遠比我們一個小小的大理國要有威脅多了,指不定還有人因為我去收拾蕭誠而歡欣鼓舞呢?」


  「可是相國,你想過沒有,您萬一要是輸了呢?」大和尚抬頭,認真地道:「和尚來善闡府也有一段時間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相國,要慎重啊, 一旦輸了,大好局面就毀於一旦啊!不管是陛下也好, 還是那幾家也好,只怕就要趁勢而起,大理政局,畢然會再起波瀾呢!」


  高穎德微笑起來:「大和尚怎麼突然為我著想起來了呢?這幾個月,你與他們可是打得火熱,我還以為大和尚必然會站在他們那一邊呢?」


  「阿彌托佛!」大和尚義正辭嚴地道:「大和尚不站在任何一邊,只是覺得如今大理在相國的治理之下,風調雨順,生活富足,偶有些小問題,也是瑕不掩瑜。如果戰事一起,這一切不免就要成為鏡中月,水中花,一時相國失利,那情況只怕還要更嚴重。相國,有時候,內亂可比外敵更可怕啊!我是真擔心相國到時候失了勢,說句心裡話,現在大理還真找不出能比相國你更合適的相國人選了。」


  高穎德意味深長地看著大和尚道:「看來大和尚是真的在為我著想了。不過那幾個跳樑小丑,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他們自以為做事隱秘,殊不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慧遠心中不由一跳,看著高穎德,臉色微變。


  高穎德笑道:「大和尚要是今日不來說這番話,我出兵之日,便是大和尚身陷囹圄之時呢,我不在乎他們,卻不得不擔心大和尚你的號召力呢!」


  慧遠深吸一口氣:「原來在他們身邊,都有相國你的眼線啊!可笑,可笑之極啊!」


  「的確是可笑之極!」高穎德道:「大和尚,既然話都說開了,你不覺得,我更進一步,對大理更好嗎?如果我真走了這一步,大和尚可會助我?」


  「絕對不會!」和尚抬頭,正色道:「和尚憐蒼生,但絕不會助相國你謀逆!」


  哼哼!


  高穎德冷笑了幾聲:「也就是大和尚你,換一個人跟我說這話,立馬就是掉腦袋的結局。來人啊!」


  慧遠臉色一變,這是要翻臉嗎?


  先前跑了的衛士長應聲出現在門口:「去,告訴高穎峰將軍,抓人!」


  「相國要抓誰?」


  高穎德笑著說了幾個名字,慧遠嘆氣,連連搖頭。


  這幾個人,盡數是皇帝心腹以及另外幾家在善闡府中的重要人物,他們一被逮,保皇派的力量,立時便要損失大半。


  「相國,這幾個人您一抓,您的目的,可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大和尚想再努力一把。


  「我馬上要動員所有力量發動對蕭誠的戰爭,這個時候,容不得有雜音,而且,我一旦離了善闡府,他們必然要興風作浪,自然要先抓起來,出兵之日,說不得還要拿他們祭旗。」高穎德不以為意地道。


  「相國還是決心要打嗎?」慧遠滿臉失望之色。


  「不得不打!」高穎德緩緩地坐了下來,道:「正如大和尚所言,那蕭誠是不世出的人才,他的過往,我也是遣人反覆調查過的。他到了西南之後,一舉一動,我更是一向關心。現在不打,只怕將來就沒得打了!」


  「相國這是什麼意思?」


  高穎德道:「和尚認為這蕭誠,是一個願意與我們大理和平共處之人嗎?」


  「和尚與這蕭誠只不過是點頭之交,還真不太了解!」


  「此人城府極深,手段老辣,步步為營又偶有出奇之舉,從不做無目的之事,常人走一步,看三步,已堪稱人傑,此人走一步,只怕是看了十步!」高穎德道:「此人到西南不過三年,便已經將原本一盤散少的黔州下數十羈縻州捏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整體。大和尚,以前這些羈縻州,也算是我們與大宋之間的緩衝地帶,可現在,這緩衝還存在嗎?」


  慧遠搖頭。


  「不存在啦!」高穎德道:「那蕭誠接下來,會幹什麼呢?他必然會劍指我大理的。現在是他實力很弱的時候,如果再由著他成長几年,以此子的能力,只怕到時候,我們大理對上他,勝負就難定了。我豈能坐視這個威脅一步一步地壯大起來成為我大理心腹之患?」


  「大理亦是大國,蕭誠只不過是大宋的臣子,無有大宋皇帝旨意,此人真敢對大理開戰?」慧遠道。


  谷禽

  「他滅羅殿,羅氏鬼國,可曾有皇帝授意?」高穎德冷笑:「此人狼子野心,一心擴張自己實力,將來必然成為大宋的掘墓人,我如果此時滅了此子,大宋只怕還要向我致謝。到時候,我滅了蕭誠,也只不過要羅氏王國,羅殿國等地,其它地方,仍然還給大宋,想來大宋朝堂之上,絕不會因為此事而與我翻臉的。因為他們也想蕭誠死吧?一切回到原點,對大宋,對我們大理,都好。」


  「相國已經派了人去汴梁了嗎?」


  「當然!」高穎德理所當然地道。「如果能與大宋朝堂達成諒解,甚至於在某些方面上能合作,那豈不是兩利之事。」


  「這也是為相國取勝之後,取段氏而代之的舉動謀取支持吧?只怕在這一點上,大宋上下是絕不會同意的。」和尚不以為然:「如果大宋官家默認了你這個舉動,豈不是說日後也有人可以對他做同樣的事情?」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高穎德像是一個市儈的商人,笑道:「本來也沒有準備事事如意嘛!」


  「那現在也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在戰場之上取得勝利!」大和尚嘆道:「春耕之後,就要開戰嗎?」


  「真要大規模出兵,只怕要到秋後,不過春耕之後,小規模的戰事,必然就會開始了!」高穎德道。「大和尚,也不瞞你說,如今我可是兵強馬壯。」


  「前幾日我見到了石門蕃部的人去天龍寺上香。」慧遠道:「莫非相國已經獲得了敘州三蠻部的支持!」


  「和尚消息靈通!」高穎德大笑起來:「敘州三蠻部本來就與我大理親厚,一直想加入我大理,只不過他們亦是作為我們現大宋的緩衝地帶存在的,我若真讓他們加入了大理,只怕大宋會跟我翻臉,不過這一次不同了,擊敗了蕭誠之後,我大理會正式接納他們成為我大理的一部分。」


  「合情合理,現在大宋勢弱,誰都想在他們身上咬一口,高相國你何嘗又不是如此呢?」大和尚點頭道:「聽相國口氣,援軍只怕還不只這一支吧?」


  「另一支來自吐蕃!」高穎德點頭道:「說起來跟蕭家也有關,蕭定麾下的吐蕃將領禹藏花麻和鐵鷂子軍的一名統制將軍周煥在青塘地區追著瞎葯木占打,其中木佔一部退入到了我大理,此次倒是成了我的馬前卒。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自然便得為我出力,當然,打蕭家,他們也帶勁得很。」


  大和尚點點頭:「既如此,大和尚助相國馬到功成,能夠快速結速戰爭,免得拖久了,生靈荼炭。想來前線一旦功成,相國再回善闡府的時候,天龍寺里便又要多上一個大和尚了。」


  「大和尚這是在給陛下講情嗎?好,只要他不亂來,到時候便讓他去天龍寺念經又如何?」高穎德道。


  走出相國府的大門,回望那巍峨莊嚴的相府大門,慧遠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果然,能坐到這個位子上的,就沒有誰是笨蛋。不管蕭誠如何掩飾自己想要弄大理的心思,人家還是準確地預判到了他的下一個目標。


  所以,人家要先下手為強了。


  居然先一步拉攏了敘州三蠻部啊!


  不過想想敘州三蠻與大理東川郡那些蠻部的歷史淵源,也就不足為奇了。


  最令人驚奇的居然還有吐蕃兵馬!

  能夠從青塘一路逃到大理來的吐蕃軍隊,只怕沒有弱者。


  弱者早就在這一路逃亡的過程之中被自然淘汰了。


  幸虧今日走了這一趟,得了這個情報,要不然猝不及防之下,蕭誠必然要吃大虧。


  蕭誠或許能估摸到對方會出兵,但絕不會想到對的的夾袋之中還有這許多令人想不到的人物。


  春耕之後就開戰啊,時間倉促得很了。


  拂拂袖子,大和尚轉身走向天龍寺,董、王、沈或者皇帝身邊有埋伏著一個身份極高,表面上的保皇派實則上是高穎德的同夥,這傢伙必須要挖出來,不然以後啥事都做不成了。


  幸虧今日走這一趟啊!


  和尚忍不住在心中僥倖,要是不走這一趟,不與高穎德來一次推心置腹地談話,只怕今日被抓的,還有自己一個吧!


  和尚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到大街之上,有囚車一輛接著一輛地行了過來,那被關在囚車之中的人,卻正是他熟悉的面孔。


  此刻滿臉絕望的他們,只露了一個腦袋在囚車之外,而在囚車的後方,則是一隊隊的被捆著手的男女老幼,一天之前,他們還是這大理的貴族,人上人,一天過後,他們便成為了階下囚。押解他們的士兵兇狠地喝斥著,不時就是一鞭子下去,重重地抽在這些昔日的貴人們身上。


  看到一個不過四五歲的女娃娃大聲嚎哭著,大和尚心中微酸,袍袖一拂,掩面而去。


  街邊卻是有許多人認得這位大和尚,見了他的身景,紛紛合什為禮。


  口中連誦佛號,大和尚匆匆而去。


  見不得人間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倒也符合他得道高僧的人設。


  十數日之後,貴陽安撫使衙門,蕭誠聽完了吳可的稟報,滿臉都是愕然之色。


  果然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嗎?


  真有措手不及的感覺啊!


  他轉頭看向地圖。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高穎德選擇的突破口,必然就是在畢節了!

  六盤水的高迎祥所部,敘州三蠻部,倒還真是一番好謀划。


  「得向畢節那邊調兵了!」吳可道。


  蕭誠搖頭:「不行,這樣一來,只怕大和尚就真要去吃牢房了,先交給王柱吧,那小子,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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